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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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小鎮,絕殺駕了馬車,徑在一客店門前停了下來。馬車甫一停下,客店中便有一店伴出門來迎,掛著大大的笑臉,道:“姑娘裏麵請,不知道是用飯呐?還是打尖?”此時楚菲菲坐在駕坐首,剛巧客店也在馬車右側,是以客店中的店伴迎出門時,首先看到的便是她,是以如此說道。

    楚菲菲下了馬車,仰首望向客店門上匾額,輕聲念道:“獨醉一樽?”一旁的店伴立馬接道:“‘獨醉一樽桑落酒’小店的桑落酒無色透明,清香純正,芳香怡人,入口綿甜,回味悠長,餘香濃濃,姑娘可進店一品。”這個楚菲菲在出宮前曾在書籍中有過些許了解,知道桑落鎮乃酒之故鄉,盛產各類美酒。書中言“沐陽不桑山,山下一城一鎮,一桑錦一桑落,一產絲錦一產酒”桑落鎮名義上雖隻是一個小鎮,卻足可與一城相較,無論是其名聲,還是其鎮內的繁華程度皆不比星辰大陸任何一座城差。更是沐陽國及其餘兩國的大部分上品美酒的來源基地,而桑落酒又被稱為桑落鎮之第一味美酒。此間客棧既叫“獨醉一樽”,想必這兒的桑落酒該是不差的了。隻可惜她前世今生都並不如何飲酒,對酒也無多少興趣,當下行徑也隻是心下一時好奇,想要證實證實,看看書中所言有幾成可信。更何況,此時此刻,她一心想要做的便是,進店後點上一桌美味飯菜,然後大快朵頤。

    楚菲菲正要開口回店伴的問話,身旁一道身影走來,卻是下了馬車的絕殺。他慢慢走來,便如一團自行移動的冷空氣,渾身自帶冷氣壓,且殺氣騰騰。在這初秋的夜裏,楚菲菲直覺挨向他的身體一側冷嗖嗖的,猶如刮過一陣寒風。而先前還是笑容可掬、一臉喜氣、侃侃而談的店伴,此時已是麵皮疆硬,瞳孔大張,視線下移,隱隱可見其小腿肚子正不住的發顫,抖動不已,一幅極害怕又極小心的模樣。隻聽得絕殺癱著臉,冰冷開口:“一桌飯菜,兩間上房,馬,拉下去好好飼喂。”店伴呆愣了半響,方疆硬著身子,小聲答應:“是。”便逃也般,快速拉過馬韁而去。

    楚菲菲見狀,不由得失笑說道:“絕殺,看看,你都將人給嚇著了,要不你還是將你滿身的殺氣和冰冷收收吧?我聽說最好殺手,是可以將滿身的殺氣收放自如的。”她說著,拿眼角覷了覷他。絕殺怔了一怔,遲疑說道:“向來習慣了,往後會注意的。”他說這話時,雖仍是毫無情緒般,楚菲菲聽來卻如小孩子做錯事後的認錯語氣,與他先前的一貫行事作風,直如兩個不相幹的人。楚菲菲驚得嘴巴大張,待要說點什麽,卻又見他已大踏步的入了客店。

    楚菲菲跟著入了客店,見絕殺坐在客店大堂的一角,另有其他店伴已送上一壺茶水,並兩盞茶盅。絕殺一手提了茶壺,自行斟了茶水,另一手執了茶盅,一仰脖,一飲而盡。緊接著又倒了一盅,仍是一口飲盡,如此循環反複、、、、、、看起來很口渴。雖然麵無表情,卻也不可否認他那張麵孔也是極清俊的,許是因著楚菲菲方才的提醒,此刻的他平靜、溫和,竟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殺氣。他欣長的身子端坐於桌前,一舉一動看起來瀟灑而優雅,一身玄色衣裳更是映襯出一股神秘和高貴來。楚菲菲走上前去,在他對麵位置坐了下來。反反複複打量了他好長一番時間,驚歎道:“果然是號稱星辰第一的殺手啊,這滿身的殺氣說收就收。厲害啊厲害!”麵對楚菲菲長時間的打量,絕殺不為所動,自若依舊的斟茶、喝茶,一杯接一杯,動作迅速,卻並不突兀。對於楚菲菲的一番驚歎及稱讚,他手中動作不停,並不予以回應,隻眼眸深處微微閃動。

