我這是在哪裏？

    為什麽我的眼睛睜不開，看不見？

    還是說，這裏都是黑的？這種朦朧感不知過了多久。

    夏星河漸漸地恢複了意識。隱約間，他好像聽見耳邊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很甜很甜。

    是小傻帽嗎？嗬，不是。

    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懂得很多。她似乎是在對著什麽東西訴說，訴說她的經曆，快樂或悲傷。

    這段時間裏，夏星河一直都在聽她講。

    七百年前……

    海裏有一條頑皮的小紅魚，常常不聽長輩的話到處亂遊。

    小紅魚討厭長輩的管束，她渴望自由。於是經常離家出走。

    有一天，小紅魚離開家很遠，再往前遊就是陸地了。魚離開水是活不了的。

    到了岸邊，她本想原道折返回去，但埋伏在岸邊的漁民們已經開始了收網。

    連同附近很多不聽話來到岸邊的魚兒一樣，她被人類給捉住了。

    她害怕，她無助，落到人類手裏會是什麽下場她很清楚。唯一的可能就是變成一餐佳肴，然後進到人類的肚子裏。

    她還不想死，這片海洋，這個世界她都看得太少了。還有很多地方她都沒去過，她不甘心。

    她被裝進了魚箱。

    集市上，看著同族們被一個個殺死。她知道，馬上就會輪到自己了。

    “我是乾坤道齊山堂主，誰敢攔我？”正在這時，一個中年男人神色慌忙地在鬧市裏橫衝直撞。

    “把化形丹交出來！”一隻黑熊從後追趕而來，帶起一陣塵煙的同時，竟口吐人言。

    市民們驚慌逃避，鬧市頓時混亂不堪。

    一街喧嚷，攤位上的衣物、首飾還有各類貨品翻落一地。

    當然，也包括魚攤上的魚箱。

    小紅魚掉到一個人腳邊，在地上不停地打著挺，掙紮著。

    她的魚目中流出了淚，這是她求生的渴望。

    同樣的這種求生渴望，也在齊山的眼裏湧現。他正向這裏跑過來。

    “風月大俠……風月大俠救我！”

    “紅色的魚。”淡淡的聲音響起，然後一隻滿是繭子的手輕輕抓起了她。對齊山的呼救置若未聞。

    “這個人類是誰？為什麽……我會覺得他的手掌那麽溫暖，那麽有安全感？”小紅魚心裏想著。

    看清對方的臉，原來是個年輕的人類。

    他的年齡在二十出頭。腰上還掛著一把劍。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齊山終於被黑熊撲上，熊爪撕裂他的皮肉，令他血濺當場。

    “放心吧，我會告訴你的主子你是因公殉職。”青年瞥了眼齊山的屍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個瓷瓶咕嚕咕嚕地滾到他腳邊。

    “我的化形丹！”黑熊繼續橫衝直撞，朝著青年撲來。

    蒼啷！

    黑熊忽然停住了，其諾大的身軀轟然倒在地上。死了。

    沒有人看見青年拔劍，但每個人都清楚的聽到了劍歸鞘的聲音。他的動作太快，快到劍出鞘和歸鞘聲音都重合到了一起。

    出手一劍，有死無傷！

    “風月大俠！風月大俠！”市民們紛紛從各個角落爬出來，開始歡呼。

    小紅魚也驚呆了，躺在他手中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望著青年俊秀的麵龐。後來，她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風月無傷。

    嘩嘩！嘩！

    離開鬧市，風月無傷手裏捧著小紅魚，走到了海邊。

    “你很渴望回到大海吧？從現在起，你就自由了。”輕柔的話語響起，兩隻手將她輕輕放回海裏。

    那是個黃昏，夕陽染紅了天空，然後將海水也映得通紅。

    小紅魚鑽進海裏，貪婪的享受著海水的洗禮。

    隻有失去，才更懂得珍惜。哪怕是平常再不起眼的東西。

    很快，小紅魚又鑽出海麵，衝著帶她回來的風月無傷，歡快地打著水花。

    “餓了吧？這個我留著沒用，給你吃吧。”風月無傷拿出小瓶，拔開瓶塞，將裏麵的丹藥倒出來扔給她。

    小紅魚張嘴接住，她的確餓得沒有力氣了。

    那天，夕陽沉入海麵，她目送著他的背影拉長、走遠。

    ……

    夏星河終於睜開眼睛，入眼周圍全是深藍色的海水。

    一抹恐懼出現在他眼裏，他開始拚了命的捂住自己的口鼻，臉色憋得鐵青。

    “你醒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這個聲音夏星河很熟悉。睜不開眼的這段時間裏，耳邊縈繞地一直都是這個聲音。

