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修羅場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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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她不清楚魏曜的身份,收容一個無家可歸的乞兒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順便還能彰顯蘇家的善心。

    但既然她知道此人的危險,再疏忽大意便不應該了,少不得得派人多監視些。

    停雲等人不知她為何對一個乞丐這般注意,但既然是小姐的吩咐,自然無不從命。隻是她們帶回的消息令蘇心玥不怎麽滿意:魏曜居然毫無動靜,安安心心的做起小廝來。蘇琥命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儼然便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下人。

    按說他們蘇家沒什麽可供利用的,蘇相雖然位高,但畢竟隻是文官,並不掌握實權,且還有一位左相與其分庭抗禮;景陽翁主更是早就決定安享度日,甚少插手朝政內務。兩口子都是極護短極排外的人,魏曜若想從他們身上獲得好處,簡直是癡人說夢。

    唯一有利用價值的就隻有蘇小姐,長安城中貴女眾多,莫非他就打定主意吊死在這棵樹上?不過蘇心玥已不再是書裏那個戀愛至上的蘇小姐了,無論魏曜使出什麽計謀,她打定主意不上鉤就是。

    這樣想著,蘇心玥索性將魏曜當成空氣。本來嘛,蘇大小姐矜傲貴重,目無下塵,是不必將一個撿來的小廝放在眼裏的。

    她得空向景陽翁主建議,在祖墳邊上多置些田莊地產,留作後路。要知這祭祀產業意義非凡,抄家時連官也不入,將來即便獲罪,子孫們也不至於一敗塗地。

    景陽翁主笑她杞人憂天,嗔道:“好好的怎麽說起這個來,是怕你父親的官做不長了?便真有那日,也短不了你們姊弟幾個一口吃的。”

    還真做不長久呢。蘇心玥諄諄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母親怎能擔保咱家永遠一帆風順?父親眼下看著雖然煊赫,但畢竟在朝中勢單力孤,將來若得罪了小人,聖上震怒,母親您又該如何自處?”

    蘇心玥的父親是從貧寒士子一級一級考取上來的,的確稱不上家底厚重。景陽翁主當初巨眼識英雄,從茫茫人海裏取中了他,夫妻倆舉案齊眉,倒是從未憂慮過後事。

    魏曜當初稱帝之後,清算朝中老臣自是勢在必行,不過他為人謹慎,更得顧及名聲,是以並未趕盡殺絕,隻下旨革去官職,順道抄沒了全部家產。蘇相一家,與其說死於新帝之手,倒不如說是在窮愁潦倒中無力支撐才死去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富貴的人,怎能輕易適應貧窘呢?

    是以蘇心玥才想到了這方對策,原是秦可卿用來勸王熙鳳的法子,用在這裏倒是恰如其分。

    景陽翁主雖覺得心玥的顧慮有些可笑,不過她一向是最疼愛女兒的,加之蘇家平日總是我行我素,又不畏享樂,每每為朝中清流所不容,這一點倒是不得不防著。

    景陽翁主想了想便點頭,“你說的有道理,看來咱們是該做些打算。”

    蘇心玥乖巧的伏在母親膝上,“娘不用擔心銀子,我那裏還有幾套赤金寶石的頭麵,變賣了也能換不少銀錢呢!”

    “傻丫頭,娘怎能用你的東西?”景陽翁主失笑,見女兒這般懂事,又欣慰的摸了摸她的頭,“你也太小瞧娘了,這點花費我還不放在心上。”

    景陽翁主出閣的時候帶了不少陪嫁,光是手指縫裏漏下一點都夠讓人咋舌的了——當然,這些東西在抄家的時候盡數也都被沒入官中。

    蘇心玥勸服了母親,心下稍安,要知她最牽掛的就是蘇家的存亡與自身的清白,其他的事她操心不上,也管不了。

    如今她每日都去找南山先生習練武藝,不過蘇琥這小子憊懶得很,先前還勤謹了幾日,後麵便懶於下床。

    蘇心玥殺氣騰騰的尋到他房裏去,蘇琥還麵條一般癱在床上呢,他指了指門口當值的魏曜,打著嗬欠道:“我乏得不得了,你讓他陪你去吧。”

    魏曜盡心盡職扮演好一個啞巴的角色,低眉順眼不說話。

    蘇心玥提溜著弟弟的耳朵,但是半天也沒能將他從床上拎起,她橫眉豎目說道:“好啊,你倒很會躲懶,打量著翅膀硬了,再不怕你姐姐了麽!”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蘇琥認命的垂著肩膀,兩眼仍是半眯不睜的,睡得跟死豬一般。

    蘇心玥無法,隻得恨恨將他放下,轉身欲出房門。

    蘇琥打了個盹,不忘在身後叮囑,“石頭,好生隨大小姐出去,萬勿出什麽岔子。”

    “這是你給他起的名?”可真是簡單粗暴呀,蘇心玥往旁邊睃了眼。

    “反正他不會說話嘛。”蘇琥含含糊糊應道。

    蘇心玥險些便是一激靈,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這樣輕慢將來的皇帝。蘇心玥再往旁邊看了眼,但見魏曜垂目低首,毫無所動。

