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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路上生變故,舒輕月是秘密護送,隻有最為親密的少數人知道。三更時分,一輛馬車悄悄地從郡向國的軍營駛出。嶽容飛也在其內,不過是來送舒輕月走的。
“小姐,相信我,你會沒事的。”嶽容飛和舒輕月站在馬車前。他疼惜的看著她,對她說。
“我相信你!”明明是自己的生死,舒輕月卻是說得如此般的輕巧。
她從不怕死,真的,一點也不怕。
如果這就是命,如果老天一定要她死,她就先一步,去見她的爹娘,還有她的大哥。
“走吧。”嶽容飛對旁邊的舒振玄說。
珍重的話,不必再說,嶽容飛隻希望,舒輕月能好好的。
臨別前,舒輕月又看了嶽容飛一眼,或許這一眼,會成為他們的最後一眼,所以,她想要好好的記住他。然後,舒輕月和舒振玄先後上了馬車。
伴著噠噠噠的馬蹄聲,馬車緩緩的走了,越駛越遠,直至消失在了黑夜裏。
郡向國和楚慧國還在休戰中,這已經是第十天了。
而楚慧國的寧司辰,也不急著開戰,他一直讓人打探舒輕月的情況,不知道她中毒有多深,一定是很嚴重,不然郡向國也不會休戰。
楚慧國主帥營。
“成英,舒輕月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寧司辰每天都會問楊成英。
“探子回報,舒輕月至從中毒後,就沒再出過軍帳。具體情況不知。不止舒輕月,舒振玄也是很多天沒出現了。”楊成英說,過了一會,他再道。“還有就是,郡向國沒再到處找大夫,有一種可能,舒輕月已經不在軍營中了。”
楊成英已經感覺出寧司辰對舒輕月的在乎,而之前,舒輕月在寧府的那段時間,楊成英也和她有些接觸,對於舒府三小姐,楊成英的印象還可以。所以,楊成英也是盡量往好的方麵想,所以他沒有說,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舒輕月已經死了,因為兩軍交戰,所以郡向國那邊才對此隱瞞了。
“下去吧。”寧司辰兩隻手攥得緊緊的,他讓楊成英退下。
當晚。
寧司辰單槍匹馬,一個人去了黔玉關的關口。
嶽容飛的軍帳中,一個士兵跑進來。
“嶽將軍,寧司辰在黔玉關關口前,指名要見嶽將軍。”士兵對嶽容飛稟報。
“一個人?”對於寧司辰的突然造訪,嶽容飛很驚訝。
“一個人。”士兵回答。
軍帳內,秦琪、趙瑜、藜藿、夏州商幾位將軍也在。
“寧司辰竟敢一個人來送死,我們就成全他。”秦琪對寧司辰是恨得牙癢癢的。
“他有說什麽?”嶽容飛再問那士兵。
“他說,他知道嶽將軍父親的下落。”士兵隻是複述寧司辰的話,並不知道嶽容飛的父親是誰。
他父親?士兵話出口後,嶽容飛的表情明顯變化了下。對於寧司辰知道他父親是曾經的蜀公國大元帥阮淩天這件事,嶽容飛並不覺得驚奇,因為這本來也不是什麽秘密。但,寧司辰說知道他父親的下落
嶽容飛雖然一直以來都憎恨著他的父親,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還是想知道,他父親為什麽失蹤,失蹤後又去了哪裏?
“嶽將軍,此賊子陰險狡詐,小心其中有詐。”秦琪將軍說。
“是啊,嶽將軍,兩軍交戰,他一個大軍主帥,隻身來到我軍陣營,目的何在,實在讓人懷疑。”趙瑜將軍也說。
“我去會會他。”嶽容飛已經決定去會會寧司辰了。“放心,這是我方陣地,寧司辰就算能耐再大,量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嶽將軍,要不我們一起去。”秦琪將軍等一齊說。
“不用。”
嶽容飛走出軍帳,騎上馬,也是一個人去了黔玉關。
夜色昏黑,寧司辰一人一馬,還等在那裏。他手裏一支長槍,右手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若是舒輕月在,她一定能認出那支槍和木盒。那是寧司辰書房裏兵器架上放著的那支舊銀槍,而那木盒,則放在他書房書架從上往下數的第二格。曾經的舒輕月,一度想知道那支舊銀槍的主人是誰?
