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捉妖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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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息語氣極為尋常,然而還未等到周允生回答,柳予安已經默默地退到了院子裏。
鳳息一臉天真地笑,專注地看向周允生,等著他的回答。
周允生卻道:“不瞞姑娘說,在曲羽山的確是遇到了一個姑娘。不過,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染重病,沒過多久就故去了。”
鳳息沒想到他答得這般坦蕩,倒是收了先前的想法,繼續道:“……不知有無夫妻之實?”
周允生麵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並不曾。我心疼她不曾出過曲羽山,想要帶她出來看看。因此,向師父請求,迎娶了她。不曾想,新婚當天她就去了。”
聽他這般說,鳳息心知,這些問題黃嬋大抵是沒有問過的。
周允生見她麵露疑惑,便笑道:“姑娘肯定是想,明知她病重,我為何還要迎娶她?”
鳳息也知這其中必有端倪,卻是訕笑著不好意思再問。
難道,你還不允許人間一見鍾情?
周允生並不覺得受到了冒犯,反而微微笑道:“其實,現在我連她的容貌都不大記得了。非是我薄情,真的是一出曲羽山,仿佛做了一場夢。我剛去那裏的時候,因為年幼,屢屢受師兄們欺負,師父雖然對我好,卻是管不了那麽細的。有一次,我一個人躲在桃林裏悄悄地哭,聽到有人喊我。我抬頭,看到她笑得那麽甜,就不哭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我的大師姐,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靜養,是以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安慰我,讓我有事去找她。她每天午後都去桃林走一走,於是我們每天都能見麵。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在她麵前哭過……”
鳳息聽了,感歎道:“倘若沒有這位姑娘,想必你在曲羽山的生活會寡淡許多吧?”
周允生點點頭:“正是如此。所以後來她提及外麵的世界,我毫不猶豫就承諾帶她去看看。”
鳳息有片刻的失神。
他這般在乎這位姑娘,那黃嬋又算是什麽呢?
小灰說柳予安喜歡自己,那他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一個在乎的人呢?
周允生十分知趣,見她談性已弱,便隨便買了點幹果告辭離開。
鳳息勉強笑著目送他離開。
進了院子,柳予安在熬藥,濃濃的中草味。
苦得嗆人。
鳳息問他熬夜做什麽,他也不吭聲。
她再問,柳予安悶聲答道:“我生病了。”
鳳息見他精神頗好,不過有點怒氣,便笑道:“師兄啊,你生得什麽病?不會是相思病吧?”
柳予安依舊悶聲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鳳息看他一副別扭的樣子著實可笑,一個大男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等著別人去哄。
鳳息忍不住想摸摸他,像摸一直等待安撫的貓。
突然,她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師兄,我和周允生說話,你不會吃醋了吧?難道,你真的喜歡我?”
這次,柳予安終於抬起了他高貴的頭顱,冷著臉譏諷道:“你才知道啊?”
鳳息心裏轉過一千個念頭,卻沒有一個能讓她在此刻雲淡風輕地回應他。
她在他幽深專注的目光裏,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那一團炙熱的火苗,仿佛眨眼間就能把自己烤化。
她囁嚅了半天,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我……我不知道……你……”
柳予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歎了口氣,慢慢走近她:“過了這麽久,你當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鳳息怯怯道:“我以為……我以為你不過是奉了師父之命……”
柳予安皺了皺眉,目光裏是說不出的苦澀:“倘若隻是奉師叔之命,我何至於如此辛苦?”
鳳息看著他,喃喃道:“你老是冷著臉,我一直以為你不樂意來這裏。”
柳予安道:“我如果不想來,誰能逼我?”
鳳息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哈哈,原來你這麽厲害呀!”
柳予安說起前事,端的是心酸:“對你太好,怕你被嚇跑,對你不好,我又做不到。好與不好間,真是千萬難!”
鳳息嘴上笑他呆板,心裏卻是樂開了花:“若不是周允生,你怕是永遠都不會和我說吧?”
柳予安道:“我知他今日會來,隻是不知他如此清俊。我怕你動心。”
鳳息笑嘻嘻道:“嗬,終於說了實話。我動不動心,與你何幹?”
柳予安看著她,溫柔道:“倘不是他,你若對誰動了心,我自然隻有祝福。隻要你喜歡,我寧願遠遠退開。但是,隻他不行。”
鳳息明知故問,歪著頭看向他微紅的麵容:“這卻是為何?”
柳予安道:“你該知道,他就是你生死劫裏的那個人。師叔說了,我想保住你,就必須避免你對他動心……”
剩餘的話,他卻是紅著臉說不下去了。
鳳息卻是一下子就懂了:“師父是不是還說,為了避免我對別人動心,你必須努力讓我對你動心?”
