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南宮潤被打至南宮泠腳邊，吐出一大口鮮血來，無力地撐起身子。南宮泠趕忙將其扶起“可有礙？”南宮潤艱難起身，擦擦嘴“無礙。”南宮澤一個健步走下來，帶起的風吹亂了桌上潔白的宣紙，然後那紙有些浸在了濃厚的墨汁裏，模糊的看不清分毫。“說，你是如何得知的？！這件事除了母後，再無人得知！”南宮潤翻了翻眼皮“我見到她了，你信麽？”南宮澤渾身戰栗“五年了，我以為她已經把我忘了……”南宮潤越聽越煩躁，“那你為何不去找她？你知不知道她很想你？！”南宮澤冰山似的臉上終於裂開了一條縫“你見到了她，你既然見到了她，那她在哪裏？我有好多話來告訴她呢！”南宮潤頓了頓，看向他“她現在不願見你，我累了，要休息。”南宮澤顯然不是很相信“胡話！你既然說她想我，她又怎麽可能不見我？”南宮潤瞪著一雙丹鳳眼“她遷就你，但不代表她能順你一輩子，誰都有底線，人亦如此，何況是妖？”

    出了金鑾殿，南宮泠迫不及待地問他“你說的那隻妖，是南念麽？”南宮潤腳步一頓，站定，偏頭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泠，你知道嗎，我又把她當成她了。”他悵然地歎息道“泠，我後悔了，我後悔把南念回來的事情告訴澤了。他是我們幾個皇子中最幸運的，南念有什麽錯，非要苦苦等他？他又已經在黃金時代，為什麽又要他心想事成？為什麽事事都如他意？”南宮泠一震“你的意思是……”“對。”南宮潤眼神冷了冷，“就因為他是我皇弟，我就要一直順著他？不可能！”南宮泠歎了口氣“都是兄弟，情同手足，你……”“可是你知道麽？南念等了他五年，可當我說她來找他的時候，他僅僅隻是微微驚喜了一下，他難道就不擔心？不擔心萬一她出什麽差錯怎麽辦？五年來，我也未曾聽到他提起過，他有願意向我們有意傾訴麽？你才是太子啊，你是要登基的皇上，可是現在宮裏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偏向他，你不嫉妒麽？”

    南宮泠搖了搖頭，他眼神裏的東西像石頭一樣堅硬，他說“我從未嫉妒過，他才能比我強，他能打勝仗，他頭腦靈活，我自以為不如，所以我也從不嫉妒。現在皇子就剩下我們幾個和靖州的四哥了，可莫要再散了。”“你是說……南宮瀚？”南宮潤皺了皺眉頭，“嗯。”南宮潤想了想“反正到最後，我是不會讓他們團聚的，憑什麽好的都讓他占了？”南宮泠眼底閃過一抹惋惜“潤，何必較真？既然天命有意為之……”“我從不信天命！”南宮潤打斷他，氣急之下咳出一口血。南宮泠愣了愣，趕忙將他扶回金轅殿。

    “我還是跟你講講她的故事吧……”漸行漸遠的風裏，南宮潤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歎息，然後被撕碎，散落了一地。

    “此後清風閣就是你的家了，你的家就在這裏。”南宮泠安頓好南宮潤，匆匆找到尚且蹲著琉璃株旁的她，打點道。“南念，我……聽南宮潤說你的故事了。你，可否介意？”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是不介意的，隻是你們人類，不是世世代代不與妖同好麽？”南宮泠想了想，笑了，像是被三月春風洗禮的太陽，溫暖又明亮，她聽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怎麽會？你是妖，那也一定是個好妖啊。”他笑得輕巧。她心裏開心的緊“那他……也是這麽認為的麽？”“誰？”南宮泠心下已經明了了分毫。“就是……南宮澤啊……”她扭扭捏捏，紅著臉低頭搓著衣角“我……我可以見他麽？就一眼……我想知道他還記得我麽……”

    “早就不記得了啊……”

    “哈？”她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南宮潤！”南宮泠低聲吼道。南宮潤從一旁的花海中走出來，一瘸一拐，煞是可笑。“他早就不記得你了，你瞧，我說了你，可是他偏偏說我從外麵帶來了個禍害，差點兒你就看不到我了！”“說什麽呢！”南宮泠上前欲要拉住他，卻被他的手反握，南宮潤掐了一下他。“南念，你別等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他早就不是五年前的他了。你也已經看到了。現在的他，冷漠，疏離，不近人情。他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了！”南宮泠猶豫了一下“南念，你也莫要失望，澤其實還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隻不過他太累了，所以才把百感冰封起來。他從前並非這樣的……”她點點頭“好吧，那我就去休息了啊……”“好，我們帶你去。”

