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看著漫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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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8章有大改動!)
華堂春蓄力一劍讓看台上的人群呼吸凝滯,因為看的太專注,那一劍仿佛跳出了擂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這裏絕大部分的人並不是純粹來看熱鬧,而是抱著觀摩學習的態度來的,一個是月華長老的弟子,一個更是宮主的弟子,這兩人身上自有他們接觸不到的精華,所以在看到華堂春那一劍的瞬間,人群不自覺的將自己置換到了簫劍生的位置。
他們會進行本能的反思,這一劍將如何化解。
這也是為何世上修行之人千千萬,獨領大道沒幾人,終其一生,哪怕將世界的劍招習的稀爛,但對敵之時終覺得不夠用,跳不出劍招之外談何修的上乘劍法,缺的正是這種身臨其境的機會。
很多人感覺束手無策內心震顫不已,仿佛那一劍刺進了自己咽喉,將裏麵的血肉攪的一塌糊塗,隻有為數不多的天道院弟子臉色還算正常,眼中充滿了欣賞之意。
這一劍不僅僅是發揮出了華堂春劍術的最高水準,而且已經具備了淺顯的劍意,劍術到劍氣淩然是一個跳躍,劍氣到劍意是一個飛躍,劍意距劍心通明是一道天塹溝壑,劍心通明道劍心通靈,一字差了萬千距離,能邁到通靈一步的人鳳毛麟角,倒是聽聞當年劍山一代劍女蘇劍凝有這等資質,但最後卻很遺憾的被後人遺忘了。
華堂春劍尖在前人在後推動而精進,對手極難避其鋒芒,可以稱之為精妙的計算。
此時的簫劍生能清晰的感覺到雨幕的擠壓,似乎整個擂台都向他傾斜了過來,簫劍生手握虯龍鈍劍而不出劍,隻是隨著那弧形的雨幕在後退,一丈接著一丈,眼看即將退到擂台的邊緣,再退將是萬丈深淵。
這一幕很符合看台上那些人的想法,一個從大山中走來的少年,能逼出華堂春這一劍已經很了不起了。
簫劍生還在退步,被大雨濕透的衣衫獵獵作響,濕漉漉的長發向前飄灑,但他目色平靜的看著那漫天的雨,看著白色水霧中的劍尖。
直到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擂台的邊緣時,猛然間雙腳在台麵生根,劍在手中,手在空中,沒有蓄力直接劈下,沒有任何的預兆,沒有任何華麗的招式,簡單而粗暴,像似不經意的在揮劍。
簫劍生為了這一劍在瀑布之下演練了千遍,將本該護體的元陽之氣也用在了虯龍鈍劍之上,五盞青燈被他激發到了爆燃的狀態,一道數丈寬的劍氣溝壑豁然成型,溝壑之內磅礴的劍氣肆意而淩亂,如一台絞肉機,哪怕是一滴雨也逃不過被攪碎的命運。
衝鋒在華堂春劍尖外的雨幕突然遽劍,越來越稀稀薄,長劍的嗡嗡聲在某一時刻遽停。
華堂春的臉上也跟著遽變,眼見一劍將建樹很不甘心,他沒用任何的猶豫果斷放棄了這一劍,選擇縱身躍起避其鋒芒,但他身上的衣衫在他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還是被劍氣撕裂了好幾道口子,露出裏麵銀色的絲甲。
簫劍生瞥了眼華堂春身上的絲甲,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被他抹的幹幹淨淨。
他獰笑了一聲。
虯龍鈍劍脫手飛出,長劍之上似乎被鍍上了一層鎏金色,閃耀在擂台之上。
曾有見過黃放翁一劍風雷的,看到這一幕後猛然失聲,想將憋在嗓子眼裏的那個字喊出來,但時間倉促,此一劍風雷雖沒有當日黃放翁三丈鎏金巨劍的壯闊手筆,但依然虯龍之上風卷雷動,光弧刺眼逼人,華堂春人在中空中,銀色絲甲發生了嚴重的變形,向他身體內塌陷了回去,擠壓著他的髒腑往外滲血,一口鮮血噴濺而出,猶如一道血雨。