柳予安不說話。
鳳息笑道:“這便是承認了。你別慌,師叔和你說的,你都做到了。”
柳予安起初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待明白過來,一下子傻了,抱著鳳息連連轉了好幾圈。
鳳息羞紅了臉,低著頭抱怨頭暈。
柳予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鳳息道:“你現在告訴我,你煎藥是為了什麽?”
柳予安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我從古籍中尋了方子……可以幫你緩解冬日嚴寒……”
鳳息笑道:“太苦了,我不喝。”
柳予安回答得極為爽快:“好,不喝就不喝,有我呢。”
鳳息心裏暖暖的,暗道不虛此行。
不過,最大的隱患周允生還活得好好的呢。
“你說,我如果不對他動心,他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來阻我渡劫?”
早先柳予安沒有表露心意,鳳息曾想過順著周允生的計劃走,在最後關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而現在,這法子顯然是不行了。
且不說周允生和那位姑娘並沒有夫妻之實,甚至現在連她的容貌都淡忘了,兩人之間的情分並不深厚。
很有可能,周允生對她,更多的是感激。
這背後,必然有文章。
再者,既然心裏有了柳予安,她也做不來虛情假意地應付周允生。
兩人相聚的時光本就短暫,放在其他人身上簡直浪費。
鳳息自然不願意。
她將心中所想告訴了柳予安。
柳予安道:“周允生如何,我並不十分了解。不過,他的師父我卻是聽說過。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叔早年和他有過瓜葛,具體怎樣,師叔從來不肯說。隻是喝醉酒的時候,會恨恨地罵他兩句。”
鳳息自然不能將上世黃嬋的遭遇說出來。
不過,她也蠻好奇,當年黃嬋魂魄被囚,周允生和他的夫人真的就恩愛兩不疑嗎?
畢竟,餘生他麵對的都是黃嬋的麵容,那個深愛他卻被他辜負的姑娘。
午夜夢回,他會不會想起她,會不會內疚?
早先,鳳息以為周允生的師父隻有他一個弟子,關懷備至。
如今看來,遠不是那麽回事。
但是,為了一個資質不佳又背出師門的弟子,他卻不辭辛苦,千裏迢迢來仙陵幫助他。
這件事,本就透著古怪。
黃嬋師父和周允生師父到底有什麽恩怨?
周允生的大師姐究竟是何方神聖?
鳳息想得頭大,也沒有想出來什麽關係。
她懷疑,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柳予安見她一副憂思模樣,便道:“多想無益。師叔那裏是指望不上了,自從我來到這裏,他就失蹤了。任我怎麽聯係他,他都沒有回音。不如,從周允生那裏入手,也許能得到些什麽。”
鳳息想得也是這個路子,就怕柳予安提到周允生不高興。
兩人想法一樣,等著周允生第二次來時好好套套話。
一連三天,周允生都沒有露麵。
鳳息覺得蹊蹺,便道:“他既不來,不如我們親自去看看。”
荒園因為有人入住,總算有了點煙火氣。
然而一旦有風經過,簌簌落下的便是積年的灰塵,還有鳩占鵲巢的各路妖精。
葡萄架也難挽一片衰敗之勢,上麵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柳予安對著那架葡萄藤,想起了初遇鳳息的時候。
一晃,竟然秋冬都行盡了。
鳳息在院子裏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應聲。
柳予安道:“我們走吧,明日再來看看。”
鳳息卻直覺周允生在這裏,隻是不想出來見人罷了。
柳予安看出了她的意思,搖搖頭道:“雖是如此,也不可強人所難。”
鳳息道:“平時也罷了,今日之事,明顯同我們上次見麵有關聯。”
柳予安疑惑道:“你有辦法讓他應聲?”
鳳息笑吟吟地點點頭,然後狀若無意道:“聽說,桃花妖最喜俊俏郎君,莫不是周公子也拜入了她的石榴裙下?周公子,你若再不出來,我可就當作你金屋藏嬌了……”
他的使命就是讓黃嬋愛上他,必然不會做出讓黃嬋誤會的事。
果然,話音未落,室內便傳出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兩位請進吧,恕我不能出門相迎了。”
鳳息和柳予安對視一眼,並肩走了進來。
室內極為簡單,不過一些日用,然而收拾得頗有古趣,分明是書香門第的路子。
周允生躺在床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幾日前還是個古俊風雅的少年郎,此刻卻像是一個垂暮之年的老翁。
鳳息本來還懷疑這一切是他設的一個局,此刻見到他也忍不住嚇了一跳,驚呼道:“到底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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