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個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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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天天跑龍套,天天跑龍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滿頭大汗的明再興說完抓起一個五顏六色的粗布巾,狠命在臉上擦了擦,然後使勁摔在水盆中。明再興臉上沒擦幹淨的紅色油彩,被油燈一照,閃閃發著紅光。
吳家前院,搭了個大戲台。戲台被一道黑色幕布分成了前後兩部分。
“怎麽了?演的好好的!你瘋病又犯了?”一身宮裝的葉東哥給了明再興一個大大的白眼,對著模糊的青銅鏡子,把頭上的鎏金鳳冠又正了正。一點都沒有明再興瘋了時的緊張。
“嗬嗬!定是又想小憐了!”班主葉爾漢冷笑一聲,看也不看明再興,撩開幕布,大步向台前走去。
明再興回到了戲班,又見了一次小憐。小憐給葉家戲班帶來一個好消息。
吳家老太君大人大量,不計較明再興拐跑小憐之罪,還請他們去吳家搭台唱戲。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小憐對明再興格外冷落。
葉爾漢得了明再興的百兩紋銀,加上又得了一單大買賣,一天功夫就把戲班子又拚湊了起來。因為老戲子們回來的很少,明再興也被迫穿上了龍套的衣服,登台唱戲。
葉東哥細細整理好自己的戲服,這才妖妖嬈嬈向隔開後台前台的幕布走去。這小妖精,自從被明再興看到真麵目,便對明再興凶了起來。
葉東哥走到幕布前頭,忽然回頭對明再興說:“你老實呆著!”
明再興剛洗完臉,聞言抬頭看了葉東哥妖嬈的背影一眼。這個小妖精,明明是個大美人,卻死活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
天漸漸黑了。明再興氣鼓鼓的坐著,他現在暫時顧不上那個古怪的妖精。
前天小憐來時,他屁顛屁顛的湊上去問好,卻換了小憐客客氣氣的應付。他雖然瘋,卻不傻。他能看的出來,小憐對自己的態度變了。
明再興因為上次發瘋,差點害死小憐。小憐雖然一直說不怪他,可他總是心懷愧疚。
那天小憐至始至終都沒有看明再興一眼。臨走,葉東哥要明再興送她,她堅決不許。
小憐走後,東哥告訴明再興,小憐要他找個好女子成家立業。言外之意,明再興沒戲了。
心亂如麻的明再興如何能“老實呆著“?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見戲子龍套們忙忙碌碌,便換小廝戲服,悄悄離開了後台。
明再興的衣服和吳家家丁們的衣服幾乎一模一樣,天又黑了,誰會仔細看一個家丁的臉?
不斷有行色匆匆的仆人丫鬟跑過明再興的身邊。
明再興不知道小憐住處,也不敢亂問,隻能低頭快走。
他來到了中院走廊盡頭,見後院角門兩個大紅燈籠下,有兩個持槍守衛,便停住腳步,低頭站在走廊旁邊的陰影裏。
吳家後院和大明所有官宦的府邸一樣,女眷都集中住在後院。不是家中女眷召喚,一般男性根本進不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心急火燎的明再興終於看到了一身紅襖白裙的小憐。小憐提著個紅燈籠跟著一個年輕英俊的明軍將領向著後院走來。
後院的兩個守衛,遠遠一見那年輕將領的打扮,立馬低頭彎腰,齊聲說道:“少將軍好!“
吳襄!吳家少將軍,正是三桂的父親吳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明再興一聽,趕緊也學那兩個守衛,低頭彎腰。不過,他沒敢出聲。
“嗯!“
那鎮江副守備吳襄,隨意嗯了一聲,走到明再興不遠處,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小憐說道:“老祖宗可知道我回來?“
“回稟少將軍,老祖宗知道!“小憐見少爺不走了,連忙止住腳步,低頭彎腰回道。
“怪裏怪氣!“吳襄瞪了恭恭敬敬的小憐一眼。突然伸手,搶過小憐手中的燈籠,另一隻手捏住了小憐的柔荑。
“呀!三郎不要!“小憐驚呼一聲,一邊用手掰吳襄的大手,一邊急急扭頭看不遠處的守衛和家丁們。
“哈哈!看你還敢叫我少將軍不?“吳襄笑了。他一手拉著小憐的手,一手提著燈籠,進入了角門。
