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有名 第二十二章 九九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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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白桂在出手之前臉色凝重了幾分,顯得有些吃驚。

    他自然是看出了黑袍少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起碼不像他殺過的那些修行者那般不堪一擊。

    就在他來雲水城的路上,還碰到一批不開眼的修行者,讓他用羅獄之術困殺一人,若不是半道出現一箭術精湛的青年男子,他或許還可以多殺幾人。

    似乎感覺有些可惜,白桂咂了咂嘴,顯得意猶未盡。

    確實有些可惜了,那份天地意誌因為那一箭的原因,他最終沒來得及收取。

    有此想法便有這方麵的擔心,白桂擔心黑袍少年懂的破陣之法,修行者之中也不乏真正的天才,不是全都是廢物。

    所以,白桂心裏略作提防,不過他很巧妙的將這種吃驚掩飾在皺眉的動作之中了,他是白桂,他已經活了二百多年,閱人無數,最近百年一直在潛心精研陣法,雖然不敢稱之為大家,但他相信自己的實力。

    白桂冷笑了幾聲。

    他會對一個少年顯微的表現,表現出吃驚?

    不過,在他看來這黑袍少年根本不懂破陣之法,最起碼年齡還不夠,閱曆欠缺,想輕易破解他的陣法,不是沒有可能,但起碼沒有幾十年上百年的陣法造詣絕對徒勞,再加以黑袍少年痛快的表情,絕對是裝不出來的,這越發讓白桂覺得這少年可能想英雄救美急眼了,除此沒有其他可能。

    白桂當著簫劍生和芙瑤倆人的麵,雙目帶著濃濃的調侃,看著簫劍生笑道:“聽說都蠻族女子床技一流,一夜之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惜他們的男人個個都不中用,還的靠女人來支撐門戶,白某曾經有此想法,小子莫非你也聽說了,不過別急,你們倆人去了地下有的是時間翻雲覆雨。”

    白桂說到盡興之處,嘎嘎而笑。

    芙瑤感覺心口憋悶,險些氣的吐血。

    簫劍生下意識的斜了眼紅衣女子,做了一個深呼吸。

    確實,簫劍生另有所圖,英雄救美對他來說有些不現實,尤其是在神塚裏麵,他絕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即便冒風險,也需足夠的把握才行。

    白桂再掐訣,無形的大山再現。

    簫劍生依然麵帶微笑,隻不過那種笑並非是嘴上帶出來的,而是他的眼神在笑,他的眉頭都在笑,哪怕他的身體已經弓的像條煮熟的蝦米,但終究還是處於站立姿勢。

    黑袍還沒有倒下,還在堅持,對於白桂來說,或許比一下子殺死對方更有意思,他能想象的到,此刻那少年的身體內部正在發生天人交戰的變化。

    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後,簫劍生頭頂五座陣法凝聚成的大山,但他處於直立姿勢。

    白桂的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世界萬法皆同,任你是陣法師還是念師,還是修行者,神通盡出的同時必然是犧牲自身元陽之氣或者念力為代價,隻不過有的人兩者渾厚,有的人薄弱紙張,所以白桂也一樣,他的念力和元陽之氣也不是刮風逮的。

    陣法作為一種超越修行秘術的手段,所以對天地之間的元陽之氣和自身的念力更為苛刻,對超控者對天地之間的氣機有更高的要求,方能成就大殺之之招。

    何況剛才和芙瑤一番大戰,也消耗了他不少。

    如果此時懂陣法之人能看上一眼,絕對會被這陣勢驚得合不上嘴巴,這種陣法叫壘土陣,名字俗氣,但實則很有講究,以五行之中的土為陣基,最是考驗一個人的氣血之力和煉體之效。

    普通人隻需一座壘土山便可稱為一灘血水。

    合五境之下的修行者或許能堅持兩座大山。

    合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因人而異,在白桂看來最多也隻是堅持四座,畢竟,合五境之後的修行者已經更注重秘術的修行,對於煉體早已視為雞肋。

    諸如黑袍少年這般已經超出了白桂對修行者的印象。

    何況,每一座大山並非簡單的力量疊加,它有天地之間的氣機在其中,力量也是成倍的累加。

    此時的簫劍生所承受的分量已經無法計算,或許是幾十萬,或許是幾百萬,就連白桂也無法簡單計算。

    遠處,那十九名修行者看著這一切,依然感覺自己已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雖然不太懂陣法,但從雙方的表情變化亦能看出端倪。

    他們的表情也由最初的冷嘲熱諷,幾乎變的大氣也不敢出,他們生怕錯過這種關鍵時刻的好像,在他們眼裏那黑袍少年確實有點能耐,竟然和那男子,或者說看起來像中年的男子僵持了一炷香時間之久,不過看那樣子,黑袍少年有些搖搖欲墜了,恐怕……

    就在這時,白萱摸向了劍柄。

    人群中便有人急道:“白師姐切莫操之過急。”

    白萱轉頭道:“為何?”

