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南宮泠突然愣住了。“怎麽了？怎麽不說下去了？”南宮澤輕佻眉梢，一雙眸子布滿了冰霜。“我……算了……祝你們幸福。”南宮泠的眸子漸漸黯淡下來。他蠕囁著嘴嘟囔著。南宮澤頭也不回的和他擦肩而過，掠起的風砭骨，南宮泠不禁抖了抖。“我還是說不出口，兩邊都是我最想守護的。一個是我弟弟，一個是我永遠求之不得的……”

    我該怎麽辦……

    清晨，刺眼的陽光在清風閣顯得有些陰翼，她倦倦地俯在床旁，望著窗外的梨樹出神。“南念你……果然在這……”吱呀一聲門響，南宮泠推門而入，輕輕脫下披在身上的錦衾蓋在她的身上，她哆嗦了一下，沒躲。“出去散散心吧，好久沒有看看美景了。”她喃喃道，像是對自己說的，也像是對南宮泠。南宮泠隻得慌忙點頭，“也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美景會忘記些不愉快的事情的……”心知肚明，南宮泠皺皺眉，不願意再戳到她的痛楚。

    “我扶你。”南宮泠看著她煞白的笑臉，沒了以往的天真爛漫的笑容，愁眉苦臉，活活像是老了二十歲。南宮泠的心又是一陣酸楚，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緊了緊她的披風。“我每次傷心了，都會找這個小梨樹玩。它就像是小時候的我，太天真也太容易沾染是非了。”她撫摸著梨樹的表皮紋路，眼神空洞。“但願它百年之後，得一公子，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或是飛升成仙，瀟瀟灑灑，倒也快活灑脫。”南宮泠僵了僵嘴角，自然知道她所表達的意思。“南念，莫要徒添傷悲了。阿澤他若是真的根本認不出你，那倒也沒有必要一直眷戀了，隻是……獨自痛苦罷了……”可是你還有我啊……南念……

    她撇撇眉毛笑著搖搖頭，無力得像是狂風暴雨中嬌弱的花，惹人心疼。“阿泠，等你遇到了一個真心喜愛的姑娘，你會明白那種求之不得而如蟻蝕骨的痛感。那種放不下又拾不起的無力，著實痛不欲生。”她彎彎眼眸，像個明亮的月牙。“阿泠，我祝他們幸福，或者說，我祝阿澤幸福……”她眨眨眼睛，眼睛有些通紅幹澀。南宮泠一陣沒來由的心痛，好像眼前的她會隨時消失得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他心中就會沒來由的空落落得像是少了整顆心。

    南宮泠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她，鹹鹹的淚水此時從南宮泠的眼眶裏湧出。“南念……”他哽咽道，“南念，我很懦弱，甚至不像是個男子漢……我老是愛哭，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我哪一點比不上南宮澤？我都學，好嗎？南念……我見不得你傷心……”南宮泠貪戀地呼吸著周身濃鬱的梨花香，他感覺這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了，可解百憂。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深處兩隻修長的玉手，輕輕拍了拍南宮泠的後背。

    “你們在哪裏幹什麽呢！”一道充滿怒氣的聲音傳來，遠處一個氣急敗壞的身影健步跑來，“幹什麽呢！你身為皇子，公然與一婢女卿卿我我擁擁抱抱，成何體統！”“阿澤……你怎麽不去陪你的阿梨，跑到這裏作甚？”南宮泠擦了擦眼淚，轉身問道。南宮澤一字一句地對他說，眼神卻是冰冷地望向她。“我說不要抱她！”“他？”她扯了扯嘴角，“為什麽？”“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莫要多說，不懂規矩主子的命令——”“她的主子貌似是我罷？阿澤？”南宮泠皺眉。南宮澤的臉上有一絲裂紋。“南念是聽我的，我讓她幹什麽她就得幹什麽否則——”南宮泠突然一頓，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逼得南宮澤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否則，必須死！”

    “呯嚓！”南宮澤感覺心裏的某一處猛然碎裂。她感覺頭頂有一雙熾熱的眼光，她不敢正視，她怕自己控製不住，重新死灰複燃。這種感覺不可言說，她就算是被拋棄了，永遠也不想再嚐試第二次。南念，看我啊！看我啊！南宮澤心裏呐喊，麵子上卻是堅冰一片，無動於衷。隻要……隻要她抬起頭，四目相對，那麽南宮澤絕對能夠認出她來，還是五年前的那雙眸子能夠給予的溫暖感。

    可惜沒有。

    南宮澤沒有開口，她也一直低著頭。最後南宮澤隻好憤憤地甩袖離去。

    “你……還會愛上他麽？”南宮泠扶她進屋，因為這個插曲，兩人都無心再賞景了。“我……不知道……”她糾結著，眉毛擰成一疙瘩“或許會吧……剛剛我很明顯能感覺到屬於男人的醋意……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還有敵意……南宮泠愣了愣，終是點點頭。“如果那時你抬起了頭，或許你們兩個就能相認了……”南宮泠苦澀道。他不相信這點道理她都不懂。她輕笑：“我亦懂。我一直在等他放低身架來。哪怕剛剛他隻是說一句話，我都會抬眼看他的。”她低下頭扣手，“可惜他沒有，他也在等，或許說是試探吧。可我沒了耐心了。這些年，我也沒欠了他多少，我……也不需要卑微。”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怕冷一般戰栗。

