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逢時而生 第一百零六章 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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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魔音繚繞,如鼓聲轟鳴。
這聲音聽起來枯燥,但令得在場每個人聞之色變的同時而產生了共鳴,踏步之聲高深莫測,雷擊心境,拷問道心。
修行世界,修行者的天資聰穎固然重要,但大道朝天荊棘兩邊,為何要修,如何而行,行將多遠,最是拷問修行者的道心,隻有那些道心堅定者方能問鼎大道之巔。
道心,簡言之就是修行的意義。
如青雲觀主柳慕白這般道心堅實如磐的修行者,此刻竟然道心被擾亂,無法凝神靜氣,甚至,他的道心開始無緣無故的出現了裂痕。
柳慕白麵無人色,他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對於自己一心向往的道第一次發出了質疑之聲。
下一刻,柳慕白緊閉雙目,自行封印所有的感知,但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在他身體裏麵擊鼓一般,他的心開始不受控製追逐那個節奏而去。
柳慕白忽然自問:“貧道自出山以來,便謹記師尊教誨,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視金錢為糞土,為助那少年早日問道,日思夜難眠,莫非有錯?”
回應他的是一記重重的踏步之聲。
柳慕白忽然雙指戳向自己眉心,一股血線濺射而出,他目光堅定的望向簫劍生,喃喃道:“錯也就錯了,與其逆心而行,不如來個大解脫。”
柳慕白再次舉起了那柄金色巨劍。
夜色已經降臨下來,夜空之上懸著幾個昏昏沉沉的閃星,顯得有氣無力。
羅浮山頂某處,晝明以絕對的實力將周姓老頭和黃覺盛兩人逼的氣喘籲籲,二人各有所傷,周姓老頭還好點,似乎並未受重傷,但黃覺盛已經吐血幾次,一條手臂垂落,似乎已經折斷。
在腳步聲傳來的那一刻,他已經停止了攻擊,麵朝無極宮方位站直身形,恭敬三鞠躬後發出一聲長歎。
周姓老者停止攻擊後,目色複雜的朝向源郎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晝明目色陰沉的望向裂縫之內,他的雙目追著那腳本聲移動,大手揮動間,五塊黑色棺材板如飛劍一般召回,再以迅雷不及之勢組合成一口巨大的黑棺。
晝明本以為這樣便能將那沉重的腳步聲隔絕,但效果不佳,此刻,他的道心也受到了某種拷問,他感覺到了莫大的恥辱。
晝明對著裂縫之內,厲聲道:“本座追求至高無上的大道,以鮮血明誌,以白骨築路,殺幾隻螻蟻莫非有錯,不管你是何方人物,休要無恥幹涉本座的道心,本座自幼便向往黑暗,今追隨靈主大人左右奉為此生最大的心願,擋道者必死。”
晝明猛喝一聲,對準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推出一掌,枯掌之上風聲呼呼而起,一團漆黑的霧氣頃刻間席卷而去。然而,隨著一聲沉重的回應,晝明的枯掌從中間裂為兩半,濃黑色的鮮血肆意流淌,任憑他如何催動經脈止血,那血依然不止。
似乎就在他的耳邊,有個聲音說道:“你的血為誰而流?”
晝明怒道:“這是本座的事。”
下一刻,晝明一身修為突然間被禁錮,連同那口巨大黑棺一起向夜色之下翻滾而去。
這一翻滾或許是十裏百裏,或許是千裏之外。
這一幕,令得多少人膽戰心驚。
此刻,祝敏雙手捂著耳朵,緊緊咬合牙關,但卻無濟於事,該入耳的一聲不減,他早已是麵目猙獰大汗淋漓,他的道心已然遭到了嚴重的拷問,已經變的支離破碎。
猛然間,他艱難的轉身看向麵色如紙的月華,目色猙獰道:“怎麽回事,快命人查探。”
月華麵無人色的點了點頭,但卻無動於衷。
這一刻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那腳步聲的幹擾,但情況卻不盡相同,似乎那些實力低微的無極宮弟子神情就要自然的多,但他們的雙眼已然被今夜的恐懼充實。
柳慕白如此,晝明如此,就連自家長老都沒能幸免。
驚恐之餘,總要找個宣泄的辦法,心中免不了一問,這腳步聲的主人是誰,莫非是柳慕白為救人搬來的救兵,然而,當他們看到柳慕白瘋狂的劈劍動作後開始紛紛搖頭。
霍海戰戰兢兢的看向不遠處的楚楓,盡量和氣道:“楚師兄,可知發生了何事?”
