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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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少瑾直想撞牆。

    家丁們停了手,少年薛朗滿身是血的蜷縮在地上發抖,依然雙手抱頭保持著護住頭臉的姿勢,鮮血流了滿手。

    鳳宿看得不忍,“會不會打死了啊。”

    薛少瑾一噎,“他們下手有分寸的。”頓了頓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他衝撞了殿下,殿下不計較,我們卻不能當做無事發生,還是得給他點教訓......”

    鳳宿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少年薛朗抱著頭,透過手臂的縫隙,偷偷看了一眼鳳宿。

    鳳宿歎了口氣,說,“怪可憐的。”

    “常保,你派個人給他治治傷,別讓他死了。”

    薛少瑾有點尷尬,搞了半天弄了個裏外不是人。

    夕陽的最後一縷金輝灑落下來,落在鳳宿的肩上,映得他整個人好像發著金光。他揣著袖子,笑吟吟道:“我想起來,我不是還缺個伴讀麽?就他好了。”

    眾人俱是一驚。

    鳳宿微抬下巴,對著地上的少年薛朗示意,“給他洗洗,把血止了,傷好了就進宮來吧。”

    薛少瑾:“......”

    鳳宿微微蹙眉,苦惱道:“薛大人應當不會有意見吧。”

    薛少瑾:“......”

    “嗤。”薛朗嗤笑一聲,當年不懂,現在看來,鳳宿這演技也真是拙劣。

    前世,鳳宿來薛府尋薛少瑾,薛朗第一次見這樣龍姿鳳章的人兒,無意衝撞了鳳宿,被薛少瑾尋著由頭打了半死。鳳宿窺見薛府折磨庶子這一幕,心生憐憫點名要薛朗進宮做自己的伴讀,救薛朗於水火之中。

    前朝戰亂,現今大啟中仍有不少鮮卑人,少數像普通百姓般生活,大部分都在官宦人家為奴為仆,納鮮卑小妾的達官貴人也屢見不鮮。雖然兩方現在交好,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漢人還是對這些人高馬大不事生產的野蠻人頗有不屑。

    因為薛朗的鮮卑血統,生母又死的早,是以父親不喜,主母不愛,嫡生的弟弟也變著法的欺負他。要不是因為鳳宿,恐怕薛朗早晚要死在薛府。

    是以當時人人都說三殿下太過慈悲軟糯,菩薩心腸,而薛朗是走了狗屎運,一步登天做了三皇子的伴讀。

    當年的薛朗也是這麽認為的,是以他對鳳宿感恩戴德,誠惶誠恐,變著法子要讓鳳宿明白自己的忠心,拋頭顱灑熱血,直要將將自己一顆心掏出來捧到鳳宿眼跟前。

    慈悲軟糯,天真單純。這是三殿下鳳宿的代名詞。

    薛朗冷笑了一聲。

    鳳宿啊,那是條蛇,冷血涼薄,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就露出了帶毒的獠牙。

    薛朗飄在鳳宿周圍打轉,尋思著怎麽才能弄死對方,然而對方身上有真龍之氣,一旦他顯露殺意的攻擊,就會被立刻彈出,薛朗不想再付出半條手臂來試驗了。

    夜裏,送走了鳳宿,薛少瑾的臉色立刻陰了下來。

    薛夫人疑惑道,“不是說三殿下想要召瑾兒做伴讀麽?怎的突然選了薛朗那廝?”

    “少那廝那廝的喊。”薛尚書嗬斥道,麵色甚是難看,“讓你少和三殿下扯上關係,我們家當是站太子一派......這下倒好,三殿下沒有召你,卻又召了你哥......”

    薛少瑾把頭一撇,憤憤道:“薛朗那傻子有什麽好......”話還沒說完,薛尚書一巴掌就招呼了過去,身強力壯的少年人愣是被一巴掌扇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步子打跌。

    薛少瑾腦中一片轟鳴,便聽薛尚書怒斥道:“這種時候還計較這個!昨日與你說的都是耳旁風不成?接著去祠堂跪著!”

    雖說官宦人家苛待庶子的屢見不鮮,但畢竟是家醜,被外人撞見少不得要說一句小家子氣。虐待庶子,還被皇子撞見,弄得薛家麵上甚是無光,是以三殿下要召庶子入宮,薛家被拿捏了把柄,不好再開口拒絕,隻得趕緊把庶子洗刷洗刷打包好了給三殿下送進宮去。

    薛家連夜請了大夫給少年薛朗治傷,大夫對少年薛朗身上的傷早就見怪不怪。平日裏愛答不理,現今聽說對方即將要進宮、一步登天,馬上改了態度。開了藥之後,還貼心的問,“藥是老夫給你上啊,還是你自己上啊。”

    少年薛朗看也不看他,拿過藥便走人,徑直回了房裏。

    薛家家風不甚嚴謹,主母溺愛親生兒子,將嫡子寵成了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少爺,對庶子又甚為苛刻,常常拿來當下人使喚,要不是還記得這是薛尚書的兒子,怕都恨不得讓薛朗去睡柴房。

    天上又下了雪,少年薛朗冒著雪回到房裏,床上的草席已經積了一灘雪水......之前補的房頂被積雪一壓又垮了。

    少年薛朗:“......”

