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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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見藍照臨居然逃脫了,那弓箭手大驚,著急地看向秦子默的方向。
“退下吧。”秦子默風輕雲淡地說道。
那弓箭手直直地瞪了裴月清一眼,滿目都是心有不甘,甚至還帶著一些來源不明的仇視,終於是領命退下。
兩人隔著遠遠的距離,秦子默不帶任何質問的語氣,極為平和地問:“月清這是覺得,我會對藍兄下手嗎?”
裴月清隻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東堎和北漠現在的情況本來就是勢如水火,更不用提剛剛藍照臨那無比仇視、殺之而後快的目光。她確實不敢肯定秦子默對於藍照臨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態度。
秦子默不無感慨地看向她,“月清,長大了啊。讓我都有些看不懂了。”
裴月清優哉遊哉地重新坐下,歪歪斜斜地趴在欄杆上,笑:“這有什麽不好懂的?我這人膽子小,做事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世事無常,誰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畢竟當年我們一起讀書的幾個人現在就剩我們三個了,現在連桌麻將都湊不齊。要是再死一個,這同學會都不好開了。豈不是很尷尬。”
秦子默唇角挑起一抹笑容,“說的也對,就像當年,我也沒有想到,藍兄會殺了鍾離鈺……”
裴月清收斂了笑意,冷冷地盯著他,烏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如同一汪已經死寂多年的深井。
“行,這一段我們略過不談。”秦子默做了一個認輸的表情,“我們聊聊別的。若不是你的那位‘爺爺’報官的時候說了你的真名,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活著,而且一直都在東堎。”
“嗬。”裴月清眼眸從他身上轉開,看向樓下那群已經注定命不久矣的藍照臨的手下,非常不走心的答複道,“是啊,畢竟就隻有東堎和南風的菜色最相似了。”
“不準備跟我說說你那位‘爺爺’的真實身份嗎?”
裴月清故意做出意外的表情,“怎麽,秦老師這麽聰明的人物,竟然還沒有猜出他的身份嗎?”
是的,“秦老師”,這是裴月清對秦子墨的尊稱,自從抄過他三次功課之後,她對他的稱呼便變成了這樣。
聽到這個稱呼,秦子默霎時間也是回憶起了好多當年的事情,眼神越發溫柔,“正在猜,還沒有一個肯定的結論。”
沒有肯定的結論,那就說明還是產出了幾個可能的結論,都已經失聯這麽多年了,他還能猜出幾個人,也算是不容易。裴月清握著拳做了一個鼓勁的動作,“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若是平常,秦子默多半會被她逗笑,但是這次,秦子默卻是深深地看著她,仿佛妄圖在她美麗的麵容上找到什麽答案,看了許許久久,“一直以來,我都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裴月清嬌嗔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看,你這就貪心了。你這樣的聰明人隻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就這麽苦惱,一副天塌了的樣子。我這輩子鬧不清楚的事情數不盡數,我說什麽了?心態啊,這位陛下。”
秦子默笑出了聲,嘲解般地搖搖頭:“算了,一切明日再說吧。不過既然藍兄已經知曉了這個地方,此地便不能久留了。先上馬車,帶你去我的宮外別院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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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裴月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把情節忘得幹淨,隻餘兩道淚痕,大約記得裏麵有個漂亮至極的仙女一直在朝著自己笑。她睡得太久,頭昏腦漲,渾身不適。
“姑娘醒了?小翠,快去打水去。”
裴月清坐起身,看到一個模樣伶俐的侍女正站在床邊。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
不一會兒,就來了另一個侍女端著洗臉水走了進來。
“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裴月清情緒不太高,用手隨便抹了抹臉,“放著吧,我自己來。”一直以來,這些事情她都是自己處理的,從不讓人伺候。
裴月清雖然貴為公主,從小養在皇後身邊,卻不是皇後親生,隻是一位地位不高的妃子所生。這位妃子一直就體弱,生下裴月清之後更是常年臥床,完全沒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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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清從小就是放養,活的比宮外的小農子弟還要野蠻肆意,直到幾歲時出了一場意外差點死了,才被皇後不情不願地接到身邊管教。不過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她對這個“女兒”真是厭惡極了,雖然不至於缺衣少食,但是幾天一次的打打罵罵總是少不了的。
在皇後眼中,隻有自己的女兒裴月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裴月清不過就是顆雜草而已。
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在西玦明明隻要求裴月汐為質的情況下,將她也一同打包送了過去。
是的,西玦國要求的質子,從頭到尾隻有裴月汐一人。
原來按照正常情況,質子的人選都是皇子,可偏偏南風王族人丁不旺,時至今日,也隻有兩位公主。
南風國的嫡公主裴月汐,又是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天下第一美人。自然就成為了西玦點名道姓要求送過來的人。
皇後在宮裏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能改變這個結局。
身為質子,不管身份多麽高貴,總歸肯定要受到一些刁難的。不然怎麽揚西玦大國國威?怎麽顯示西玦在大陸超然的地位?
一想到自己如珠似寶的女兒就要一個人去到異國當人質,受盡欺淩,南風皇後就心如刀割,恨不得能自己替她去。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聽起來很荒謬的辦法——西玦說質子不讓帶任何侍從,可卻沒有說,不可以帶另一位公主……
她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寶貝去接受風吹雨淋,於是她在這株名花旁邊插上了一顆雜草。隻希望西玦人能稍稍有些惜花之心,如果一定要刁難南風公主,那就去刁難那個雜草一般的裴月清吧!
南風王得知了這樣一個聽起來就很荒謬的計劃後,幾乎是沒有絲毫考慮就答應了。
從頭到尾,甚至沒有人問過裴月清一句“你願不願意?”
