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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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斂看著朱明月慢慢地搖了搖頭,心裏有些微微的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冷冷地在說,就算她說出原因,你又能怎麽樣呢?你自己的家裏,也是片刻離不了人的一團亂局。
從那個不自量力的雨夜過後,他就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準確的判斷。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若不是知道縣太爺貪財,而他的二姨娘喜珠,他不會貿然接下李家的訴狀;若不是因為朱明月一介弱女,又意外地天真純稚,他不會與她合作下海撈船,做這被官府發現後恐怕要付出慘重代價的勾當。可如今看著她落寞的神情,他胸中竟油然而生一種,若能讓她展露笑靨,即使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的心情。
唐斂閉了閉眼睛,不想讓朱明月發現自己的異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好。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今日我尚有些事要辦,明日你來尋我,我們一道去壁水縣。”
朱明月點點頭,低聲道謝,便轉身離去。
唐斂一個人靜靜地在堂屋中坐了許久,直到手邊的茶都已涼透,他才發現,今日先在娘親房中、又在堂屋中為朱明月倒了兩杯茶,她竟未能喝上一口。
***
朱明月心情低落地離開唐家,總還有點心驚膽戰。
蘸了點涼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振奮精神,她忽然想起來,以後不用再拚死拚活去采珠了,便去告訴了韓渝一聲,也謝謝他這些天的幫忙和照顧。
韓渝有些意外,卻並沒有多問,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朱明月以前是很討厭男生總是動她的頭發的,但韓渝動作總是無比自然,掌心也幹燥溫暖,她不知不覺就習慣了對方總像大哥哥一樣揉揉自己的發頂。
她不確定朱大傻出去喝酒了沒,有點不太敢回家,獨自一人在海邊走了很久。
光著腳無拘無束的感覺,許久未曾有過了。
在現代的時候,她曾經那麽喜歡大海。沙巴的海,蔚藍夾雜著縹碧,一望到底,連沙子是淡白色的,柔軟細膩地一路延伸到海裏。戴上浮潛三寶紮下頭去,便可以看到色彩斑斕的魚兒在珊瑚中嬉戲。那美景讓她留在了沙巴,卻沒想到有一天穿越到了陌生的時空,她依然與海脫不開關係——現在海對她來說不再是放鬆和舒心的所在,卻依然寄托著生機和希望。
也許是昨夜下海耗費了體力,回家又痛哭了一場,最主要的是,朱大傻出門喝酒夤夜未歸,朱明月那天夜裏放下心來,睡得格外的沉。
——甚至連有人掀開了她蓋在身上的薄被,都毫無所覺。
來人一身極其利落合身的夜行衣,頭發與下半張臉皆用黑布束起,暗夜中隻能看得到一雙光華流轉的眼睛。
想必是深深知道朱大傻見到銀錢不要命的為人,他並沒有多費心思在其他地方,輕巧地越過朱家本就低矮的院牆後,直奔朱明月臥房而來。
為了提防朱大傻,朱明月緊緊鎖上了門。但這樣的手段,在夜行者眼中看來無異於小兒科,輕巧地一提一擰,便由窗而入,迅捷無聲地落在少女的閨房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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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也沒看一眼床上的人,他先迅速打開了朱明月的衣箱,自上而下仔細翻檢,甚至屈起手指輕輕敲動,以防有悶匣一類的夾層,完全不懼發出聲音會令朱明月驚醒。
朱明月的房間實在不大,除了桌椅、床鋪之外便隻有兩隻衣箱。在衣箱中一無所獲之後,夜行人走到了朱明月床前,輕輕掀開了她的被子。
朱明月的床一側臨窗,薄被掀開之後,月華自窗外傾瀉而入,像一匹淡銀色的薄紗將少女美好的身姿勾勒得纖毫畢現。
夜行人從她小巧的下頜、花瓣樣的唇,看到她修長的脖頸和曲線玲瓏的身體,淡淡一曬,眼中帶著一絲不以為然。
他還以為是如何絕色。今日借著月光細細看來,也不過如此,不及那人萬一。
朱明月不安地扭了扭肩膀,粉唇微張,輕輕“嚶”了一聲。
夜行者伸出手在她頭上一按,朱明月立刻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他將嬌軟的少女身軀放到地上,像抱著一塊木頭那樣毫不動心。他掀開她的床褥細細檢查,仍然一無所獲,不由緊緊皺起了眉。
看一眼毫無所覺躺在地上的朱明月,他略有些煩躁地鋪平了床褥再將她抱上去,原樣離開。
……
朱明月第二天起來什麽也沒有察覺,隻有找衣服的時候微微有些奇怪。
衣箱裏的衣物,看起來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她沒什麽仔細疊衣服的習慣,衣物放的一向有些淩亂,但對她自己卻是亂中有序。就像很多父母會幫孩子收拾淩亂的桌子,但收拾完之後孩子就會發現,在一片混亂中能夠找到的東西,收拾整齊後反而找不到了。她的衣箱此時,就是給她這樣的感覺。
但是今日和唐斂說好了一道去壁水縣,她沒有多想,猶豫了一瞬間要不要穿上次那身粉藍襦裙,但聯想到朱大傻後來說的話,感覺看那身衣服都有心理陰影了,便挑了套勉強能看的衣服,仔細梳了頭,又插上之前瑞寶閣店主送的銀簪便出了門。
她自覺起的已經很早,一出門卻還是看到了唐斂已經在門口等候,晨光中玉樹一般修長而挺拔。有鄰居村人經過,帶著詫異地眼神看他,他神情不變,溫文爾雅地打招呼問好。
朱明月簡直都有點內疚了:唐斂這是徹底放棄自己的名聲了嗎……
“明月。“唐斂看到她,卻是神情一肅。
直到唐斂問起她昨夜可有聽到什麽響動,她才想起來,衣箱的淩亂可能意味著什麽。
“你是說我家裏遭了賊?”