她還曾說,他要是告訴她那支舊槍的主人是誰,她就告訴他是誰教她吹的塤。
而那木盒裏,又放著什麽?
舒輕月不知道那支舊銀槍的主人是誰,但嶽容飛知道,那是他父親的兵器。
“你怎麽會有我父親的銀槍?”嶽容飛戒備的凝視著寧司辰。
而寧司辰今晚來見嶽容飛,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把有關阮淩天的事,都告訴嶽容飛。
“當年,我誤殺了鎮上惡霸,和姐姐一起逃離了騎田鎮。可連連打戰,哪裏都是兵荒馬亂,霍匪橫生,一次,我們遇到山匪,幸得你父親相救。但你父親卻在和山匪的爭鬥中,挨了一刀,刀上染有劇毒。你父親臨死前,把這把銀槍,還有他畢生作戰經驗寫成的阮氏兵法,一起交給了我。他說,若有朝一日能找到他兒子,就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兒子,並代他向他兒子說聲對不起,他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和做父親的責任。”寒風的夜,寧司辰娓娓的說著。
嶽容飛似陷入回憶裏。
他記憶力的父親,總是穿著軍服,來去匆匆。他還清楚記得,她母親獨自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他養大,而他父親,隻知道打戰,打戰,打戰,對他們母子漠不關心。十五年前,土匪血洗了他們所住的村莊,他母親為了保護他被土匪殺了,他母親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父親。
整個村子,最後,隻有嶽容飛一個人僥幸活了下來。
他的父親,阮淩天,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神,可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讓他母親死在了匪徒的刀下。
“或許你不能原諒他,但他隻是想,為你們打下一個太平的天下,從此所有人都可以安居樂業。”寧司辰說。
嶽容飛的母親死後一個月,阮淩天才在戰場上得到消息,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兒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阮淩天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沒了,這戰,打起來還有什麽意思?那之後,阮淩天就失蹤了,後來,遇到了寧司辰。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物歸原主。”寧司辰把銀槍和木盒遞向嶽容飛,而那木盒裏裝的,是一本阮氏兵法。
嶽容飛看著那支銀槍,銀製的槍頭早已是痕跡斑斑,他猶豫了很久,才接過了他父親的遺物。
今夜無月,天很黑,也無風,卻是很寒。
嶽容飛的視線從手裏的銀槍又移到寧司辰身上,隻是看寧司辰的眼神,在黑暗中變化著。
嶽容飛一直覺得,寧司辰並不像外麵傳言的那樣卑劣不堪,但對於寧司辰,嶽容飛還是看得不太透。
既然當年他父親把銀槍和兵書都交給了寧司辰,寧司辰也算是他父親的徒弟了,當時平舜國落敗,遭舒家軍輕視侮辱的時候,寧司辰為何不為自己辯駁?
寧司辰?
“寧元帥今夜過來,應該還有別的事吧。”嶽容飛說道。
“三小姐,她怎麽樣了?”確實,寧司辰今夜主要是為了舒輕月而來,而說到舒輕月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黯然了。
嶽容飛夜中一雙如刀似刃的眼睛直逼於寧司辰,他不知道寧司辰為何會問到舒輕月。
“我不會傷害她,我隻想知道,她現在可好?”寧司辰問。
嶽容飛沒有回到,一想到舒輕月,他的神情也不由得生出一層痛楚。
寧司辰看到嶽容飛表情,便知舒輕月不好。
“嶽將軍,我們做個交易可好”
黔玉關的關口前,寧司辰和嶽容飛談著什麽,最終,寧司辰快馬加鞭而去。
去往郡向國的馬車裏,舒輕月躺在鋪得厚厚的軟塌上,舒振玄一直守在她身邊。
她閉著眼,淺淺的睡著,舒振玄右手撫在她的臉頰上,她的臉龐有些冰涼。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臉色也一天比一天蒼白,看著淺睡中的舒輕月,舒振玄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二哥。”舒輕月醒了過來。
“有哪裏不舒服嗎?”舒振玄問她,要是可以,他多想代替她中毒。
舒輕月搖了搖頭。
“二哥,要是我死了,你不要難過,你要好好的活著。”舒輕月撩起車窗的簾子,看了一眼外麵,又看向舒振玄。離死亡越來越近,她反而越來越平靜。
舒振玄說不出話,他怎麽能不難過呢?
