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去學怎麽開獎。”

    周榷吩咐隨身的家仆。說完一起走到鋪子前，略等了等，算是給平安學習的時間，然後下一個人抽獎、開獎結束，便對名叫阿秋的仆人道：

    “這裏讓平安替你，你進去把你家主子換下來。”

    “啊？……是。”

    阿秋忙碌中聽到有人對他吩咐，本還奇怪，然對上說話人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緊，不自覺就點頭應是。

    雖然心裏仍有些猶豫，但想到這人是威武軍，今日的確幫了自家的忙。公子看起來和此人關係好像也不錯。阿秋就和陌生家仆說了獎品和大獎宣傳詞，轉身進店裏接替了崔茂懷的工作。

    崔茂懷卻也沒去休息。看阿秋麻利的夾點心包裹，崔茂懷就幫著請櫃台前的人排隊，他在旁邊先收錢報客人要什麽，一麵分發抽獎的簽子，及時上貨撤下空籮，一樣忙的要命。

    間或看到店鋪前門神一樣站在台階上，明明帶著笑容，卻能自動製止顧客擁擠鑽空子等行為的周辭淵，崔茂懷立刻感激的笑笑，然後繼續打下手。

    然而很快，新的問題出現了。

    未時剛過，他們儲備的點心就全部售空。

    常媽媽在院裏一刻不停歇的繼續做，胖冬瓜看火，幫黃金涼糕脫模，店裏沒東西賣崔茂懷看著，阿秋也早去後麵幫忙。到最後，小朋友們摸龍須的活動結束，常伯也參與到製作中……

    然而做的速度依舊不及賣的速度。

    分明之前還一直喊著貴，可盛安不愧是一國首都，購買力依舊驚人。因為十文抽獎的活動，今天買一個兩個的都很少，基本都是十文打底。有些一看就是有錢人家負責采買的家仆，嚐了點心覺得味道好，甚至一種點心幾十塊的買，讓崔茂懷看的都懷念起自己上輩子土豪買買買的時候……

    “來啦來啦，快快快，我要五塊。”

    “我也要五個，不，十個吧。”

    “行，給他倆裝完，剩下的我都要了……”

    一片歎息聲中，又一籃剛出來的龍須酥被搶購一空。後麵的人一麵感歎“又沒了”，一麵排到的時候增加了購買數量，以致更後麵的人一麵抱怨，一麵說著“要不待會兒我也多買幾個……”

    崔茂懷眼看外麵的隊伍直排到裏坊門口，眾人買不到反而激起了大家的購買欲。而按照現在的情況，顯然提供不了那麽多點心。

    最終崔茂懷再次走出櫃台，站在鋪子門口先朝裏外的顧客作揖道歉。直言為保障顧客口感和飲食安全，本店所有點心一律當日做當日賣。今日開張，多虧大家認可抬愛，點心已經銷售一空。後麵正在加緊製作，隻是點心用料考究，製作繁複，一時做不出太多。

    “為了不讓後麵的顧客白等，所有客人限量銷售。每人各種點心合計不超過十塊。對不住對不住！多謝大家理解海涵，我崔某在這裏謝謝大家啦！”

    崔茂懷說著就出去親自向後麵的客人道歉。人們初聽到崔茂懷的限量銷售自是不滿，很多人吆喝著憑什麽開始不限量此時限量，自己等了這麽久久，買區區幾塊點心回去夠家裏誰吃？或是主子怪罪怎麽辦？

    然而等崔茂懷走到跟前，眾人得知親自來道歉的少年就是香飄十裏的東家，許多人頓時沒之前喊的凶了。

    再見這位雋秀清瘦的東家滿臉憔悴，卻始終笑意盈盈，言語溫和、態度誠懇認真，不但傾聽顧客的抱怨甚至端了糖水過來給大家解渴，眾人便是有再多不滿也都消弭無蹤。反倒有不人向崔東家建議再買幾個仆人或是讚譽他家點心好吃的！

    “我的公子爺，賠禮道歉這種事讓小人們去做就是，哪能你親自去！”

    聽阿秋說崔茂懷在道歉，常伯撂下手裏的活就急匆匆出來找借口將崔茂懷拉到一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常伯說哪裏話，我是東家嘛有事當然該頂在前麵。而且正好閑著跟客人套套近乎也不錯。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外麵不用管。對了，再忙都記著休息喝水啊。”

    崔茂懷跟常伯說完，將人直接趕進後麵的院子。然後朝著被他請到鋪子裏安坐休息的周辭淵笑了笑，又端了麥芽糖水去給裏坊門口的兵差和坊正、市吏道辛苦……

    然後新一籃點心出來，他又忙忙趕回鋪子，繼續他的售貨員工作。

    如此幾輪，直到閉市的鉦聲響起，送走最後一位本坊的客人，崔茂懷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靠牆坐到裝錢的籮筐裏。筐中堆滿冒尖的銅錢立刻嘩啦啦的往外蹦跳流淌，崔茂懷卻連低頭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隻感到陣陣虛脫，想立刻鑽進被子蒙頭睡覺……

    “照今日的客流，你的鋪子明顯人手不足。總不能天天都由你頂在前頭吧？”

