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之所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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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放開我!”被壓著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雙目含恨,即便被控製住,仍然毫不露怯,咬牙切齒地道:“我有急事,要去找我家小姐,沒空搭理你們,趕緊給我鬆開!”她不斷掙紮著,還不忘威脅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家的人嗎?要是被我家老爺知道,有你們好看的!我不是嚇唬你們的!”
約莫十步以內的不遠之處,一個青衣婦人坐在轎子上,捋了捋身前的頭發,微笑著看著她:“說吧,你這丫頭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又是否偷偷拿了我的朱釵?”這婦人語氣很是淺淡,可身旁幾個隨從的恭敬,令她產生了兩分不怒自威的氣度,但她眼前這個姑娘,也從不是膽小怕事的人。
“拿了你的朱釵?”小姑娘冷哼一聲,頗為不屑地道,“本姑娘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犯得著撿你的東西?”
轎子裏的夫人倒也沒有發怒,她輕輕拍了兩下巴掌,拉長了聲音道:“好,很好,既然你如此說,我便暫且信了你。”
“那你還不快放了我?”小姑娘說著要起身,卻又被人再次壓倒,跪在地上,她氣憤地抬起頭,瞪著眼前的婦人,“我都說了,沒拿過你的東西,你自己也說信了,還想怎麽樣?”她心裏有些著急,原本好好地在尋人,陰差陽錯迷了路,便撞見了這波來路不明的人,一見麵就強行製住她。
小姐失蹤已經好多天了,尋常若是在洛陽城裏瞎混,她自然不用擔心,可是這一次,她察覺出了不同尋常之處,老爺夫人都以為她還在城內,隻有她這個近身丫環才知道,眼下恐怕凶多吉少。
她著急了,莫名慌亂的心令她無論如何無法冷靜下來。
“小小年紀就如此囂張,實在該好好教教你,如何說話做事才叫規矩。”那婦人輕言細語地說著,渾似不在意小姑娘那想要殺死她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示意身邊的青衣小童道:“這次出行,帶上這小丫頭定然會有趣些,免得路上日日苦悶,又無處消遣,給她喂藥,免得不聽話逃跑了。”
“你們要幹什麽?”看著兩個小童走上前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青瓷小瓶,小姑娘開始害怕起來,“我不會吃的,我不會吃這些藥的,你們趕緊放開我!放開!”她瘋狂掙紮著站起身,忽然幾聲野獸的低嚎從林中響起,隨之幾匹白狼穿過迷叢走出,漸漸圍了上來,伸出舌頭盯著她,似乎對拿她裹腹的事情躍躍欲試。
白狼!她瞧見這些來自北方的野獸,忽然明白了對方的來曆,這青衣婦人,難道就是白雲穀主的夫人,那位高官之女陳氏?
這胡九勝在整個洛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凡出城路過他白雲穀,即便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中人,也從來隻有繞道而行的,倘若強行闖入,不過是成為白狼口中的食物罷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洛陽城裏,她林家無人不看三分顏色,可出了城,在這白雲穀地界,誰也不能與他胡九勝相抗衡,她意識到這一點,方知事情厲害,再也不敢妄動,眼淚汪汪地緊閉著嘴巴,卻不說半個求饒的字。
“倒是個硬骨頭。”婦人讚歎了一句,使了個眼色,兩個青衣小童開始伸出手,一人掰開她的嘴,另一人取出一粒藥丸,往小姑娘嘴巴裏塞,她自然緊閉牙關,寧死不從,那青衣小童將她的嘴掐出了血,才令她將藥丸強行咽下,同時不悲不喜地盯著她說道:“夫人要你吃這藥,與她同行,是你的福氣,不要再掙紮了。”
不明的藥丸入了喉,兩個青衣小童立馬就鬆了手,想到自己不知會麵對什麽樣的結果,興許立馬會死,興許生不如死,誰知道這惡婆娘會如何折磨她?小姑娘癱軟在地上,眼角掛著淚珠,神色卻仍然藏著不甘。
“你叫什麽名字?”婦人好似對她越發感興趣了。
“夫人問你話呢,快說!”身後的隨從踢了她一下,小姑娘回頭瞪了那人一眼,這才回過神,沒好氣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姑娘叫玉兒。”說完後,覺得這樣一五一十地回答她好似落了下風,她又繼續抬起頭,惡狠狠說道:“就算吃了你們的藥,我也不會害怕的,若是我死了,化作厲鬼也會回來尋仇!”
打不贏你們,那我就惡心死你們,沒辦法報仇,那也絕不讓你們舒坦。
“玉兒?倒是個好名字。”陳氏全然不在意她的咬牙切齒,惡語詛咒,隻是幽幽歎息一聲,不急不緩地說:“我今日要離開這裏去拜訪一個人,傳說這個人極不好客,每一次拜訪她的來者,至少都要留下一條性命方能離開,你就與我隨行而去吧,至於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被強行逼迫著服下藥後,身體竟然暫時沒察覺出什麽異常,玉兒心中忐忑不定,越發地緊張起來。
那婦人笑了,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帶著難言的溫柔,“有一個地方叫百花穀,你聽說過嗎?”
