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曾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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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你...怎的變成如此模樣?”
秦書生上了虹橋,來到明月長生殿,亦更近一些的見到了如今的陸塵。
他心中有激動,卻有更多的複雜。
那雙死灰的眸子中,再沒有任何光彩,仿佛已經對這個世界都再無任何眷戀。其中深深的滄桑,悲痛,還有無盡的黑暗,隻看一眼,都讓人感到心在顫抖。
“如此模樣?”
陸塵看著他,眼眸中未有任何波瀾,隻伸手摸了摸麵上的黑鐵麵具。
這狗臉的麵具,何等諷刺。
“很難看吧,這個麵具。”
“這...”
秦書生張了張嘴,卻不知應當如何說。
陸塵的模樣與他想象中太過不同,而他亦未曾想過陸塵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那狗臉的麵具,分明是燒得滾燙然後烙在他的臉上,而非如尋常麵具一般有繩扣纏繞。若是將這麵具揭下,又該是怎樣的可怕與猙獰。
未見的兩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秦書生猜不出,也不敢猜,心中不斷抽搐。他想要詢問,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進去吧,我請你喝酒。”
沉默許久,陸塵終於打破了這近乎凝固的氣氛,轉身便向著明月長生殿深處而去。
秦書生回神,隻能沉默著跟上。
他看得出陸塵經曆了許多難言的境遇,否則又怎麽會落得如此模樣。他的眼神,他的氣息,一片死寂,若是不小心觸及那不堪的地方,又會發生什麽,秦書生不敢去想。
樓台宮闕,一如既往。
明月長生殿的景色如人間仙境,此中二人仍舊如兩年前的那日一般飲酒,仍舊是同一個位置。經年今日,太多不同,人是同樣的人,卻又不同。
“這兩年...”
秦書生隻飲了一杯,便未曾繼續斟滿。他手中把玩著酒杯,斟酌了許久才開口。然話到嘴邊,卻又不知應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心中的痛惜,麵上的複雜,如何能夠言出。
“兩年...”
陸塵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天邊,嘴角輕輕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苦澀而且難看的笑容。
他緩緩開口,像是一個看客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一般,將所有的一切都坦然告知,而未有任何隱瞞。
斷刀事起,那女子的黑暗與罪惡,每日每夜的痛苦與折磨...
點點滴滴,他口中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柄又一柄鋒利的刀子,狠狠地紮來。
秦書生瞳孔縮緊,不敢相信這兩年來陸塵究竟經曆了怎樣的苦難。
他如人偶般隻能聽從那女子的任何吩咐,無論多麽過分的要求,因那奴魂玉存在,所以不得不遵從。尊嚴?高傲?所有的一切都被踩在腳下,而後碾成粉碎,卑賤到不如一條狗。
折磨,痛苦...
然如今陸塵一一道來,語氣也好,表情也好,卻未曾有過任何波瀾。他的所有表現都那麽的平靜,仿佛真的與他無關一般。但那雙眼眸何等的灰暗,又何等的深沉與絕望。
他的一切都被踐踏,被摧毀,乃至將原本應該有的自我都丟失。
“淩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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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生聽完,已經咬牙切齒,心中更有無盡怒火欲要焚天般升騰。而其眸中神光森寒,一身氣息沸騰不休,亦將手中酒杯都捏成粉碎。
他忽的起身,殺機凜然。
“我去代你殺了她!此般蛇蠍之人,留之不過枉害更多性命!”
“秦書生!”
陸塵忽的叫住了他。
後者轉頭看來,卻見到陸塵微微搖頭。
“你能這般,已經足夠了,我很開心。”
“你...”
秦書生愣在原地,又見到陸塵眸中灰暗,心中頓覺一痛,隻能無聲點頭,重新坐了下來。
“明月長生殿的東西,我能取出來的,大部分都已經給了兩儀門,還能取出的東西不多。一會,我便將所有能夠取出來的,都送給你,算是最後能做的一些事情。”
陸塵的波瀾不過一瞬,如今又重新恢複了那死一般的平靜。
“你...要做什麽?”
秦書生聞言,忽的有些慌亂。
他抬頭看向陸塵,但後者卻仍舊如先前一般,毫無波瀾。
“不做什麽。”
這樣的回答,何等敷衍。
“你要求死?”
秦書生咬牙,已經猜到。
而陸塵,卻隻是沉默。
“你真的要求死?!為什麽?”
秦書生不能理解陸塵究竟為何會有了求死之心,他瞪大眼睛,連連質問,然陸塵卻始終沉默。
“你...她如此對你,甚至用你父母的性命以作威脅,難道你就打算這樣便算了?”
秦書生猛地抓住陸塵的衣領,將他拉到近前,表情猙獰。
“她確實摧垮了你的意誌,也摧垮了你的尊嚴,但僅僅隻是這樣,就已經讓你徹底的對這個世界都失去信心了嗎?你已經曆了這麽多,亦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那個女人,難道還不能明白你現在這幅狼狽的模樣就是她最想看到的嗎?!”