角門不遠處,低著頭的明再興緩緩轉身,向著牆邊走去,兩個拳頭捏的咯吱吱直響。
“三郎放開我!叫老爺看見,又要責打我了!“小憐的粉臉紅撲撲的。
一進角門,她就被吳襄擁在了懷裏,聞見一股酒和甲油的混合怪味。吳襄排行老三,所以小時候的玩伴都叫他三郎。小憐和吳襄一起走吳家大院長大,所謂青梅竹馬,私下裏叫他三郎。
小憐覺得那味道甜甜的,酥酥的,熏得自己身子軟軟的,便不在掙紮。
“我爹在書房呢!“吳襄扭頭在小憐耳際深深吸了一口氣秀發的香氣,然後滿足的歎息了一聲。路兩邊的廂房都黑漆漆的,正前方的三間堂屋卻燈火通明。
吳襄走著走著,便想把小憐推入了廂房邊的黑暗裏。小憐連連搖頭,指了指那幾間亮著燈的堂屋。
吳襄正想用強,吱呀一聲,堂屋門開了。吳襄和小憐閃電般分開。
一個身穿大紅福字長袍的老婦人站在門口,遠遠問道:“襄兒?是襄兒嗎?”。
“祖母!”吳襄趕緊把燈籠塞給小憐,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著老婦人腳下。
“起來!快起來!趕緊進來,叫我好好看看!”老婦人正是吳家老太君。
老太君拉著吳襄進了堂屋,小憐趕緊搬過來一把圓凳。
“瘦了!瘦了!”老太君十幾日不見自己的孫子,便淚水漣漣。
祖孫二人拉著手,說了一會體己話。吳襄說到了他接到緊急軍令,明天一早便要趕赴鳳凰城協防。
“今天才回來,明天就要走?不能多住些日子?”老太君瞪圓了老眼,她舍不得孫子。
“本來孫兒算著您要過六十大壽了,便和袁大人請了三天假探親,可是剛進家門,軍令就追來了。”吳襄也是今天才得知,後金正藍旗前幾日已經圍了愛陽堡。
“這些韃子,也不選選日子。哎!對了,你把那圖冊獻給袁大人沒有?”老太君搖了搖頭,忽然問道。
“沒有!袁大人天天忙於安撫饑民,孫兒還沒瞅得合適機會!”吳襄聽祖母提起那本圖冊,皺起了眉頭。那本圖冊雖然皮上寫的是白話,可是後麵淨是些古怪的圖畫和符號,他吳襄雖然飽讀詩書,卻看不懂。
“袁大人身為遼東經略,愛民如子是應該的!我吳家幾個孫子,就你精於軍事,吳家將來,還要看你的!”
“孫兒曉得!孫兒寧願馬革裹屍,也不會辱沒吳家門楣!”吳襄說完,又跪下來,給祖母磕了個頭。吳襄說的是心裏話,現在的他二十多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啊呀!少將軍!你說的什麽呀?馬革裹屍什麽的,怎麽能亂說?”老太君身後的小憐聞言頓時瞪圓杏眼,捏緊了小拳頭。
在小憐身後,是一扇大窗戶,雪白的窗戶紙上,有一個黑黑小洞,裏麵一隻惶急的眼睛,緊緊盯著小憐。
“憐兒說的好!我吳家精忠報國,不一定要馬革裹屍,行軍打仗我不懂,但萬事都要多動動腦子才行!”老祖宗人老成精,俯身拉起愛孫,眼睛卻橫了滿臉關切的小憐一眼。
小憐吐了吐舌頭,知道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趕緊低頭,抬起柔荑,輕揉老祖宗的肩膀。
“哎!憐兒你年齡大了,早該找個好人家了!”老祖宗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卻突然發了愁,愛憐的捏了捏小憐的嫩手一下。
去年,小憐賣身契到期了,老祖宗要給乖巧的小憐贖身,還說要給小憐一份豐厚的嫁妝,尋個好人家嫁了。不過,小憐死活不願老祖宗給自己贖身。
老祖宗一提小憐的婚姻大事,屋裏屋外,三顆年輕的心,都撲騰撲騰,急跳了起來。
“不嘛!老祖宗,我要一輩子留在吳家,侍奉您!”小憐突然羞紅了臉,卻咬著銀牙,語氣決絕。
“那怎麽行?女大不中留,何況你是鎮江城最美麗的丫頭!我要再不把你嫁出去,旁人肯定說我吳家不是!說吧!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我,我喜歡,我喜歡……”小憐還沒有說完,就羞得把臉別了過去。
吳襄聽到小憐說話,突然抬起頭來,看了羞澀的小憐一眼。
“我喜歡英雄豪傑!”小憐咬著薄唇,躲入老太君身後。
哈哈哈哈!老太君仰天大笑。吳襄也笑了。窗外的那隻眼睛卻暗淡了。
吳襄離開了祖母的臥室。在門外等了一會,沒見小憐出來,便搖搖頭走了。
小憐是老太君的貼身丫鬟,經常睡在老太君門口的小間裏,以便侍奉老太君。
不一會,堂屋的燈火也熄滅了。
後院裏黑沉沉的。假山旁邊的小池裏,幾隻青蛙咕咕呱呱的叫著。
吱呀!一個青衣婦人閃身出了老太君隔壁的堂屋門。她看周圍靜悄悄的,便拽了拽胸前緊繃繃的青色胸襖,深吸一口氣,向著前院走去。
青衣婦人來到前院書房,看看左右無人,便慢慢推開書房門,輕輕叫了一聲:“老爺!”