“二哥,要是有來生,我們一定還要做兄妹。”舒輕月說,這輩子,他們的緣分太短了,她隻希望,下輩子,舒振玄還能是她的二哥,舒子謙還能是她的大哥。
“嗯。”舒振玄勉強的點了點頭。
“籲”隻聽得車夫一聲叫喊,前行的馬車停住。
“寧司辰。”舒輕月聽到外麵有人喊寧司辰。
舒振玄掀開車簾,舒輕月便看到了攔在馬車前的寧司辰。
“寧司辰。”舒振玄自然也認得寧司辰。
“跟我走吧。”寧司辰並不在意四周團團圍住他的舒家軍,也不在意舒輕月身邊的舒振玄,他一雙眼裏隻看得到舒輕月,他要帶她走。
“去哪呢?”舒輕月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後,竟是對寧司辰淺淺一笑,那笑裏,沒有絲毫的敵意。
她不知道本該在黔玉關的寧司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能在死之前再見到他,她竟然覺得很開心。
是啊,她是喜歡他的。
“哪裏都可以,隻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著你。”寧司辰難得的,極其難得的,對著舒輕月溫柔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真的好好看,看著,就挪不開眼了。
“二哥,我想跟他走。”舒輕月對舒振玄說,她想和寧司辰在一起,在她所剩不多的日子裏,如果能有他相伴,她此生就真的沒有什麽遺憾了。
馬車外的舒家軍,一個個都在磨刀擦掌,隻要舒振玄或舒輕月一個命令,他們立即就讓寧司辰血濺當場。
舒振玄看向馬車外風塵仆仆的寧司辰,可想寧司辰肯定是日夜兼程而來,而寧司辰追來,隻是為了舒輕月?
舒振玄再看向舒輕月,她原本灰色的眼瞳此時閃爍著點點光澤,在舒輕月的眼睛裏,舒振玄看到了她對寧司辰的喜歡。
“小月,你真要跟他去嗎?”舒振玄問舒輕月。
“嗯!”舒輕月點點頭。
大概是一盞茶的功夫,舒振玄才對寧司辰說,“照顧好她。”
舒輕月從馬車裏走了出去,寧司辰也下馬,然後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馬的馬鞍上,他則坐在她的身後,一隻手牽著馬繩,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
“駕。”寧司辰兩腿夾了一下馬肚,馬走了,寧司辰和舒輕月的身影也越來越遠。
“二將軍。”鄧成林看著寧司辰把舒輕月帶走了,他不解的問舒振玄。
“隻要小月高興就好。”舒振玄說,不管她要和誰在一起,隻要舒輕月高興就好。
與此同時,楚慧國皇城,屏城。
金雀殿,佘書曼換了套白衣,全素的白衣。
大殿的門敞開著,可以看到院中的那棵梅花樹,再到冬天時,就又會開花了。
元明宣來到金雀殿,佘書曼靜靜的站在大殿的門口,一席白衣,像極冬天裏開放的花,春天一到便會凋零。
“曼兒,你這是為什麽?”元明宣站在佘書曼的麵前。
佘書曼服了毒,一絲血絲淌在她的嘴角。
“早在四年前,他死的時候,我便該去了。”佘書曼道。
“他是誰?”元明宣問。“不管他是誰,你還有朕。太醫,太醫。”
元明宣不許佘書曼死。
佘書曼再抬頭,空中映著灰色的枝條,她向著地麵倒去。
“朕是皇帝,朕不許你死。”元明宣扶住了她。
佘書曼隻是看著天,像是在等待誰的迎接,淺笑,又收住,眼裏是落寞和決絕。子謙,下輩子,不要再相遇了。
已進春季,那天,竟下起了雪。
半個月後,屏城被郡向國的軍隊攻陷,元明宣在敵軍逼宮之前,於勤政殿服毒自盡。
時間稍微往前推移二十天,寧司辰去見嶽容飛的那晚。
寧司辰和嶽容飛做了一個交易。
楚慧國二十萬大軍,全部歸順郡向國。寧司辰隻有兩個要求,一是舒輕月的去向,二是不為難他姐姐寧飛雪。
這可是,你想要的天下太平?
雪還在下,下個不停,舒府,先帝賜的那塊“名門忠烈”的匾額,修好之後,又重新掛上了。曾經熱鬧的府院,如今空空如也,隻還有那覆了一層一層的白雪。
全本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