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有名 第二十四章 死人是不會談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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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蠻族作為一個曾經很古老很久遠的大族,時到今日,已是到了日暮西落的境地,在神塚之內受到各方勢力的擠壓和排擠,生存空間一點點被壓縮,如今靠東南西北四座城池把守,堪堪能避免外敵的騷擾。

    當年,都蠻前輩以焚天陣困住白桂,但隻困不殺,似乎已經犯了一大忌,從此,都蠻族和白桂這道梁子是越結越大,白桂破陣而出,自然要尋回這份麵子的。

    如今白桂一死,無疑都蠻族一個心腹大患宣告解除,說的誇張一點大快人心也不為過,白桂死亡的消息很快傳入那位老人耳中,老人掙紮著從帶四個輪子的椅子上艱難起身,拒絕別人的攙扶和阻擾,對著混沌的天穹就是幾拜。

    拜祭完事,老人拉過跟了她近半百的一個下人,聲音激動道:“安排一下,務必將殺白桂的恩人留住,不管什麽樣的條件,我都蠻族都能出的起。”

    那位年紀不小的下人彎腰貼著老人的耳朵,語氣帶著些許的商量,說道:“您也知道現在咱們族內的情況,萬一人家不願意留呢?”

    老人淺笑道:“事在人為嘛。”

    老人忽然想起一事,繼續說道:“對了阿寧,芙瑤那丫頭如今也不小了,按照都蠻族的族規,是不是應該到了婚假的時候了?”

    下人想了想回道:“十九了吧,確實老大不小了,不過,這孩子隨他那死鬼爹,性子又冷又倔,這時急不來。”

    老人目色突然變的明亮起來。

    ……

    此刻,天幕已暗,天穹之上那混沌之處,垂落下淡淡的光線,遮蓋四方。

    雲水城內,今夜歡騰不休,偌大的議事廳被臨時改作了宴會廳,燭火高懸,推杯換盞,頗有人人不醉不歸的意思。參與宴會的有身披甲胄的將士,有清新婉約的女子,有遠道而來麵生的修行者,還有都蠻族內輩分很高的族佬,甚至還有那位坐著帶輪椅子的老人。

    老人真的很老了,臉上皺紋縱橫了無數個年頭,靠在那張特製的椅子上,身上的肌膚顏色幾乎和那木料不分上下,老人全程閉著眼睛,偶爾睜眼的時候也是看幾眼那位黑袍少年,在就是來了興致,會自己獨飲一杯。

    宴會吵吵鬧鬧一直到深夜,這才席散。

    夜深人靜之後,老人和那位寧姓將軍獨言了幾句,又拉著芙瑤的手問長問短一番,這才自己被下人推著離開了宴會廳。

    遠離雲水城位置,有一片有水有草的民房,民房蓋的很別致,沒用一磚一瓦,全部采用質地良好的木料搭建,冬暖夏涼,形如囤積糧食的糧倉。

    此刻位於最中間的一處民房內,簫劍生關好門窗,解下那件黑袍,如釋負重的卸下身上的東西,借著一束明亮的燭火開始清點了一番,這才在角落裏那張木床上和衣躺下,眼睛盯著屋頂,腦海裏卻想著白日裏發生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

    幾息後,想起了清脆的敲擊聲。

    簫劍生以為是陸易山那小子,便懶得起身,直接說道:“別敲了,自己推門進。”

    簫劍生斜了一眼進來之人,立馬翻身而起,怔了怔說道:“白萱師姐,怎麽晚了有事?”

    白萱簡單的在屋內掃了一眼,沒有直接說事,而是打趣道:“看來都蠻族人的待客之道也是因人而異啊,我們好幾人擠一個屋子,滿屋子的酒氣味,你倒是好,獨居還有洗澡的地方。”

    白萱走到那個木桶旁,特意用手試了試水溫,臉上美美的樂了一下。

    簫劍生整理了一下衣衫,笑說道:“若是白師姐喜歡這裏,咱們可以換換,反正就是一個淺睡的地方,明天天亮咱們打聽好便出發。”

    白萱忽然壓低聲音道:“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剛才路過幾個巡夜的士兵,聽他們小聲議論族內大典的事情,據說要提前舉行了。”

    簫劍生不以為然道:“那和咱們有什麽關係?”

    白萱細聲細語道:“我猜應該有,如果是真的如此,這事因你而起,自然需要你來推脫,千萬別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簫劍生略作思索,點了點頭。

    白萱走後,簫劍生僅有的那點睡意也消失不見,他幹脆試了試水溫,脫了個光溜跳入木桶內,往頭上撩了幾個水花,愜意的將頭靠在桶沿上,悠悠的閉起了眼睛。

    曾經想過離世經九盞燈全部點燃的情景,隻是沒想到會爆發出如此大的威力,那一刻,就連他自己也被衝擊的迷迷糊糊的,險些昏厥過去。

    當時白桂施加在他頭頂之上的壘土陣已經到了他承受的極限,離死亡仿佛隻是一線之隔,他的經脈全部混亂,血液的也出現了逆流,在那一瞬間,簫劍生恐懼極了,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在神塚之內,心頭忽然間湧現出了諸多的不甘心。

    首先是爺爺和妹妹被晾屍一事,他需要有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還有養父的被掘墳一事。

    還有,青雲觀被血洗一事。

    這些事還沒有順心之前,他是真的擔心自己死在這裏。

    隻是,讓他費解而又欣喜的是當他體內七盞青燈全部熄滅的那一刻,他被動的迎接死亡的那一刹那間,七盞燈的位置先是有火苗閃爍,緊接著,那些火苗以極快的速度連成一片光明,從頭到腳,無孔不入。

    那一刻的簫劍生仿佛沐浴在一片聖光之中,他有一種錯覺,聖光之下任何的黑暗和陰霾都將被驅散、淨化。

    事實確實也差不多。

    芙瑤因他得益,那一抹聖潔的白光,將白桂留在她體內的那些陣法殘存全部驅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簫劍生臉上掛著輕柔的笑意,鼻端傳來了輕微的齁聲。

    離此不遠處,剛剛從族長哪裏歸來的芙瑤臉色陰冷異常,為了驅散心頭的不快,她足足泡了一個時辰的冷水浴,直到感覺呼吸暢快時,這才甩了甩濕漉漉的長發,摸掉那張嬌顏上的點點水花,出浴更衣,換了一聲紅色的輕便裝束,從牆上摘下一柄短小鋒利的小劍,在手裏掂了掂冷著臉推門而出。

    “死人是不會談條件的。”

    一處悠長的雨廊之中,芙瑤看著遠處那間燈光搖弋的屋子,快步走了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