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伴隨著話語一字一字緩緩地落下，明明隻是簡短的六個字，卻讓人感覺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捏住了一樣。短短六個字的時間裏，蚩尤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

    “撤——”蚩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莫名的，我竟仿佛感受到了她此時所感。蚩尤的那個眼神看過來時，我仿佛被一把淬了毒的冰刃抵住了下頜，渾身的血液開始發涼。她的狀態並不像看上去那般，其實已是強弩之末。蚩尤畢竟是炎帝手下的戰神，無論是靈力還是心智，皆非她可比。

    待到蚩尤大軍俱已退去，我才感覺到一直吊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我心口一痛，再看向空中時，她已無力再停留在空中。下落之時，鮮血不停地從她唇角溢出，若不是慳臾極快的飛上去接住了她，隻怕她便要生生的砸在幹裂的土地之上了。

    “魃！”慳臾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不顧她體內的炎熱，抬手，便要為她輸送靈力。

    “不必，為我，唔……”話沒說完，又是一大口血溢出，她看向他，堅持著說了下去。

    “為我，耗費靈力，機會難得，當，乘勝，追擊。”

    蚩尤的部下在此一役中損傷慘重，他也身受重創，此時不追，無異於放虎歸山，若要一網打盡，這是最好的時機。他們都明白，以蚩尤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斷不會撤退。

    “快！”她見他愣在原地，一急又是一口血溢出，衣衫被染紅了大片。

    “好。”他放心不下她，可是在看到她那雙總是帶有哀愁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焦急的情緒時，他動搖了。

    他們之間，本無需言語。

    應龍走後，更無人敢接近她。哪怕她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哪怕她是黃帝的女兒；哪怕，她靈力耗盡，命在旦夕。

    沒有人敢靠近她。

    我感受到她心中的悲涼，那一聲一聲的，像是回憶，又像是訴說。

    從她一出生便是如此，沒有人敢接近她，沒有人肯喜歡她。因為隻要是她所到之處，必定酷熱無比，連年大旱，寸草不生。世人皆懼她畏她，就連爹爹也不肯靠近她。可這又能怨誰呢，或許她的存在，便是為了今日這一場大戰。

    她從未怨恨過任何人。

    我仿佛終於看懂了她那雙眸子中總也化不開的哀傷。

    明知她看不見我，我卻還是克製不住自己的腳步走上前去，固執的想要將自己的手遞給她，哪怕能給她帶來一絲溫暖也好呢。她的身體雖然炙熱，可她的心卻比臘月裏的冥河之水還要冰冷。

    受了重傷的她，更加無力控製體內的炎熱，幹裂的大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一寸一寸擴散。

    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遠方那些族人們的對話。

    他們想殺了她！

    為什麽！隻是因為她無法控製體內的力量嗎？可是她隻是帶來了炎熱，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的性命。大戰之時爆發出的可怕的力量，是她犧牲自己的生命能量換來的，而且也是表演的性質大於實用。那時候她眼裏心裏的痛苦與不忍，我都看到並且感受到了，為什麽這群人一點也看不見呢？為什麽！沒有人救她，她根本就撐不了多久，這些人現在居然因為一點尚能忍受的炎熱要殺了她！她明明犧牲自己救了所有人，明明如果不是她這些人都將死於蚩尤一族的刀下！為什麽，為什麽！

    靈力早已開始在我體內不受控製地遊走，我突然感覺喉間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來。這一口鬱血出來，我才感覺腦中仿佛清明了一些。我的心不知何時開始跳的飛快，我抬手捂住了胸口，試圖讓它平息下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情緒失控過了，我竟會這麽失控，難道是因為……

    我正想著，一道破空之聲猛然傳來，不好，他們竟然真的敢！

    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體就不受控製的衝上了去，試圖為她擋下這一箭。可是那箭矢穿過我的身體，沒有絲毫停留，繼續向她而去。我看向她，她的眼神之中的疑惑和不可置信一閃而過，之後便是釋然。她靜靜地看著那支箭矢向自己快速飛來，連想要躲避的欲望都沒有。

    隻有淡然。和那一股一直伴著她的哀傷。

    她或許早就想到了這一刻。

    我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嗷——”一聲貫徹雲霄的龍吟之聲響起，之中包含的憤怒似要將人的耳膜震破。

    是他回來了！

    我感受到了她內心突然湧出的那一絲委屈，隻因，他說了一句：

    “別怕，我回來了。”

    短短的幾個字，連我聽了都感覺安心。她終是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魃，魃！”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暫時放下心後，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些他誓要保護的族人。那讓人如墜冰窟的一眼，帶著戰場上喧囂的殺氣，將那些族人嚇得生生退開三丈。

    場景又一瞬間轉換，到了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地方。

    她已經醒了，隻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氣氛卻不似我初見時那般平靜。

    “你可知龍鱗乃龍身除龍筋龍角外最珍貴之物，龍族修行千年方得一片龍鱗，你怎可……”她說不下去了，偏了頭不去看他。

    我不由想起那片應龍之鱗，原來，龍鱗竟是這樣來的……

    “我不悔，一片龍鱗而已，當初若不是你救我，我何以活到今日。一千年修為換你一命，不虧。”他坐在她身旁，臉色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卻還是笑的一片溫和。

    “當初隻是我的靈力碰巧與你所中寒毒相克，你才得以保命。如今你本就身受重傷，又為我強行拔鱗不說，還將所剩不多的靈力都輸給我，你當自己是什麽了？若我撿回一命的代價是你死，我寧可死。”她說著說著，竟紅了眼眶。

    慳臾第一次見她如此，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想要伸手去碰碰她，卻被她躲過。

    “我……你也知，你我二人靈力相斥，我隻能借助龍鱗將你我靈力中和。可我若不輸些靈力予你，難道要見你死在我眼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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