    “南宮泠啊南宮泠，那個時候的你在幹嘛呢？那個時候為什麽不是你呢？為什麽偏偏不是你呢？”她歎歎氣，終究什麽也沒說。

    夜涼如水，她把腦袋藏在臂彎裏，盯著那盞小小的燭燈，一夜未眠。

    “阿梨，阿梨……”“唔嚶……”柳兒睜開朦朧的眼睛，感覺身側有人，立刻翻身就作勢要將他踢出去。“阿梨？！”一聲驚呼，那個男人下意識躲避並且一掌拍下去！“啊……”柳兒驚恐地睜大眼睛，不知怎的他並不想立即收手，並且冷淡得仿佛隻是踩死了一隻小小螻蟻。他猛然心中一顫。“阿梨！阿梨！你怎麽樣？！”他心中惶恐，急急忙忙扶住柳兒欲倒下的身子。“無礙……”柳兒蒼白著臉哆哆嗦嗦道。南宮澤皺了皺眉，感覺懷中的女子怎麽也不再像她，他試探性地問道：“阿梨……什麽時候學會的武功？”柳兒身子一僵“出門尋你，量一小小女子，如何存活？便拜師學藝了罷。”南宮澤皺了皺眉頭，眼神晦暗不定，不知在思索些什麽。隻是默默把驚魂未定的她扶到床上，然後披上衣服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裏？”柳兒喊道。“找母後商量你我的事情，你好好休息莫要亂跑。”南宮澤頭也不回地說道。柳兒眼珠一轉，急忙道“外麵天冷，莫要呆太長時間，早去早回身子重要。”果然，南宮澤腳步一頓，“嗯。”

    南宮澤心煩意亂，今早的事情仿佛曆曆在目，逼得他不得不靜下來認真思考。

    “咦？阿澤你怎麽在這裏？”南宮澤轉頭，發現是南宮泠，他欲要離開：“你……是不是發現阿梨有些不對勁？”“阿梨是你可以叫的嘛？！”南宮澤有些衝動地上前，南宮泠也不躲開，準備硬生生挨一個拳頭。可是忽然他就軟下來了，他捂著臉帶著哭腔說道：“這個讓你等了五年的姑娘，你朝思暮想每天提心吊膽的姑娘，當她忽然來到你身邊，你會作何感想？”南宮泠扶著他做到涼亭長凳上，輕聲說道：“我當然欣喜若狂。”南宮澤忽然將臉從手掌裏抬起來“可當最後你發現其實這個回來的姑娘，這個你日日寵在臂彎裏的姑娘，其實不是她，你又怎麽辦！”“噗通！”一旁的冰池裏忽然傳來誰落水的聲音。

    南宮泠毫不猶豫地衝進池裏將她撈起。“怎麽是你？”南宮澤驚奇道，她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搖搖晃晃，卻始終不肯開口。“南念，你……你都聽見了？”南宮泠半信半疑，為她捋著頭發上的水問道。“未……未曾聽見分毫……”她跪下來，頭發順勢從南宮泠手裏劃過，揪得頭皮生疼。“方才正找泠公子，這天寒地凍地，怕公子凍著……”南宮澤瞧著她手中半濕的狐裘，隱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你抬起頭來。”南宮澤壓著怒氣，對跪在地上的她說道。南宮泠隨意地拿起狐裘就蹲下身子為她擦頭發。“阿澤叫你抬頭就抬頭，莫要扭捏……”她呼痛“公子，你弄痛奴家了……”

    “本王的話你沒聽見麽！叫你抬頭！”從頭頂傳過來一陣陣壓抑的氣息，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南宮泠歎口氣，對她說：“南念，抬起頭罷，對你我都是個救贖。”也對我的解脫……她紅了紅眼眶，漸漸抬起了腦袋。這些天南宮澤的心思都放在柳兒身上，未曾好好地看過一眼她。她這一抬頭，讓南宮澤的心漏跳了半拍：“你……你是那棵梨樹？”南宮澤不敢置信，隻要與她對視，眼睛能夠很好的說明一切。可是她的眼眸低垂，並未看他。“南念，和本王對視！這是命令！”她搖了搖頭：“抱歉，恕難從命。”

    “你！”南宮澤一掌打翻了桌上的茶盞。“你這是在藐視本王，本王有一千種死法讓你痛不欲生！”南宮泠急忙安撫道：“莫要傷了和氣，南念你……快快與他對視罷。”她看著南宮泠，眼裏看不清神色。“南念……這樣挺好的啊，你們快些相認，對誰都有好處。”她靜了靜，終究抵不過對南宮澤的心意，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四目相對。

    南宮澤感覺一瞬間。

    星辰入眸。

    －－－－－－題外話－－－－－－

    阿娘說，有些人，一眼就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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