    “我們真要這樣？”南宮泠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樣揮刀斬鴛鴦真的是太可惜了啊……”南宮潤搖了搖扇子“泠，昨天晚上我夢到她了，她是臨死之前的模樣，她的聲音飄渺到我根本就抓不住任何，她說，她要做天上的芙蓉花仙了，叫我不要擔心她。”南宮泠疑惑道“這和南念有什麽關係呢？”南宮潤忽然就激動起來“可是，可是我透過她的眼睛，忽然就看到了南念啊！她巧笑盈盈，一聲聲喚我‘阿潤——阿潤——’那聲音太熟悉了！簡直就是她的聲音，我已經分辨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我已經失去了她，就不能再失去南念了！”南宮泠歎了口氣“這是造了什麽孽？那你又來著長安街來作甚？”南宮潤不語，輕車熟路地拐入了一掛滿燈籠的樓中。

    “老鴇，給我把你們這裏最清純的姑娘帶過來！”老鴇笑得像朵霸王花，肥肉把眼睛都快堆沒有了。“誒誒，好嘞好嘞南公子，南公子大手筆，可是我們這裏金主，怎敢怠慢些？快快請那柳兒來！”巧了，那名為柳兒的姑娘恰巧路過，聞老鴇喚她，趕忙上前，輕移蓮步，小腰肢不盈一握，白皙的臉是小巧，瞪大了的黑琉璃般的眼睛裏盡是無辜，“媽媽，您叫我？”張口，銀牙反著光，發聲，如玉抨擊般清脆悅耳。“好……好！這個姑娘可以，老鴇，需多少錢贖她？”“贖？！老鴇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她可是招攬生意的寶貝！多少錢都賣不了！”“一百兩，給錢立刻走人！”南宮潤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老鴇嘴唇嗡動著，南宮潤“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五十兩！”“誒喲喂，爺！你這不是讓奴家做難嘛……”老鴇苦著臉，心下直犯嘀咕：這南公子明顯是來砸場子的啊！這可如何是好？“南公子啊，這柳兒呢，她聲音好聽，等下來還要唱曲子呢！”南宮潤不耐煩地抓抓耳朵“現在我隻出十兩！你若是同意，我便帶走她，一個銅板也不少你的，你若是不同意，明天這裏不會再有醉春樓！”老鴇連連歎息，左右踱步，焦急得緊。

    “好好好好好，都依您！十兩就十兩吧。”老鴇終於妥協了，滿肚子苦水無處發泄。可是南宮潤他不管，拉起柳兒的手就走。“誒潤！你太莽撞了！”南宮泠抓抓脖頸，趕上他。

    到了拐角處一個小胡同裏，南宮潤終於停下了腳步，鬆開柳兒的手。“潤，你太冒失了，根本不計後果！”南宮潤抬起頭看著天“泠，我這個人很自私，我想擁有的，得不到，就毀了。她若不能成為我的人，那隻能……”南宮泠大驚失色“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我知道！”南宮潤回以大吼“是，我知道，可是誰有會在意呢……她啊，誰叫她太像她了呢？我真是失敗，到最後連喜歡誰都不知道，等到失去了，才番然醒悟。可是已經晚了啊。我很是自私，自私到不是我的也想得到，自私到想讓她回來。如果她重新回來……我一定會加倍愛她！可惜……一切都晚了……”南宮潤的手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棉花裏。南宮潤一陣失神“念……念之？”

    可是他失望了，扭頭卻隻看到了柳兒瞪著大眼睛，眼裏噙滿了淚水，這樣的一雙眼睛嗬，好像承載了億萬年前的星光，閃閃爍爍地，隻叫亂了眼睛，失了神。南宮潤覺得這眼睛竟有三分像她，剛想甩開的手，硬生生止住了。“潤。”南宮潤猛然醒神，柳兒也慌忙鬆手。“柳兒，你先在這裏逛逛吧，我和南公子有話要說。”柳兒乖巧地點點頭，三分像她，聽話時候的小鳥依人。“潤，你是不是，又看成她了？”南宮潤一陣迷茫“我不知道，自從她走了之後，我看誰都像是她……”南宮泠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感情失利的他。“她走的那天，我還在外麵遊逛，我隻把她當做是我生命中過多女人之一，卻沒想到，我的心卻悄悄將她提到了第一位。她幫我打點衣物，照顧起居，我都已經可以接受她融入我的生活，我每次出去都能趕緊她的牽掛與失落，可是我笨啊，我天真的習以為常，等到她走了，我才意識到她原來是我的天空的太陽啊，沒了她就隻剩下黑暗了……”他歎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背後的風呼呼地，將他的背影模糊，南宮泠隻能看著他落寞的背影無語。

    “此後，我見過的所有女子，都像她啊……”可惜這話被丟在了時光之海中，漸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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