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經曆了幾世輪回，顧盼姿終於睜開塵封已久的眼眸，刹那間，日光乍現，有些不適應地揉了揉眼，感覺口幹舌燥。

    “流芳……”顧盼姿艱難地爬起身，箭傷扯得她後肩一陣疼痛，現如今她渾身無力，難受極了。

    好不容易走到茶桌旁，猛地灌了一口水，這才好了許多，流芳這小妮子，這個時候居然沒守在她床邊，還有鶯歌，王嬤嬤都不見人影，一個個倒挺會偷懶。

    顧盼姿跌跌撞撞打開房門，發現倘大的院落空無一人，當初想要搬出去時，她的確譴走了所有的奴仆，後來祁寒景也沒再給她補上，但流芳她們三人卻不該消失的。

    顧盼姿不禁有些著急，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也顧不上自己的傷勢了，拔腿朝院外走去，想了想，還是去找祁寒景問問吧。

    剛剛打開院門，流芳步履匆匆地向這邊走來。

    “郡主，您怎麽起身了！”看顧盼姿站在門口，流芳忙上前將她扶住，語氣甚是心疼。

    顧盼姿瞅了瞅她身後，問道：“鶯歌和嬤嬤呢。”

    流芳一頓，隨即扯嘴笑道：“嬤嬤上街替郡主買藥去了，鶯歌～”流芳咬唇：“鶯歌說想回揚州探望父母，恐怕這幾天都不能服侍郡主了。”

    顧盼姿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鶯歌本是南巽司著重培養的皇宮死士，後來被皇舅舅送給了她，為掩人耳目，對外稱鶯歌祖籍揚州，隻是一個普通侍衛。

    這件事鮮少有人知道，更何況就算鶯歌真的有父母，又怎會在她重傷之際去探望，流芳這傻丫頭編謊也不會編得漂亮一點。

    “再給你一次機會，若還不說實話，以後就休要跟著本郡主。”顧盼姿聲音輕若鴻羽，卻力重千鈞，流芳知道郡主的性格，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郡主，求您別問了，您身體尚未恢複，實在受不得刺激了。”

    顧盼姿眸中霎時結上一層冰霜，口中緩緩吐出一個字：“說。”

    流芳看著這樣的顧盼姿，終於支撐不住，哭著說道：“陛下說鶯歌護主不力，把她打入了彘牢，擇日，擇日～淩遲。”

    顧盼姿險些暈厥過去，彘牢是大煊專門懲治罪大惡極之人的地方，凡是進了的人，日日都會接受酷刑，直至最後，或被淩遲，或被五馬分屍，或是更加殘忍的死法，若不是惡行滔天，一般不會進彘牢，雲慕城他是瘋了嗎！

    流芳見顧盼姿搖搖欲墜，連忙站起來扶住她，“郡主切莫太過擔心，方才嬤嬤已經進宮去求公主了，想必公主一定會向陛下求情的。”

    “愚蠢！”顧盼姿忍不住大喝，肩口一疼：“雲慕城是什麽人，你們讓初月去求情豈不是自尋死路！”

    流芳雖不知郡主為何會這麽說，但看郡主的臉色便知道她們反而害了鶯歌，一時間心急如焚，哆哆嗦嗦不知怎麽辦才好。

    顧盼姿長舒一口氣，冷靜下來，吩咐道：“你現在馬上進宮，阻止嬤嬤，如果實在來不及，就去雲慕城的禦書房前悄悄等著，務必要攔下初月。”

    “是，郡主。”流芳一刻也不敢耽誤，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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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等等，見到初月後告訴她，讓她乖乖待著，不要惹雲慕城生氣。”顧盼姿補充道。

    “是。”流芳應聲離去。

    顧盼姿愁眉緊皺，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找祁寒景，那天她去翠芹樓能被人跟蹤，還直衝著名單賬冊來，就足以說明她已經被盯上很久了，所以，最近一陣，最好不要再與李實他們聯絡。

    至於祁寒景那兒，她隻能以和離為代價，與他談條件了，但願他能出手相救。

    祁寒景正欲出門，發現她拖著羸弱的身體往自己的院中走來，淡淡地開口：

    “郡主劇毒方解，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他著一件藍色銀紋勁裝，腰係革帶，遠遠望去，煞是好看。

    她中過毒？顧盼姿心中雖然疑惑，嘴上卻說：“不牢將軍掛心，今日前來是想找將軍幫個忙。”

    祁寒景嘴角微浮：“那個侍女？”

    顧盼姿顰眉：“不錯，我願與將軍和離，也無需將軍許什麽承諾，隻求將軍救救鶯歌。”

    求之一字，她曾聽無數人說過，求財，求官，求命，以前她隻覺得這些人活得窩囊，一輩子總在低聲下氣，卻從不知世事艱辛，每個人都活得不易，她若不是生來便居於高位，又與他們有何區別，比如那天，在黑衣人腳下她如螻蟻一般，比如現在，她正忐忑地等待著祁寒景的答複。

    “本將早已說過，是否和離取決於郡主，本將絕不勉強。”祁寒景寸步不讓。

    顧盼姿盯著他波瀾不驚的雙眸，嘴角突然扯開一抹淡極的笑容，映在那蒼白的容顏上竟是前所未有的驚豔，祁寒景心中微微顫動，這樣的她，讓他想到了許久許久以前，他的母親，也如這般，帶著顛倒眾生的，淡至極致的笑顏，離他而去～