結束了,人群慢慢的恢複著發酸了眼睛,開始撿拾不知道何時掉在地上的雨傘。
華堂春砸落在台麵上,齜牙咧嘴的爬起來,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披頭散發毫無形象可言,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幾聲,表麵上暢快說道:“那黃放翁老祖可真舍得啊。”
當日黃放翁一劍風雷,令全場人遭殃,就連四長老這種級別的強者也沒能例外,此時此刻這霸道一劍被簫劍生使了出來,威力雖不及黃放翁三成,但足以讓華堂春心生忌憚,同時眼神中滿滿的嫉妒。
簫劍生跟著也咳嗽了幾聲,懶洋洋的眨了幾下眼睛,一手提劍一手捂著胸口有氣無力的往前挪了幾步,旋即將虯龍長劍柱在地上支撐身體,苦笑道:“看來月華長老也是傾囊所有了,連絲甲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不管如何你還是輸了,而且輸的心服口服,這輩子別指望合五境了,止步五境吧。”
簫劍生故意將心服口服四個字拉長了聲調。
華堂春忽然憑空生出一種憋屈要死的衝動,他想爆粗口,將眼前這個賴皮罵個雞飛狗跳,但他是華堂春,自幼家教還算良好,腦海中根本沒有這種讓他出惡氣的激爽用詞。
“心服口服?止步?”
華堂春臉色漲紅,須臾之間,五支明晃晃的類似飛劍一樣的東西刺向簫劍生,簫劍生猛的目露精光後撤兩步,手中虯龍鈍劍做了個倉促的斜劈,似要將飛來的如倒懸的冰錐一樣的東西擊飛。
看台上的人群聽不清剛才兩人簡短的交流了什麽,但他們能清楚的看著華堂春不愧是月華長老的得意門生,心思何其玲瓏,這個時候還有保留,就在簫劍生最虛弱的一瞬間,恰到好處的射出了飛劍,而那簫劍生登時被打的手忙腳亂,這便是差距吧,來自大山裏的孩子終究見識少,根本沒法和華堂春這種天才少年相提並論。
但是,他們看不到此刻華堂春絕望帶著憤怒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殺意漸漸的冰寒,漸漸的凝固。
華堂春呆滯的目光看著眼前的雨滴,那雨滴仿佛越落越慢,仿佛正在凝滯,他力竭的問道:“這一劍什麽名堂?”
簫劍生似乎剛品嚐完最可口的美食,亦是靜靜的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滴,回味道:“我自山中來,看著漫天雨,這一劍沒名沒姓。”
華堂春突然感覺眉心處涼風颼颼,一股令他恐懼不安的東西正順著他的眉心向身體內蔓延,這種東西所過之處撕裂一切,經脈和髒腑不可修複的盡毀,他猛然間跪倒在地,腦袋低垂。
悠悠的抬起了一劍,長劍指向簫劍生但沒有再出劍,此時此刻,所有的目光都看著這一劍,他們都在猜測這一劍是何名堂,為何沒有劍氣波動。
簫劍生往後捋了下長發,沒有回頭轉身而去,手裏除了虯龍鈍劍之外,另一隻手裏還握著一支冰錐一樣的堅硬東西,冰寒入骨,閃閃發光。
月狀看台上,他重新撿起那片被踩的細碎的大葉子,小心的蓋在頭上,低聲罵了一句該死的老天,向霧隱穀走去。
人群開始散去,回過神來的完顏慶和殷洪烈疾步衝向擂台。
……
丹霞殿,宮主朧月簡樸的書房內,她悠悠的合上一本沒有書封的書,輕輕的將小格窗推上關好,看著那從遠處腳步沉重走過的少年,目色複雜也欣慰。
她與世無爭,她的幾個弟子亦是甘願如此,但並不等於這個世界便如她所願。
就在剛才,她最小的徒弟給她上了最生動的一課。
這世界不會因為你關起窗戶變的晴空萬裏。
更不會因為你閉起耳朵聽不到外麵風雨雷電。
朧月輕輕的拿起筆架上最纖細的一支細毫,飛快的寫下兩道密函。
少傾,有人敲響了朧月的書房門,在門外說道:“師傅,有長老要見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