    薛朗綴在少年薛朗的屁股後麵進了屋,幾十年了,重新回到薛府這間破瓦房,心裏竟隻有一種詭異的親切感。

    少年薛朗沒有再收拾床鋪,索性坐到了桌邊,脫了上衣準備上藥。

    他背上滿是交錯的傷痕,新舊傷痕交替看起來萬分可怖,藥膏抹在背上冰涼刺痛,大夫為了讓薛朗的傷勢盡快好,藥量下得甚猛,塗上去跟刀子割肉似的。

    少年薛朗眉毛也沒皺的上完藥,剛上完藥不能沾衣服,少年薛朗便打著赤膊坐在桌子旁。冷風透過門縫嗖嗖的往裏刮,少年薛朗卻似感覺不到冷般對著油燈發呆,不知想到了什麽,甚至嘴角微微勾起笑出了聲。

    薛朗:“......”

    蠢爆了,薛朗簡直沒眼看。

    對方心裏在想什麽,薛朗心裏門兒清,那小崽子現在滿腦子都是鳳宿。

    ......

    三日後,少年薛朗被打扮一新,被眾人前呼後擁的送進了宮。

    薛朗也理所當然的飄在少年薛朗的身後,跟著進了宮。

    鳳宿的住處叫安樂殿,從裝潢到擺設,無一不精致用心,無一不彰顯了皇帝對這名幼子的寵愛,就連殿名也完美的表現了當今陛下對鳳宿的殷切希望。

    今日不讀書,鳳宿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地龍燒的整個殿暖烘烘的,鳳宿睡了一夜悶了一身汗,便喚宮女取來冰塊,碾成冰沙,合了蜂蜜和夏日儲存的果醬來吃。

    薛朗被宮人領進殿,便看到鳳宿靠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的吃著冰,身後倆宮女還拿著絹扇不停扇風。

    凍了一夜的少年薛朗:“......”

    鳳宿吃完冰,這才抬頭瞧了眼躬身垂首的少年薛朗,“你叫什麽?”

    少年薛朗低著頭,乍然被鳳宿問話有些手足無措,撲通一聲五體投地的跪下給鳳宿磕頭:“小人薛朗。”

    “殿下、殿下讓我做什麽都行。”少年薛朗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道:“殿下救命之恩,薛朗無以為報,願為殿下鞍前馬後、湧泉相報......”

    鳳宿嘴角一抽。

    下一刻,鳳宿從榻上跳下來,赤著腳踩過厚厚的白狐絨毯,少年薛朗低著頭,隻看見一雙玉白的足幾乎淹沒在雪白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軟的狐絨裏,朝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鳳宿伸出手,托著少年薛朗的胳膊把他扶起來。

    剛剛吃過果醬,連帶著鳳宿衣襟上都帶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輕飄飄的縈繞在少年薛朗的鼻尖。

    “薛郎君莫要拘束,把這裏當做自己家便好。”鳳宿稍稍仰著頭,對著少年薛朗綻開一個微笑:“薛郎君見我不必跪拜,行禮便好,也不必自稱小人。”

    “薛公子可是尚書府的郎君,別自貶了身價。”

    那雙微挑的桃花眼彎起,眼眸明亮帶著溫暖的笑意,似是藏了萬頃碧波,眼角的那顆痣更是畫龍點睛,映得整張臉豔若桃李,燦若明珠。

    少年薛朗已經看呆了。

    他沒怎麽讀過書,也想不到該用哪些話來形容此時的鳳宿,腦海裏就徘徊者倆字——好看。

    少年薛朗臉騰的紅了。

    冷眼旁觀的薛朗慘不忍睹的撇過了頭。

    太蠢了。

    “噗嗤。”一聲,鳳宿笑吟吟道:“薛郎君怎麽這麽害羞呀,當我的伴讀,這樣可不行。”

    少年薛朗臉色一變,“殿下!”

    “逗你呢。”鳳宿又是一笑,揮揮手,“常保看著給安排個地方住。”

    少年薛朗已經滿腦子漿糊,赤紅著臉,呆呆的跟著常保走了。

    常保是鳳宿的近侍,是看著鳳宿長大的,亦是鳳宿最信任的下人,是以在整個安樂殿中,除了鳳宿,便是常保權利最大。

    常保帶少年薛朗繞到安樂殿旁的一座屋子,伴讀自然不能與下人住在一處,是以常保派人專門收拾出一間大屋給薛朗住。

    少年薛朗一進去就驚了。

    “這這這!!!”

    常保揣著袖子,笑道:“這是前日命宮人們收拾出來的偏殿,事出緊急,也沒來得及置辦齊物件,公子先將就住著,有什麽需要的與下人說就是了。”

    屋子寬敞明亮,外間擺了整潔一新的桌椅家具,內間也足夠寬闊整潔,牆上掛了字畫,還設有各類精致擺件......

    住慣了草屋的少年登時目瞪口呆,“這是,給我的?”

    “公子還有什麽需要嗎?”

    少年薛朗直愣愣的站在門口,呆滯的搖搖頭。

    “那奴婢便退下了。”

    “等等!”

    少年薛朗微微蹙眉,他本就比同齡人顯得成熟些,眉深目闊,深邃的五官給他帶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疑惑的問,“伴讀需要做些什麽?”

    常保耐心的回答,“隻需陪伴殿下讀書就好。”

    伴讀與皇子的關係豈是像表麵說的那樣簡單?一般皇子選伴讀,即是選合適的輔臣,需從家世、性情、才學等多方麵考量,伴讀既無官職也無俸祿,但也引得許多世家趨之若鶩,僅僅是陪伴皇子一同進學一同長大,其地位就不可小覷。

    但是並非所有的伴讀都是如此,皇子選伴讀,伴讀也在選皇子,譬如薛尚書執意不願讓薛少瑾和鳳宿扯上關係。

    可惜事與願違,薛少瑾是沒事了,那位透明人似的庶子卻跟鳳宿綁上了一條船。

    作者有話要說:  薛朗:殿下救命之恩,薛朗無以為報,隻好以身相許qaq

    鳳宿: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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