    “我明白了。”顧盼姿聲如細羽，幾不可聞，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離去。

    祁寒景望著她纖瘦的背影，眼色越來越沉，他以為她或許會生氣，會胡鬧，甚至猜測她會苦苦哀求，唯獨沒想到她竟隻留下這短短四字，倒是令人高看幾分。

    顧盼姿走在路上，心中早已將祁寒景罵了無數遍，這麽劃算的買賣他都不做，是想怎樣，難道非逼得她一點好處都占不著？真正是可氣。

    但是氣歸氣，她也不會在他麵前表露出來，祁寒景那樣的人，幫便是幫，不幫便是不幫，多說無益。

    頭有些昏沉，體力嚴重不支，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顧盼姿最後竟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衛大哥，你別拽著我，先讓我去看看師傅嘛。”黃衣嬌俏的女孩被滿臉冷硬的男子拖著往西院走，女孩不斷掙紮，似乎極不情願。

    “靈姑娘，人命關天，請先隨我去救人。”衛元夜頭也不回，幽明穀距離京都不近，他日夜兼程，第十天才將將趕回，也不知夫人如今是死是活，還是先帶著靈姑娘救治夫人，然後再稟報將軍吧。

    玉靈兒撇撇嘴：“你那麽著急幹什麽，不是十天還沒到嘛。”

    衛元夜不再回話，隻是步履越來越急促。

    顧盼姿想不到自己體質虛成那樣，走在大路上都能暈倒，後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聽流芳說是祁寒景將自己送回來的，倒令她驚訝了半晌。

    方才流芳已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原來她中的箭上塗有劇毒，命懸一線，本以為無藥可救了，但今日晨時，突然從宮中來了個禦醫，說是苦思冥想終於研製出了解毒之法，果然將她治好，但是鶯歌卻被一群皇宮侍衛帶走，說她護主不力，死有餘辜。

    顧盼姿冷笑，雲慕城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這麽拙劣的理由也能說出口，恐怕是鶯歌本事一流，礙了他的眼吧。

    “郡主，喝點粥吧。”流芳小心翼翼將剛熬好的粥端到顧盼姿麵前，用嘴輕輕地吹了吹，才送到顧盼姿嘴邊，郡主臉色甚是蒼白，看著都惹人心疼。

    顧盼姿正要張嘴，突然聽見房門猛地被打開，衛元夜拉著一個妙齡女子就要往裏奔。

    “衛元夜，你好大膽，竟敢擅闖郡主的院落！”流芳當即便站起來嚷道，衛元夜屢次三番阻攔郡主，後來還監視郡主，她自然對這個硬邦邦的暗衛沒好氣。

    衛元夜頓時停住了腳步，完全忽略了流芳的嗬斥，因為他看見顧盼姿正半躺在床上，雖然虛弱，但眸色清明，烏青散去，已無中毒之狀，他愣愣地盯著她，這麽多天來的不安瞬時煙消雲散。

    “流芳，少說幾句。”顧盼姿開口，不管是什麽原因，衛元夜最後肯毀掉那東西，也算是幫了她大忙，日後沒必要與他爭鋒相對。

    流芳不甘心地閉了嘴，玉靈兒卻興致勃勃地湊上前，盯著顧盼姿上下一通打量，最後得出結論道：“嗯，長得確實挺美，但還是配不上我師傅。”

    玉靈兒說得直白，流芳當時便炸開了：“你這丫鬟敢妄論郡主，該當何罪！”

    玉靈兒“咯咯”直笑：“我該當何罪？不如你去問問我師傅啊。”

    流芳揚起下巴：“你師傅是誰？”

    玉靈兒眼珠轉了一圈：“我師傅啊～”她故留懸念慢慢靠近流芳，忽而如風般跑了出去：“哈哈，你已經中了我的奇癢毒，如果沒有解藥，你會癢死的……”

    流芳大驚失色，果然感到背部一陣瘙癢，連忙追了出去：“你站住……”

    顧盼姿身體本就虛弱，看著這場鬧劇，索性也懶得去管，現下鶯歌正生死攸關，她卻無半點頭緒，實在鬧心。

    望著仍站在門邊的衛元夜，視線無意掃過他的腰間暗令，嘴角微微彎起，頓時心生一計。

    “夫人既已大好，屬下告退。”衛元夜行了一禮，準備退下。

    “等等，”顧盼姿吃力喊道，掙紮著下床，半扶著牆走到他麵前，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問你，你可知那幫黑衣人是何來曆？”

    衛元夜心跳微微加速，他此時與她距離隻有一拳之隔，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細微的呼吸，她睫毛密如羽扇，黑白分明的雙眸如泠泠泉水，投射出他的剪影，本就白皙的肌膚因重病幾近透明，薄如剔羽，若她以前是妖媚得攝人心魄，如今便是素淨得奪人心魂。

    他肯定中邪了！作為一名暗衛，他本應對女色毫無興趣，一直以來，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皆是一個模樣，可為什麽，為什麽這世間偏要出現一個顧盼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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