    崔茂懷覺得自己明明都睡著了，可聽到這個聲音，愣是撐著眼皮眯著條縫兒，對著模糊的人影的遲鈍道：

    “明後日就隻剩下買贈活動，常伯阿秋空出來應該顧得過來。再過幾天，人們的新鮮勁兒去了，就不會這麽忙了。別擔心……”

    “隻怕短時間人不會少。你沒注意到午後有些客人是上午來買過的，這說明什麽？”

    “……”

    崔茂懷果凍化的腦仁繼續遲鈍，裏麵一遍遍回響著‘說明什麽？明什麽？什麽……？’

    “他們…喜歡吃我家的點心……”崔茂懷仍給了答案。

    “沒錯。有了今日的場麵和口碑，隻怕明後日香飄十裏的名頭才會真正傳出去，回頭客和新來嚐鮮的人更多。我按照今日你們的人手和速度算了一下你們製作一籃點心的時間，縱使你們今晚不眠不休，也做不出足夠的數量。”

    “唔……”

    崔茂懷勉強應了聲，撐開的眼皮最終重的再也支持不住徹底合上，那道不忍錯過的聲音也好像成了最催眠安心的存在，助他放鬆舒服的睡去。

    然而意識剛剛飄遠，就被人又一把抓住。那道聲音近距離響在耳畔。

    “別在這裏睡，知道你累了，先回屋休息吧。既然趕不及，明日起點心你就一律限量出售，等後麵再采買些仆人，人手夠了再放開限製也一樣的……記住了？”

    “囉嗦啊爺爺……”

    崔茂懷隨口回道。然而話脫口的刹那他突然清醒過來。所有的困意一瞬間消失全無。崔茂懷怔怔睜著眼，與蹲在他麵前的人目光交匯。心髒再次砰砰直跳。

    隻是囈語般的夢話，但崔茂懷從周辭淵的眼中讀的出，他，聽到了。

    不但聽到，還聽的很清楚！

    可事實上，此間的崔茂懷從未見過自己的爺爺……怎麽辦？

    崔茂懷正拚命轉動腦筋考慮要如何蒙混過關，額頭就被人輕輕敲了一記。

    “我好心提醒你竟嫌囉嗦？我看你明日如何應付。”帶笑的聲音透著幾分無奈，“好了。既然醒了就先去吃飯，讓下人給你備下熱水，今日出了汗晚上洗個澡再睡。”

    周辭淵說著站起身，還將崔茂懷也拉起來。崔茂懷這才發覺自己再被抓住的手腕，隨著對方手心的溫度默默起身，剛要往後麵去，就聽到常媽媽的聲音。

    “公子！”呼喚中人也走進來，看到周辭淵，先向對方施了一禮。方走到崔茂懷身前道：

    “公子，今日咱們鋪子能夠平安無事，真多虧了周公子仗義相助。周公子主仆勞累了一日，奴婢已備下酒菜，不如請周公子吃頓便飯吧。”

    “好。”

    “不必。”

    兩人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崔茂懷抬頭，就聽周辭淵淡笑道，“我今日本就是赴約而來，若當真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身為威武軍也難辭責任。你們不必客氣，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後麵的事，天色不早，我也該告辭了。”

    周辭淵說完，果然轉身朝門外去。

    崔茂懷忙跟著去送人，走到門口，想起忘了東西，又急忙返回來去二樓拿。等再從二樓下來跑出去，周辭淵主仆竟已上了馬，常媽媽在後麵正給平安什麽東西。崔茂懷則直衝到周辭淵馬前。

    “這個，送你。”

    崔茂懷將係了紅綢的竹籃遞出去，正是今日抽獎活動一等獎價值百文錢的獎品。籃子樣式實則就是後世的果籃，不過裏麵的水果換成了一塊塊包裝成花形的點心，上麵用紅線固定，看起來喜慶別致，的確是人人最期盼的獎品。

    “我特地藏起來的！說好了請你嚐點心，卻勞你做了一日苦力，頒個大獎給你！回去嚐了若覺得好，歡迎周公子再來光顧，五折成本價哦……”

    崔茂懷目送周辭淵離去，就見常伯從裏坊外走進來。問了才知道，原來常伯是去送那些兵差和坊正、市吏。

    “公子，他們今日實打實幫了忙。小人就私自做主給他們包了幾十個錢，算是請幾位兵差吃頓酒飯。坊正、市吏那裏也送了同樣的，但這幾人現管著咱們，明日點心再做出來，給他們包一份送過去或許更好。”

    “嗯，常伯想的周到，就這麽辦。”崔茂懷打著嗬欠，等常伯給鋪子上完木板一起往後麵去。

    “還有啊公子，過兩天人行大市，咱們怕得再買幾個人回來。”

    “啊？！”

    崔茂懷一聽買賣人，就有點不得勁，本能的想回避這類話題。見最後一塊板安上，崔茂懷起身就要往後麵去。卻聽咣咣兩聲，有人敲他家鋪子門板。

    常伯將未閉合的門板斜了條縫，問“誰呀？”

    “勞問，這鋪子可是崔善人家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