正在張家別苑裏疾步行走的小武心頭冷不丁跳了一下,敏銳地生出危險感,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分明還來來往往搜尋的三清門眾人,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蹤跡。耳邊靜得隻剩下風,他望了望眼前最為混亂的一個小院,深知不久前,這裏必定發生過什麽,沿著廊下的屋裏看了一圈,仍然沒有發現絲毫人跡。
“明明發生過激烈的打鬥,一轉眼,怎麽就沒人了?”小武來來回回,又轉了方向,繞到其他地方,左轉右轉的,終於發現了一間未曾探索過的房間。
走進去,從布置到擺設,無一不是整個別苑裏最為講究的。他心中暗自揣測,約莫,這就是主人的書房了,抬起頭,一排書籍緊湊排列,足見主人對書籍的喜愛。緩步走到書架前,上下左右逡巡一番,“薛長青”三個字赫然入眼。他突然生出些莫名的緊張,心跳徒然加速,甚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種感覺就如同三月前在洛陽城裏的張家宅院,撞見了張老爺被殺的那一天,一切恍若昨日。
當日拿走的財物,他很快花了出去。放在兜裏,不僅時時心慌,更是不安難眠,手持那塊麒麟血玉,他就像踹了什麽秘密,放荷包裏怕燒著衣服,塞衣襟內怕燙傷皮膚,躲躲藏藏,總不敢拿來給人看。
岑可宣一買走,他心裏就像一塊石頭落了地,再無憂慮,至於其物究竟有何價值,他實在無心去探尋。
這一次,他又有了那種感覺,可是好奇心仍舊趨勢著他伸出手。將那本書取下來,一點點摸索著拍去塵埃,手抄書本,字跡已經有些泛黃,頁麵也出現了褶皺,可見主人翻閱的時候並不多,應該已經被閑置了多年,可裏麵有數頁的折疊,則昭示著此書仍是被翻閱過的。
他翻開被折疊的一頁,看清了上麵四個字,喃喃開口道:“加蘭密毒……”拿起書上下翻了翻,裏麵隻是記載了許多罕見的毒藥中毒後的症狀,有些寫了解毒之法,有些又仍舊空缺,似乎還未破解其中的化解之道。
也就是說,這是一本並不完善的,或者有待完善的用藥手冊。
“今後不小心中了什麽奇毒,興許能派上用場。”他沉思片刻,將其藏在了衣服裏,這才轉身欲離開。
心慌的感覺一直沒有淡去,最後掃視了一眼屋內,確定並無不妥,立馬恨不得插翅而飛,逃離這是非之地,危險的氣息莫名地環繞著這整座宅院,說不清道不明,還是盡快離開為好!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一轉眼已經出了門。
“把手中的東西留下再走!”方邁出門檻兩步,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的廊下,平靜地看著他。
從小武的位置看去,女人的姿容實在太過華美,眉眼若水,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冰藍色刺蝶展翅欲飛,一眼看去就已經十分不同常人,雲層遮擋了日光,微風漸漸起來,姑娘的衣袂如水波輕柔地翻飛著,腰間掛著一串銀鈴,同時也發出清脆的聲響,時高時低,清脆悅耳。
女人,漂亮的女人,同時也是危險的女人。
小武後退了一步,露出警惕,風漸漸吹著,那銀鈴聲也隨之變幻。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空氣中有些東西開始發生變化,白皙柔嫩的手,似笑非笑的臉,手腕小動,微笑依舊。
小武眼疾手快地將書扔了過去,喊了一句,“接好了。”趁她接書的刹那,小武連續兩個翻身,往牆上一躍,宛若壁虎一般飛簷走壁,往更遠處逃離了去。
繞過了一個小院,又一個小院,最後在西北方向的後門角落停下,眼前又是一株茂盛的槐樹立於牆角,他朝後看了看,見無人追來,便一手撐著腿,一手撐著樹,大口大口喘氣。
“還好我跑得夠快,還好跑得夠快!”他拍著胸口,大有險中求勝的慶幸。
他不認得那女人的樣貌,可他知道腰間那一串清脆悅耳的銀鈴,以及她臉上冰藍色的刺碟,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從未失手過的,人人聞之喪膽的殺手花瑤了。旁人不了解她,小武可是知根知底,這女人最愛使用毒藥,師父早就叮囑過,倘若不幸遇見她,莫要逞強,更勿自作聰明,逃跑要緊。
可是……這個出身百花穀,曾經宛若一柄利劍的殺手,最近越發沉寂,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張家呢……
先是寒越,再是花瑤,危險的家夥一個一個往他們家湊,這姓張的,可真是命運不濟,危險重重啊。
“小武!”耳朵邊有人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還未來得及回頭,重重一巴掌就那麽拍在了他的後背,重得他一個踉蹌,差點一臉撞到樹樁上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