隻有裴月汐曾經極力阻止這個計劃,但是她那樣柔順的女子,哪裏又拗得過自己的父王和母後?隻能懷著一份對妹妹的愧疚,上路了。
當時南風皇後覺得自己這個辦法真是英明極了。隻可惜,卻成了她此生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這是公子為姑娘準備的幾件新衣裳,不知道姑娘今天想穿哪一件?”侍女指著一邊的紅木圓桌問。桌上用盒子整整齊齊地裝著幾套做工精致的新衣裳,顏色各異。
裴月清的目光,凝固在最邊上那套淡紫色的衣裙,她已經許久沒有穿紫色的衣服了。“就這套吧。”
洗漱整理完畢,那侍女又拿過一件雍容華貴的雪白狐裘給她披上,“公子囑咐過,今天天氣冷,讓姑娘一定把這個穿上。”末了,由衷的感歎道:“公子對姑娘真好啊。”語氣中滿是豔羨。
裴月清的身影僵硬了片刻,旋即一抬手便把剛剛係上的狐裘解了下來。
“姑娘!你這是?!”侍女趕緊把滑落的衣裳拎了起來,一陣驚呼。這要是弄壞了,賠上這條小命她都賠不起的!
“我不需要。”裴月清語氣平淡,抬腳走了出去。
這是一處普通的小宅院,不遠處的大廳裏,秦子默坐在一張圓桌邊正靜靜地品著茶。
裴月清站在大廳外,有綿綿飛雪落在她的肩頭。
她又回憶起他們幾人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她也是一身淡紫色衣裙,正在冒充裴月汐,而他從台階上走下來,白衣飄飄、笑容可親:“在下東堎四皇子,秦子默。見過南風公主。”
他說的是南風公主,而不是月汐公主。
這人似乎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騙局。
他那個時候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僅僅是因為年齡差嗎?這些年了,裴月清一直沒有想通。
秦子默對她伸伸手,“來。”
她走進去,端端坐在圓桌的另一端。
邊上立刻就有人端上了數十盤精致的早點。秦子默親自幫她盛了一碗粥,由一邊伺候的侍女送到了她麵前。
秦子默問:“聽說,你原本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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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裴月清不耐煩地回答,捏著勺子在碗裏撈來撈去,弄得砰砰作響。這兩個人怎麽回事,怎麽問的問題一直在重複,這算是什麽奇怪的默契嗎?
秦子默問:“你是真心的嗎?”
裴月清反問:“我哪一次成親不真心了?”
旁邊的侍女腦門一滴冷汗,所以這姑娘是已經成親了很多次了嗎?
秦子默道:“至少上一次就不是真心的。”
裴月清手一揮,道:“不重要,反正這一次是真心的。”可是她的口氣聽起來一點都不真心。
秦子默歎氣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裴月清笑了,“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我問你嗎?應該是,你接下來準備把我怎麽樣?”
秦子默平靜道:“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怎麽樣呢?”
“我在你眼裏真的有這麽傻白甜?”裴月清笑意漸冷,滿臉都是三個字——我!不!信!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輕易相信別人的小女孩了。親情、友情、友情,都抵不過男人對權利的欲望。
秦子默道:“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再……”
“丫頭!!!那小子沒把你怎麽樣吧!?”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托您的福,還活著呢。”裴月清翻著白眼,沒好氣地回複道。
秦疏遠一邊“嘿嘿嘿嘿”賊兮兮地笑著,一邊跨了進來,“怎麽跟你爺爺說話的呢?我這不也是關心你嗎?你以前就喜歡跟北漠那小子玩,我當時還老擔心你哪天刹不住嘴,一時嘴欠被忍無可忍的他一小指頭戳死。”
這人對於藍照臨的武力值也真是夠恭維的了,“一小指頭”都能成為殺人武器。
裴月清拱手道:“我謝謝您內!”
秦疏遠繞著她轉圈圈,驚歎道:“哎呦,搭上大人物果然就是不一樣啊。這裝備都換了,嘖嘖嘖,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啊。你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夠我說好幾年的書了。”
裴月清趕蒼蠅般地揮揮手,“死開死開。”
秦疏遠挪到她旁邊坐下,憤憤道:“別呀,你們這一桌子菜的。我什麽都沒吃呢!真是不懂得尊老愛幼!”
一邊的秦子默笑了出來,“原來如此。”
秦疏遠疑惑道:“原來什麽如此?”
裴月清一挑眉:“猜出來了?”
“讓月清,又嫌棄,又依賴,又信任,還能從藍兄手上的逃脫的存在。那就隻有一個答案了——
國師大人,好久不見。”
秦疏遠報以欣賞的目光:“當年見你第一麵就知道你是可造之材,果然是大有前途。你看,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了,看在我們同姓的份上,你應該不會追究‘貧道’這個前西玦高官的罪責吧?”
裴月清把秦疏遠踹到一邊,看向秦子默,開門見山道:“既然這樣,我就把話說開了。你也看到了,這人其實就是個老騙子。在街上擺攤算命連生男生女都算不準的那種。
那個什麽‘鳳凰轉世’預言也不過是瞎編的,所以如果你隻是為了那句預言,覺得我能幫你得到這個天下,那你真是想多了。”
秦疏遠抓了個小湯包啃著,嘟嘟鬧鬧道:“我真的不是騙子……”你可閉嘴吧!現在不僅像騙子,還像傻子了!
裴月清又踹了他一腳,對著秦子默正色道:“所以,我對你來說沒有一點利用價值。所以……”
剩下的話,全部哽在了她的喉嚨中——
所以……
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你們,可不可以放過我……
“利用價值。”秦子默緩緩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剛剛說,要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完他之後,你就會明白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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