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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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急中生智,想出一個辦法,把女兒叫到跟前問道“丫頭,想阿爹不?”
女兒點頭道“想。”
柳氏又問“想見到阿爹不?”
女兒點頭“想!”
婦人便道“想見阿爹就要跟師父好好學武藝,學不好見不著爹。
女兒想爹,就不貪玩了。
獨狼也想出一個辦法,他傳授的主要是使鐵鉤的功夫。
春天,獨狼將徒弟領到野外,指著山坡上的野花笑著問道“你喜歡不?”
徒弟點頭“喜歡!”
獨狼慫恿道“喜歡你就去摘!”
徒弟看著招搖在高處的鮮花搖頭道“師父,夠不著!”
獨狼教她道“用鐵鉤拉下來!”
徒弟踮起腳尖仍夠不著。
獨狼繼續道“跳起來夠。”
徒弟為得到一朵花,拚命往高蹦,一蹦老半天。對更高處的花兒,獨狼指導她用鐵鉤紮住崖壁,一手抓柄,一手攀扯著蒿草枝條往高爬……
一個又一個春天就這樣下來了。
到了夏天,田地裏到處是螞蟻,沙地裏到處是沙娃娃蟲,螞蟻跑得慢,但目標小,獨狼讓她用鐵鉤紮它們,徒弟一鉤鉤紮下來,每紮住一隻,獎勵一顆糖豆。
沙娃娃蟲可是不易對付的小動物,它個頭比螞蟻大許多倍,速度也超過螞蟻百倍,其膚色與沙漠一般無二,稍一錯眼就渺無蹤跡。
越是難做到的,越具有挑戰性,黑蠍子為紮一隻沙娃娃蟲,往往得耗費半天精神。
每紮住一隻,師父獎勵她五顆糖豆,高額報酬的誘惑,使她樂此不疲,頭頂豔陽高照,腳下熱沙烘烤,她全不在意,一門心思要紮住沙娃娃。
秋天是更具煽動性的季節,沙地裏遍布著各種各樣的沙果樹,紅的,綠的,黃的,黑的,黑蠍子用鐵鉤搭住樹枝,在樹叢間往來穿梭,如鳥飛翔。
冬天雖是蒼白的季節,對喜歡五顏六色世界的女孩來說,最容易產生的是失落情緒,獨狼也有辦法,他教徒弟縱馬飛馳。女徒弟手持鐵鉤,放開黑鷂子,真個是塞風貫耳,塵埃滾滾,一人一騎便攪得周天動蕩,徒弟喜歡這種烈馬長風的氣象。
忽忽十年過去,女徒弟已出落成一個嬌豔而又矯健的美貌女子,她繼承了母親的全部美麗,又平添了風吹雨打的健美,再加上師父凝結在眉宇間的冷峻、倨傲和滄桑,生人乍然撞見,因為愛憐不由得要多看幾眼,因為敬畏,又不由自主地要生出些許卑怯來。
她端坐馬背,一手抓韁繩,一手舞鐵鉤,鐵鉤掀起的勁風,在混沌的天地劃出一道道清冽的冷豔來。
在打馬穿過樹林時,她會突然躍起,鐵鉤搭住樹枝,從這棵縱到那棵,一口氣可以躥出百米開外。馬在樹下跑,她在樹上飛,跑出樹林,她又可穩落在馬背上。手中那把鐵鉤更是了得,眼前亂飛的蒼蠅蚊子,任有多少,她隻要想消滅它們,鐵鉤到處,略無孑遺。
……
“後來呢?”盧小閑問道。
“兩年前,在一個夏日的午後,徒弟的母親把我與她叫到了廂房……”
……
婦人威嚴道“丫頭,跪下!”
女兒趕忙跪在地上。
婦人問道“在這個世界上,誰有恩於你?”
“母親和師父。”
“恩從何來?”
“母親生我,養我,沒有母親,便沒有女兒。此恩重於泰山;師父教我武功和做人的道理,沒有師父,女兒形同混沌。此恩如同再造。”
“那麽,你將如何報答你的恩人呢?”
“聽母親和師父的話,了卻你們一切心願。”
“好!”獨狼鈍喝一聲,一手拍在桌麵上,“你已學成武藝,今後可以用自己的名號行走江湖了。行謝師禮吧。”
女兒斟滿一杯茶,退到三步開外,跪下,雙手將茶碗舉過頭頂,又是膝行而前,將茶獻給獨狼“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徒兒今後當執師徒之禮,若做出欺師滅祖,以及一切有損師門之事,敬請師父按門規行事,徒兒並無怨言。”
獨狼接過茶,一傾而盡道“師父贈你名號為黑蠍子。有道是,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記住,名號就是你的前程,你的生命!”
“弟子謹記!”黑蠍子朗聲答道。
行禮完畢,她並不起身,仍跪在那裏。
獨狼命她起來,她卻道“我要知道你們的最大心願是什麽,我將為了卻這些心願萬死不辭!”