    未得到絕殺的回應,楚菲菲也不在意,說起來她也好長時間沒喝水了,現下也確實挺渴的。她拿起桌上的另一個茶盅,伸至絕殺麵前,道:“給我也倒一杯唄?”絕殺微一抬眸,仍是不發一言,提著茶壺的手卻依言就著她的手給倒了一盅。楚菲菲手臂縮回,如絕殺一般,頭一仰,一口飲盡。爾後又將茶盅伸了過去,道:“再來一杯。”絕殺沉默著依言又倒了一盅,緊接著再給自己的茶盅斟滿、、、、、、就這樣,你一盅,我一盅,如此循環往複,直至一壺茶水盡了。楚菲菲也喝得差不多了,看著兀自停在她茶盅上方的壺嘴,卻不見茶水流出,楚菲菲意興闌珊道:“沒喝夠。”話音甫歇,緊接著又很奇怪的問:“話說你一個人大男人怎麽也跟著喝茶?男人,不應該都是喝酒的麽?”意外的,這一次絕殺回話了,隻聽他道:“喝酒誤事。”他回答的甚是簡潔,隻單單四個字,緊接著便朗聲吩咐店伴:“小二,再上一壺茶水來。”

    茶水很快便送了上來,隻是倆人卻都不再喝了。不多時,飯菜也慢慢的端上桌來。有魚有雞,還有牛肉,有菜有湯,林林總總加起來統共十來個菜式,很是豐盛。雖不及沐陽皇宮中的禦膳來的好,但對於一個在寸草不生的石穀中呆了五六天,每日裏隻是以烤魚作吃食的人來說,這幾個菜,實是豐盛之極。飯菜一上來,楚菲菲便如新投抬的餓死鬼,風卷殘雲般橫掃開來。那形象直是枉費她生就了一番好相貌,兩不相襯。反觀絕殺卻是仍徐徐的動手吃飯、夾菜,動作一如繼往的灑脫優雅,賞心悅目的很。兩人形象上是天差地別,速度上也如此。楚菲菲雖看起來猛而嚇人,速度上卻遠遠不及動作慢悠的絕殺。

    沒一會功夫,絕殺已放下碗筷,對還在大口咀嚼的楚菲菲道:“在這吃著,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楚菲菲一心撲在飯桌上,鼓著一張嘴,頭也不抬的含糊說道:“嗯,嗯,去吧,去吧。”絕殺輕輕搖了搖頭,極輕微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隻見他先是走到客店的櫃台處,同掌櫃的說了些什麽,然後才出了客店。

    許是因絕殺已經離席,下意識覺得無人再與他搶食吧。又也許是肚子已稍稍墊了墊,不再覺得那麽的饑餓難耐。絕殺一走,楚菲菲手上的動作便慢了下來,不再如先前般大吃特吃、急急下咽。慢下來的楚菲菲,開始細嚼慢咽,細細品味滿桌的美食。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還真想來一壺這天下皆知的桑落酒嚐嚐。還別說,先前大塊朵頤之時,便如豬八戒吃人參果般,沒品嚐出什麽味來。這會細細品嚐之下,才發現這些菜肴還挺不錯,肉嫩湯鮮,讓她這個吃了五六天不加調料的烤魚的吃貨不覺身心舒暢。