“我...”
陸塵被秦書生的模樣嚇到了,他麵上露出驚恐,想要反駁什麽,卻被秦書生打斷。
“閉嘴,聽我說!”
他幾乎是吼出來一般,卻又很快低下頭,亦不知為何會開始低啜,聲音帶著哭腔。
“你是殺了很多無辜之人,殺了很多罪不該死之人,如果你是真的想要殺掉這些人,那你就去死,我絕對不會攔你。但事實上,這些都並非你所願,不是嗎?手染罪孽也好,殺戮無辜也罷...還是說,連你的內心和靈魂都已經染滿了這樣的罪孽?!但你要清楚,死,根本不能贖清你的過錯,那不過是你的逃避罷了,不過是你為自己的懦弱找到的借口而已!”
陸塵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為什麽你就想不明白,那個女人的心性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就真的一切都結束了嗎?你的父母,你的親人,她又怎麽會放過!”
秦書生又嘶吼一聲,手指捏緊了陸塵的衣領,指節都已經發白。
陸塵腦中轟然一震,麵上更是一片慘白。
他瞪大眼睛,方才驚醒一般,原本死灰的眸中終於出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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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爹,娘...他們...”
秦書生終於抬頭,他滿臉淚痕,仍舊在不住的抽泣,卻深深的望著麵前這個終於醒悟的傻子。
他看了許久,終於鬆開陸塵的衣領,亦擦去麵上的淚痕,努力讓自己的樣子與聲音更加溫柔。
“人存在於這個世上,便有著存在的理由,你又為何一定要用死亡來躲避這一切。從來沒有人能夠一帆風順,也從來沒有人能夠毫無波瀾的度過一生。死亡何等可怕,你卻連死的勇氣都有,又為何沒有活下去的勇氣...這世上,從來都不隻有光明。但若連承擔黑暗的力量都沒有,又如何能夠迎來光明...無論曾經的一切如何不堪,在這個世上,也總會有人能夠接受這樣的你你,接受你的一切...”
“我...”
陸塵張了張嘴,黑鐵麵具下的眼睛不斷顫抖。
他終於醒悟,一撇嘴,哭了出來。
秦書生笑了一下,他將陸塵抱在懷裏,任他拚命的嚎哭,嘶聲裂肺,卻不曾有過任何安慰。因為秦書生很清楚,現在的陸塵需要釋放,需要通過一場甘暢淋漓的大哭將過往的一切都拋去。而他同樣很清楚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這一切,隻需要陪在他身邊,讓他知道自己便是那個能夠接受他過往一切的人就好。
無論那份曾經多麽的黑暗,多麽的不堪,哪怕他的雙手染了無數的罪孽...
至少,這個原本純粹幹淨的靈魂,仍舊沒有被汙穢。
許久,陸塵終於哭得累了,睡著了,秦書生就這樣抱著他,未曾動過分毫。
夜色微涼,月光輕攏,染一地霜白。
秦書生低下頭,手指輕撫過那漆黑的狗臉麵具,麵上露出深深的痛恨。
“淩采薇...”
他的聲音陰森,低沉,有著萬千殺機隱藏其中。
風來,稍寒,陸塵在他的懷裏下意識的縮了下,也讓秦書生連忙收斂自己身上不受控製而逸散的氣息,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睡著的樣子,仍舊如曾經那個不諳世事,又無比純粹幹淨的少年一般。隻明日醒來,卻大概再也不複如此。曾經的他已經逝去,被踩踏得粉碎,日後的他將會如何,任誰都無法得知。
是將萬般看破,自此不問事實,隱入山中;是陷入複仇的深淵,如瘋如魔;亦或勇敢的承擔麵對過往的一切,仍舊少年...
許久,秦書生隻能幽幽一歎,無可奈何。
海邊,重建的漁村上空,漆黑的虛空裂縫悄然撕裂而出,一道道人影自其中步出,未有絲毫收斂的氣息將整個漁村籠罩,殺機凜然,驚得人心惶惶不安,卻未有人敢觸犯分毫。
待得最後一人踏出,虛空裂縫消失。
她微微抬頭,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淩采薇!
抬頭所見,遠處那懸於仙霧彩霞中的宮闕何等壯觀且壯觀,一眼便能看到其中所有一切,是陸塵沒有重新將明月長生殿重新隱沒於虛無中,使得任何人都能見到。
她眸中化出黑白兩色,身上亦蕩起莫名氣機,似是能夠看穿那萬千彩霞籠罩的虛妄。
隻片刻,她唇角的笑意緩緩收斂,眸中亦顯出森然與惡毒。
“醜陋的狗兒,竟然趴在別的女人懷裏搖尾乞憐...嗬,待我將奴魂玉重新種在你的眉心,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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