楚楓比他境界高,再加上楚楓一直和簫劍生在一起,霍海有此疑問也屬正常。
楚楓輕輕搖頭,亦是不解。
……
玄位的陣眼隨著晝明離去自然關閉,陣眼之上兩道虛幻縹緲的身影緩緩凝實了幾分,簫劍生和秦墨染重新顯於人前,兩人雙雙跌落在陣眼之上,秦墨染在下,簫劍生在上,秦墨染還緊緊的抱著簫劍生,頗有永不分開的意思。
人群之中,不知誰狠狠的說了句“狗男女”,很快便遭到石仟羽的白眼。
柳慕白已經強行鎮定下來,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目色輕顫的望向四周,不見人影,但聞人動。
不知過了多久,陣眼之上的簫劍生似乎聽到了某種熟悉的動靜,他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他在掙紮,在某種可能與不可能之間做痛快的抉擇。
幾息後,簫劍生緩緩張開嘴,長長的吸入一口氣,又是幾息後,他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的向秦墨染的手抓去。
“師姐?”簫劍生似做了個噩夢,猛然驚醒。
簫劍生醒來後的第一眼便看向了秦墨染,當看到秦墨染已經人事不省,身體也如冰一樣寒冷,他的眼神之中顯出了驚慌,無聲的張了張嘴,然後吃力的起身將秦墨染抱了起來,神色憂傷的向柳慕白走了過去。
聲音低沉沙啞的祈求道:“柳前輩,救救我師姐,柳前輩,我師姐她不能死……”
柳慕白先從頭到腳看了一眼簫劍生,這才臉色中帶著無限的安慰,目光沉甸甸的看向秦墨染,少傾,柳慕白正色道:“經脈全斷,氣海損毀嚴重,最後時刻,她把所有的元陽之氣都給了你。”
簫劍生沙啞道:“能救嗎?”
柳慕白失望的搖了搖頭,委婉說道:“看天意。”
簫劍生微微躬身,給柳慕白行了個禮向著那腳步聲走去。
既然柳慕白說看天意,他回無極宮也是一樣道理。
……
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
神羊宮內忙作一團,一樓大廳整整齊齊碼著六具血汙屍體,輕傷者十幾人,重傷者三人。死者、傷者暫時用藥後被馬車拉著連夜啟程趕回無極宮,包括斷臂後的掌教黃覺盛和月華長老。
四長老祝敏暫時駐紮在神羊宮,以防不測。
柳慕白一直沒有挪動地方,裂縫邊緣處,向源郎、高有才、石仟羽幾人麵無表情坐著,半夜時分才向山下走去。
青山蒼木陣四處陣眼全部塌陷,裂縫內所有的石道、木牆全部倒塌。
簫劍生抱著秦墨染神情恍惚的遊走在碎石和斷木之間,一直不停的跟著那道沉重的腳步聲。
兩天後,神羊宮在四長老祝敏的主持下恢複了正常,開始陸續派人聯絡周邊的各大宗門,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此時,距離神羊宮幾百裏之外的一處山坳裏,簫劍生輕柔的將秦墨染放到在河邊的一處草叢裏,一邊沾著溫熱的河水給秦墨染搓洗腳丫,一邊在秦墨染的腳底認真的揉著幾處大穴。
這幾日來,他很認真的做著這幾件事。
早晨太陽升起時分,他將大師姐抱出來,放在一張粗糙的躺椅上,讓大師姐吸收山間一草一木一滴露水的精華,同時曬著暖烘烘的太陽,他在大師姐眼前不停的練劍。
中午太陽最熱的時候,他將大師姐放入用一塊巨石鑿出來的浴盆內,給大師姐美美的洗個熱水澡,然後開始按摩身體。
大師姐的身體很白淨,透著一股天然的清香,然而,簫劍生的目光純潔無瑕,毫無褻瀆之意。
晚上時分,簫劍生學著大師姐給他疏通經脈時的樣子,以自己體內的元陽之氣洗滌著大師姐的經脈,夜深人靜時,他會講起曾經發生在泥井口的點點滴滴給大師姐聽。
幾日下來,簫劍生塌癟的氣海慢慢的充盈了起來,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他突破五境後的氣息已經沉穩了許多,收益最多的還是他對劍氣的理解,似乎已經隱隱約約觸及到了一種微妙的東西,簫劍生不知道這算不算傳說中的劍意。
這天夜裏,簡陋的草棚外,冷月高掛,蟲兒嘶鳴不停,簫劍生斜躺在那張躺椅上,回想著過往,當日他一直跟著那腳步聲來到了這裏,腳步聲跟丟了。
但他相信那人就在周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