    楚菲菲悠悠的吃著飯菜,發揮其吃貨的本質,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掃蕩著滿桌美味。吃著吃著,心頭忽的一驚,眼珠子嘀溜一轉,想道:“現在絕殺不在,正是我逃離他掌控的絕佳機會。”她心中是這樣想的,行動上也是如此做的。她輕放下碗筷,快速起身向客店門口走去。就在她一隻腳踏出門檻之時,一店伴從背後搶上前來,道:“姑娘是要出去麽?上房已經準備好了。”他態度一如平常般,熱情客氣,楚菲菲回道:“是啊,吃飽了,出去走走。客房就先不雲了。”店伴道:“吃飽了出去走走也好,消消食。隻是能否先請如娘把這飯錢先結了?”楚菲菲問:“先前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沒有付賬麽?”店伴道:“沒有。”楚菲菲急道:“沒有?他走之前去你們櫃台難道不是去結賬的?”店伴道:“那位公子在櫃台時,隻是同我們掌櫃的說,他返回時再給銀子,但前提是得姑娘你還在小店中。若是他返回之前,姑娘要離去,這飯錢就由姑娘給。所以、、、、、、其實姑娘要走也是可以的,隻要把這飯結了便可。”楚菲菲越聽越惱,本還奇怪他怎麽會這般放心的離去,原是還留了這麽一手。氣惱歸氣惱,楚菲菲還是清楚的知道,不結飯錢是走不了的。隻是,她雙手摸遍了全身也沒摸出一塊碎銀子來,隻掏出來一枚透明圓鑽來,隻是她也知道,鑽石在古代叫作金鋼石,在現代那是一個天價,在這兒卻是還不曾為人所識。這才想起,采雨留給她的包袱落在了石穀中,最重要的是,她那些緊要東西也都還在包袱裏,包括銀錢。眼下她身上能值點錢的也就頭上的一根挽發的玉簪,還有脖頸上掛著的一枚玉哨。然而這些都是不能用來抵當的。

    楚菲菲沮喪的返回席上,倔強的不肯先上客房休息,隻是呆呆的倚桌而坐,靜待絕殺歸來。

    半個時辰後,就在楚菲菲等得昏昏欲睡之時,總算等到絕殺那道高大冰冷的黑影自門外走來。雖已瞧見,楚菲菲仍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不予理睬。雙眸卻直直目視著他自外而內走來,先是走到客店櫃前放下一錠大銀子,又說了幾句話,才轉身向她走來。行至桌前,絕殺看著楚菲菲一臉沮喪樣,道:“怎麽不先去樓上的客房歇息?”楚菲菲身不動,眼不轉道:“我不敢,我怕沒銀子付賬。”絕殺了然,料得定是她中途想要就此離去,卻因他之舉而未成功,現下正氣惱著,忍不住唇角輕揚,道:“現在可以放心上去,銀子都付過了。”楚菲菲鼻子輕哼一聲,道:“我要出去,去外麵的街市上看看。”絕殺略一沉吟,附道:“嗯,桑落鎮的繁榮不差於一城,便是晚間也設有夜市,現下入夜不久,夜市未散,確還可夜遊一番。”難得的,這一回,他竟一次性說出這麽一長串的話。楚菲菲雖也對此略覺奇怪,但並未放在心中,隻是自個生著悶氣。卻見絕殺口中說著話,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忽然揚起,便有一物拋至楚菲菲跟前。

    楚菲菲麵門被砸了個正著,快速伸手抓住咂她之物,本是惱怒已極的人,胸中恕火騰的升了上來,正待發作之際,卻發現手中之物正是她遺落在石穀中的包袱。不禁心中一喜,滿腔怒火消散怠盡,臉上笑容漾開,仰頭笑道:“原來你是返回去幫我拿包袱去了?沒想到你冷冰冰的麵癱臉之下,還有一顆暖男之心呐!”

    絕殺雖不知暖男是何意思,可也聽得出那是一種誇獎。麵上雖還是一張麵癱臉,可一雙黑眸卻因著這話而瀲灩生波。他轉過了頭,輕咳一聲,道:“不是說夜遊落桑麽?還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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