一個黑影撲了過來,從背後一把抱住了青衣婦人的身子。
“小青!你可算來了!”一張大嘴肆無忌憚的在小青脖子裏亂拱。
“老爺不要!奴婢是佟老爺的人了!”小青假意掙紮,回頭可憐巴巴的望著吳仁義。
吳仁義兩隻大手上下摸索了一番,突然把小青的嬌軟身子扳了過來,把大白臉貼緊小青的俏臉,惡狠狠盯著小青的眼睛說道:“你是佟老爺的人?他怎麽不帶你回愛陽堡?嗬嗬!他家財萬貫,卻十幾年不納妾,為什麽突然給你贖身?”
小青心裏一跳,連忙答道:“是佟老爺到胭脂巷玩耍,見奴婢年輕美貌,便給奴婢贖了身。”
“胡說!佟養正有的是錢,怎麽會去那種粗鄙的下等窯子?你以為你和徐三的苟且,我不知道?”吳仁義聽完,一把推開了小青,轉身坐下,舒舒服服的靠進了紫檀木的太師椅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小青呆了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還沒說話,眼淚就下來了。
“噢!我知道了!定是那漢奸徐三給你贖了身,又買通了佟養正,叫你留到我身邊。對也不對?”
吳仁義說完,把書桌邊上架著的一把繡春刀拿起來,把玩起來。
錚!繡春刀鞘彈開了。
書房裏雖然沒點燈,可是接著月光,刀鋒依舊寒光閃閃。
小青此時魂都沒了!這吳仁義老奸巨猾,自己還妄想跟他耍心眼,真是自尋死路!
“老爺!奴婢都是被他們逼的!奴婢不回來,他們就要殺死奴婢!”小青心如死灰,癱倒在地。
“嗬嗬!起來,怕什麽?”吳仁義放下繡春刀,笑眯眯的俯身,拉起了癱軟如泥的小青,叫小青坐到自己腿上。
“謝老爺不殺之恩!”小青身子抖成了一團,剛剛坐下,便入被針紮了一樣,彈了起來。
“坐下!”吳仁義拉著大白臉,硬把小青拉了回來。
小青的粉臉瞬間變紅,慢慢坐在了吳仁義腿上。
“說吧!他們要什麽?”吳仁義不看小青,卻看著那把出鞘的長刀。
“要,要一本圖冊!”小青說著,眼淚又下來了,心裏悄悄對徐三徐鴻儒說了句,對不起了!
吳仁義一皺眉問道:“佟養正?不可能!”
“徐三要的!”小青無奈,隻好實話實說。
“蠢貨!”吳仁義冷笑一聲。
天還沒亮,小青就急匆匆出了吳家大院。來到了胭脂巷裏。
小青進門把門關好,轉身就對床上坐著的男人說道:“我們走吧!他什麽都知道了!”
床上坐著的男人,正是徐三徐鴻儒。徐鴻儒見小青淚流滿麵,心裏一沉,問道:“圖冊呢?”
小青心裏突然生出一股怒氣來,她大聲叫道:“圖冊!圖冊!你就知道圖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眼皮子低下。咱們哪能鬥過人家?”
徐鴻儒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青,滿臉怒容的小青轉瞬麵紅耳赤,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他說什麽?”
小青低頭喃喃道:“他說,他說,你不過一個狗奴才!要你,要你離我遠點!”
徐鴻儒額頭上的青筋直蹦,咬牙切齒的站了起來,上前兩步,盯著小青的雙眼問道:“他又欺辱你了?”
“沒有!沒有!”小青慌亂的搖了搖頭,眼淚又冒了出。隨即伸手一把抱緊徐鴻儒,趴在徐鴻儒懷裏,痛哭流涕。
“沒有?那你哭什麽?”徐鴻儒的心又提了起來。
“我怕!我害怕!”小青一邊流淚,一邊使勁把腦袋埋入徐鴻儒懷裏。
“放心吧,佟養正手裏捏著他私賣軍糧軍械的證據,他不敢動你的!”
徐鴻儒送了一口氣。女子嘛!畢竟膽小。
“三郎!萬一那老東西……”小青哭的更厲害。
徐鴻儒排行老三,所以他老子給他起名徐三。
“那我就騸了他!”徐鴻儒咬牙切齒抱緊小青的身子,勒的小青幾乎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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