“不止。“唐斂似乎在思索什麽,目光沉沉,”昨夜我家也來了人。”
朱明月問他,“你能肯定嗎?“
唐斂點了點頭,薄唇抿起來:“我房間裏的物品擺放皆有分寸,毫厘之差我也能辨認。昨夜我房中,一定來過人。”
朱明月緊張起來。如果是賊的話,一定不會進朱家的,他們家一看就窮的叮當響。賊也不會從村西頭一路摸到村東頭,那樣折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下來,恐怕天都亮了。
“這恐怕不是巧合。“
朱明月與他並肩向村外走,一路沉思著。朱家和唐家的共同點是什麽?總不會是窮吧。
不對,他們倆現在準確來講,也不算窮了。
“莫非是……“她想起了自己二次撈船打撈上來的東西。
“嗯。“唐斂看著她,點了點頭。清晨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昨日紅腫的眼眶如今隻微微看得出一痕薄紅,暈在杏核一般的眼尾,顯出幾分嬌媚的可憐。
他忽然轉過頭去:“不過是否如此,我還需要再驗證一下。”
唐斂說的驗證的方法,便是又去了一次瑞寶閣。
為了防止朱明月又在門口招惹上什麽覬覦她的男人,他這次帶著朱明月一道進去了。門口迎接的夥計一見到這俊美的少年,還未開口搭話,便聽他說:“請你們店主,說衡放求見。”
朱明月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醒悟過來,衡放,恐怕就是唐斂銷贓用的假名。
夥計很快便回轉身來,將二人引入內室。
走入雕鏤著精細花紋的深紅色木門,幾麵牆皆用紅木包住,做成大小不一的櫃子,初看有些樸素,不像珠寶店,反而有些像中藥房,一側擺放著一隻八仙桌與幾張圈椅。
瑞寶閣店主是個高個兒長臉中年人,見到唐斂麵色一喜。夥計轉身出去,那男人立刻拱手道:“衡公子!”壓低了聲音,“可是又有好寶貝?”
朱明月一時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唐斂卻麵色不改,淡淡嗯了一聲,開門見山問:“高掌櫃,此番前來卻是有事要請教。”他頓了頓才道,“在下若是有所收獲,或許……”
高掌櫃會意道:“但說無妨。”
唐斂要了紙筆,細細在紙上描繪起來。
一直聽說唐斂在學堂時時出了名的才子,朱明月卻是第一次見他提筆。少年白皙的手指輕握著紫檀色筆杆,指節都玉一般泛著溫潤的光澤。
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好看,朱明月一時有些羨慕起那管狼毫來。
她聚精會神,精力隻在唐斂身上,直到那高掌櫃“咦”了一聲,才注意到唐斂所畫的,竟然是她從沉船中撈出的冊子上那個複雜的圖案。那圖案她也仔細觀察過,十分細膩繁複,唐斂竟然能夠完全記下來原樣畫出,起碼在她看來絲毫不錯。
唐斂也聽到了高掌櫃的聲音,為免錯認,筆下卻不停,直到將那複雜的圖案完全畫出來,才抬起眼道:“衡某是偶然間看到此圖,高掌櫃可仔細看看,是否曾見過?“
他將那墨跡未幹的紙反轉,輕輕推到高掌櫃麵前。
高掌櫃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抬頭道:“我的確有些眼熟,卻不大想的起來了,容我查看一番,請公子、小姐稍待片刻。”說著便站起身,拱了拱手,進到更深一層的房間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好喜歡衡這個姓呀。
明天起來收藏能不能過百呢……期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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