    隻見以穿著頗華麗的年輕男子說道:“那人精於陣法,而咱們這些人恰恰又是門外漢,如果為了他一個人將這個人群陷入危險之中,侯某認為不值。”

    “是啊,白師姐,我們尊你一聲師姐,自然是希望你以大局為重,切莫因小失大。”

    白萱歎了口氣,望向了城頭方向。

    她此刻很希望城頭之上有人能站出來,畢竟黑衣少年這般冒險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但終究了救了那紅衣女子一命,然而,城頭之上讓她望眼欲穿,始終無動靜。

    實則城頭之上那道魁梧的身影早已坐臥不寧。

    寧姓將軍那雙眼睛早已離開了芙瑤,很專注的看著黑袍少年,他已經暗中派人快馬加鞭通知了都蠻族族長,隻希望在族長想出應對辦法之前,那黑袍少年能堅持不死,不然,芙瑤豈有命在。

    幾息之後,白桂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雙手同時結印,同時凝聚出兩座更大的山,獰笑一聲向黑袍少年砸落,簫劍生從對方的神色中已經看出了端倪,自然一口氣點亮了全部的青燈,七盞青燈全部亮起,他的腰身挺了挺。

    突然間,天穹之上傳來一陣悶雷,似乎正有一團天火帶著天威向簫劍生頭頂墜落下來,他的身體猛然下陷,大地直接裂開,一道尺許寬猙獰的裂縫直達幾十丈遠處。

    簫劍生終於沒有挺過這股天威,身體劇烈顫抖了幾下,一口熱血噴濺而出。

    血濺黃沙,盛開如鮮豔的花朵。

    同時,芙瑤的身上也沾光不少,此刻在她細長的眉梢處,便掛著幾顆晶瑩的血珠子,血珠子順著她慘白的臉頰緩緩下滑,通過她敞開的衣領,最後消失在她胸前那抹雪白之間。

    還有她的手上,腳上,腿上……

    芙瑤似乎受到那股血腥味的刺激,和幾粒血珠子的滾熱溫度的影響,她略微的睜了下眼睛,艱難說道:“果然……修行者都是廢物。”

    旋即,芙瑤的眼簾輕輕的合上。

    似乎對那黑袍少年再不抱希望。

    簫劍生血染的嘴唇顫動了幾下,再無力說話,此刻,他的身體正在經受一種前所未有的疼痛,似乎身體正在被一點點擠扁,他身上的血液開始往喉嚨的位置狂湧,他身體裏麵的骨架正在一點點變形,他的經脈開始一條一條的繃斷,他開始眼前發黑。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死到臨頭的錯覺,然而,更讓他恐懼的是他體內的七盞青燈在某一刻,全部撲滅,他的身體裏麵漆黑一片,像無月的夜空那般令他感覺到空虛。

    白桂開始一步步向簫劍生走來。

    在此時的簫劍生眼中,白桂就像一個天神下凡一般,他的手臂全部由巨大的石塊拚接而成,他的兩條腿就像兩條巨石柱子,他的手裏提著一條很粗很長的巨石長矛。

    對麵男子每挪動一步便是丈許遠,大地都跟著顫抖不已。

    簫劍生雙手托舉上空,使勁的甩甩了頭,他忽然有些害怕黑暗,他不允許自己閉上眼睛,他害怕自己陷入一個全黑的世界。

    這並非來自簫劍生的幻覺,而是壘土陣的最高境界,壘石巨人。

    簫劍生看著壘石巨人緩緩舉高的巨石長矛,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最好不好過來,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

    壘石巨人麵無表情嗡嗡道:“這是白某的壘石世界,白某的世界不滅,白某便不會死,倒是你已經很令白某大開眼界。”

    白桂忽然大踏一步,巨石長矛高高舉起,巨大的三棱形尖端直至黑袍少年胸口位置,刹那而下。

    簫劍生想到了身後那方棋盤,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在解下棋盤當做盾牌來使用,他現在的感覺就是四周全部是一塊連著一塊的石塊,全部向他擠壓過來,似要將他徹底的擠壓成一堆血肉。

    他的雙目是血紅色的,他的喉嚨有一股炙熱的氣流絲絲流動,他的下半身已經完全沒入了大地之下……

    芙瑤聽到動靜後幹脆咬緊殷紅的嘴唇偏過了頭,但她心裏還是默念了一聲:“廢物,你最好不要死。”

    白萱惡狠狠的瞪了城頭方向一眼,她的佩劍已經自行而去。

    城頭之上,魁梧男子手裏一塊石磚頃刻間化為了粉末,沙塵隨風飄落,向城下墜去,但還沒有降落到城底位置,他忽然感覺眼睛有些睜不開,忽然一束耀眼的光芒直接刺入了他的眼睛。

    幾乎所有的人在這一瞬間都被哪束光刺的睜不開眼睛,白桂也不例外,他感受的最為深刻,甚至,在白光奪目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覺手中的長矛化為了塵粉,同時,他的後背上涼颼颼的,似乎有風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耀眼的白光緩緩的在天地之間消弭於無形,這方大地重歸平靜,遠處那千名手足無措的軍卒雙手抱頭,痛苦不堪,大地之上的沙塵以簫劍生為中心,擴散出一圈又一拳黑色的圓環。

    周圍安靜異常,隻有絲絲縷縷的輕風貼近地麵的沙塵滾滾而動,芙瑤終於耐不住這令她心悸的寂靜悠悠的睜開了好看的雙眸,她第一眼沒有去看那黑袍少年,而是看向了白桂。

    此時的白桂正麵對黑袍少年站定,兩人間隔不足二十步,他的胸前位置似乎開了一個很小的血洞,如被人一指戳開那般大小,血洞之中正在往外咕咕冒著血泡和白氣。

    而那黑袍少年,緊緊的閉著雙目,正有一縷細風輕柔拂過他的麵頰。

    似乎很令他舒服,他在麵對著芙瑤微笑,笑的很是下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