獨狼目視婦人,婦人從懷中掏出一隻縫合了的荷包“找到那個大腿上長著紅痧胎記的惡人,他是駝商,拆開荷包,讓他看了裏麵的東西,然後,殺死他,毫不留情地殺死他!記住,在沒有找到惡人前,絕對不可拆看荷包,否則,你將永遠見不到你的父親,也將永遠失去母親!”
“孩兒謹遵母命!”黑蠍子爽快地答應了,雙手接過荷包,藏在懷中。
第二日,婦人便自盡了。
……
“黑蠍子完成她母親的遺願了嗎?”盧小閑問道。
淨空和尚搖搖頭。
“那你的仇報了嗎?”盧小閑問道。
“唉!”淨空和尚歎了口氣,“這仇報了還不如不報!”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日,我查明猛虎丹將押送一批貨物經過西南駝道,我讓她去截住猛虎丹,在我看來,此役一畢,江湖人等將知道黑蠍子是誰了……”
……
眾多駝商都會選擇西南駝道,這條道上,終年飛沙走石,不辨天日,強人出沒,殺人越貨,遊俠的用武之地也在這裏了。
猛虎丹要走的也正是西路駝道,他帶領十二名徒弟為一個甘州客商押送一批茶葉和絲綢,共有一百五十馱貨物。
獨狼將這一切都打探清楚後,率黑蠍子連夜啟程,埋伏在馬鬃山北坡的紅砂溝。這是駝隊的必經之地。
初出江湖,黑蠍子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身體疲乏已極,卻毫無睡意。
她騎的紅鴿子是一匹山丹馬,渾身赤色,沒有一根雜毛,屬於大宛馬和突厥馬的雜交種,體形稍短,脊背寬闊,人騎上去,厚實平穩,四蹄粗壯,踏在沙地上,塵埃蕩起,雄風獵獵,自有一番威風光景。
這是師父專門為她挑選的,她將它命名為紅鴿子。她愛它漂亮的外形,又愛它的穩當和矯健。紅鴿子雖與主人已經情投意合,卻也是首次出道,與主人一樣,滿心的歡喜和緊張。
吃飽了草料,黑鷂子已安然臥地,紅鴿子卻奮蹄揚鬃,焦躁不安。當夜師徒二人各帶一頂小帳篷,兩匹馬堵住一頭,師父占據一頭,將黑蠍子夾在中間。
交過夜了,獨狼一覺睡醒,仍聽見黑蠍子在輾轉反側,他說“徒兒,養精方可蓄銳,咱們奔波一晝夜,先期抵達,為的是以逸待勞,你這樣臥不安席,如何能克敵製勝?沙漠凶險,回回都是性命相搏,精神不濟,豈不等於盲人瞎馬夜半臨池?快快入睡吧。”
也是累了,聽了師父的話,不一會,黑蠍子便進入沉沉夢鄉,紅鴿子也安寧了。
獨狼輕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真是亂世無良民啊。”
天亮了,太陽從東邊的沙窩裏蹦出來,師徒給馬上了草料後,在沙丘上活動筋骨。
沙漠中,早晨的太陽是一派猩紅,太陽隱在沙塵的霧嵐中,露出一張紅臉,怕羞似的,把那紅光一縷縷吐出來。
光線塗抹在瘦黃的沙丘上,瘦黃浮載著猩紅,猩紅映襯著瘦黃,沙地像飄流在虛空中的浮塵,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太陽睡醒了,沙娃娃蟲睡醒了,人也醒了,惟有沙漠還在夢中,遠遠近近一派死寂。了無聲息的世界其實是很可怕的,當沙塵暴摧城拔寨顛倒乾坤時,那當然是很恐怖的,可那種恐怖讓人感到是生命在運動,而當一望無際的沙漠真正凝臥不動時,其恐怖的氣氛足以讓任何生命窒息而死。
黑蠍子現在就感到了這種絕望。她雖然從小生長在沙地,可那是沙漠邊緣的綠洲,除了有沙漠的肆虐,還有鮮活生命的歡騰。置身沙漠深處,滿目隻有無盡的黃沙,她眺望著從天盡頭蜿蜒而來的駝道,駱駝蹄印時斷時續,若隱若顯,猩紅的陽光灑在上麵,猶如一張張饕餮過後陷入饑餓境地的嘴,它們在等待新的噬咬,新的暴食暴飲。
陽光漸漸褪去紅色,化為渾黃,眼看著太陽已升起幾人高了,獨狼回頭道“吃點東西吧,惡戰就在眼前了!”
兩人吃了一點幹糧,喝了幾口水,漠風一起了,給他們帶來了和精神。兩匹馬也進食完畢,他們牽著它們進了紅砂溝。
一會兒,聽得遠方一聲駝鳴,黑蠍子舉頭望去,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沙梁上劃出一條虛線,那條線緩慢地向這裏移動。
“來了,來了!”她喊叫著,從馬背上抽出鐵鉤,興奮地叫道,“師父,駝隊,一定是猛虎丹來了。”
獨狼蹲在崖下,微閉兩眼,淡然道“遠著呢,還得一個時辰才能到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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