    看清女子長相後，夏星河小聲嘀咕起來，“居然會看到天使大姐，我這是上天堂了嗎？……不要啊，我可還沒活夠呢！”

    “話說，天堂就你一個人嗎？怎麽沒見其他天使呢？還有，耶和華那鳥人住哪？”

    “我看你還是下地獄去吧。”

    一醒過來就這麽嘮叨讓人不得清淨，外加想象力如此豐富。女子現在都有些後悔救他。

    “下去不急，不過我還是覺得人間最舒服。目前還沒待夠。”夏星河油腔滑調地說道。

    其實，剛才他就在觀察，這裏是海裏沒錯，隻是自己的身體周圍，有著一圈類似避水符屏障的結界，阻隔著海水地侵入。

    這個所謂的天使大姐，可不就是上次救了桃無傷的那條美人魚嘛。嗯……也就是這次紅線任務中的女主角。

    說來還真巧。找她沒找到，卻反而被人家給救了！

    原來，夏星河昏迷不久，便被聞聲而來的美人魚用避水珠給救了下來。

    隻不過夏星河沒有立即說破自己曾見過她。否則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把人家心上人拖進海水裏差點淹死的事兒再東窗事發。對方會不會立刻掐死自己都很難說。

    “你是人？”美人魚問道，這個問題從某個角度來說，有傷人的自尊。

    “不然還是豬啊！”夏星河一副你眼瞎的不忿表情。

    “為什麽你明明是人，身上卻還有那麽強大的妖力？”

    “你問我，我問誰去。”夏星河說道，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

    “還是別說我的事了，我們來討論討論那條小紅魚最後咋樣了。”

    “你猜。”美人魚撫弄著紅色發絲，輕聲說道。

    “嗝屁了？”

    “嗝你妹啊！那條小紅魚就是老娘啊喂！”

    連聽人家講了那麽長時間故事，居然還搞不清主人公是誰，美人魚不禁為他的智商感到捉急。

    夏星河忽然想起寶藏的事。那個乾坤道盟不惜花費重金也要打撈上來的寶藏，傳聞可正是由一條美人魚看守著。

    不過他沒有那麽直接的問出來，而是巧妙的繞了個彎，問道：“你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吧？為什麽不去別的地方看看？”

    “因為我要在這裏等一個人。”美人魚回答道。

    等那個幾乎不可能再出現的人……

    後文她並沒有說。

    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夏星河不死心，又貼近美人魚耳邊說道：“你知道嗎？這片海裏藏了個寶藏。有好多人都想來尋它。”

    “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嘛。”美人魚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

    咦？初次相見，她不可能那麽了解我才對啊！

    夏星河心裏這樣想著。

    “這些天，你嘴裏一直念叨的就是你不能死，你還有寶藏沒挖到，你還要活著賺大錢之類的話。”

    美人魚看透了他的想法，麵帶鄙夷之色，將夏星河昏迷時嘴裏不停念叨的話給重複一遍。

    她的眼神，跟桃無傷有些相似，代替她說了下文：你的人格，已經給我看穿了。

    “誤會，夢裏說的話不能算數……等等，這些天？我昏迷有多久了？”遮醜遮到一半，夏星河忽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

    “七日。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整好一個禮拜。”美人魚說道。

    “都這麽長時間了。小傻……他們還在尋寶嗎？”抬頭望著深藍色海洋，夏星河問道。

    相隔太遠，從這裏看不見上麵，所以也看不到遊輪是否還在這裏。

    “他們可沒那麽容易死心。我發現你的第二天他們又派人下海了。不分晝夜，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美人魚說道。

    “那他們還沒找到寶藏咯。”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如果你見到他們說的所謂寶藏，估計白送給你，你都不會要。”美人魚苦笑，背過身去，纖纖玉手指著海底亂石堆裏的一簇青苔。

    夏星河定睛細看，那青苔是經年累月形成。

    其中似乎包裹著一件東西。

    夏星河看了美人魚一眼，後者點頭默認。

    夏星河走到那簇青苔旁，身邊的海水在避水珠的影響下，向兩旁擴散開去，露出一片圓形的幹地。

    伸手剝開青苔，亂石堆裏，是一把劍。

    一把鏽跡斑斑，似枯木般一觸便折的長劍。

    “這就是……你看守的寶藏？”夏星河指著鏽劍，一副我念得書少不要騙我的表情。

    “沒錯。這把劍是風月無傷留下來的。名曰：琉月。”美人魚憶及往事，眼裏有些失落。

    風琉冷劍一刃開，

    月圓孤枕夢初回。

    無奈癡情空餘恨，

    傷心佳人水中來。

    七百年了。劍還在，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