    不知他打算忍辱負重到幾時,蘇心玥都不得不佩服起這位貴人的耐力了。

    備好了馬車,就見魏曜知趣的跟上來。蘇心玥沒將他趕回去,既然魏曜自願受這份折辱,她也隻好聽之任之了,反正吃虧的也不是她。

    馬車轆轆駛在平整的石磚地上,偶爾有小石子濺落到車輪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岑寂。

    蘇心玥懶得說話,亦不想主仆間的私語被“石頭”聽去——他雖然習慣裝聾作啞,可蘇心玥知道,他五感好著呢。

    倒是兩個丫頭頻頻朝後方張望,要知此刻魏曜雖是一副平平無奇的麵孔,但眼瞳仍是極為勾人,是讓小姑娘難以忽視的存在。

    南山書院離城郊還有好幾裏,蘇心玥正覺有些口渴,就見停雲遞過一盞碧瑩瑩的茶水來,還努了努嘴,暗示是那小廝呈上來的——大約是想討好主子。

    蘇心玥淡淡掃了眼,道:“我不想喝。”

    雖說魏曜不至於在茶水裏下藥,但凡與他沾點邊的東西,蘇心玥都情不自禁想要避開。

    破霧咦道:“小姐您不是最喜歡峨眉山的雲霧茶麽?這茶泡得正是時候。”

    “從前喜歡的,現在不一定喜歡呀。”蘇心玥輕輕笑道。

    “那從前不喜的呢?”破霧追問。

    “自然更不會有好感了。”蘇心玥笑得更歡,因為瞥見車座後方魏曜臉上出現的一抹黯然。

    不知怎的,她對魏曜總抱著一種奇特的惡意,樂意見他吃癟,大約是書裏的形象太根深蒂固的緣故。

    她不知道這個魏曜是怎麽回事,仿佛與書中的表現很不一樣。但,不論如何,如今的蘇心玥都不會愛上他就是了。

    到了書院腳下,蘇心玥盤算著該如何讓南山先生教她一套形意拳,這拳法她向往已久,無奈南山先生疏懶的很,怎麽也不肯答應。礙於古人尊師重道的優點,蘇心玥也不能強迫他。

    但今天機會卻自己找上門了,南山先生一見到她便興興頭頭的道:“丫頭,你來得正好,快把這條魚剖了。”

    他是個很有精神的老人,身子骨老了,但是心還未老,聽說還曾趁夜偷溜到長安街上喝花酒哩。

    蘇心玥看著他手裏活蹦亂跳的鮮魚,冷靜說道:“好啊,那你把形意拳的拳譜交給我。”

    南山先生沒想到她這樣精打細算,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丫頭,這可是我家的不傳之秘!”

    “你又沒子孫後代,還想讓它就此失傳呀?”蘇心玥輕輕巧巧的道,“你不教我也行,那就等著這條魚發黴發臭吧。”

    她露出一臉幸災樂禍的微笑。

    麵對這樣擅長威逼利誘的對手,老先生隻得屈服,他暗暗嘀咕著進屋去,尋思要不要留一手,免得教會徒弟餓死了師傅。

    這廂蘇心玥則提著鱖魚來到書院旁的小溪邊,鮮魚當然得在活水裏宰殺幹淨,如此才能味美新鮮。

    正當她費力刮著魚鱗的時候,樹蔭中忽有一道匹練也似的劍光閃來,等她回過神,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卻是哪個初出茅廬的弟子在演練劍法,不過動作生疏得很,以致於長劍脫手而出,險些割壞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心玥那張貌美如花的麵孔。

    還好那把劍在半空裏被魏曜接住了,蘇心玥驚魂未定,都不曉得他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

    南山先生出來瞧見,立刻叱著那學生,“瞧瞧,連支劍都拿不穩,還想要考武舉呢,別惹人笑話了!”並往那人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腳,趕他回去閉門思過。

    南山先生又朝著蘇心玥笑道:“你別生氣,他就是這麽個糊塗人,回頭為師一定好好教訓他。”當然更要緊的是那人付了束脩,南山先生可舍不得退回去。

    蘇心玥一開始當然不答應,直至南山先生低聲下氣的求了半日,她這才得以鬆口,並另要了一套劍譜作為補償——補償她精神上受到的損害。

    南山先生見她這樣旁若無人,還振振有詞的談條件,哪裏像受到驚嚇的模樣,不過為了堵她的嘴,也隻好舍出老本來了。

    唉,老先生免不了感慨,原來蘇家大小姐空長著一副天仙般的容貌,內裏卻是這樣狐狸般的心腸,枉他從前還以為收了個天真良善的女弟子呢,如今恨不得自戳雙目。

    蘇心玥得了劍譜正美滋滋呢,哪會管他怎麽想。

    南山先生自怨自艾了一會兒,忽的看向一旁站著的魏曜,麵色驚疑不定,“你這奴仆的身手不錯呀,莫非是個看家護院的?”

    “哪能啊!”蘇心玥閑閑說道,“從前也就是個乞兒而已,我二弟見他可憐,又不會說話,才收留府中做個小廝,空長了點個子罷了。”

    南山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魏曜幾眼,忽然說道:“讓他也入我門下吧,我看他倒是個可造之材。”

    蘇心玥心裏便是一咯噔,提醒道:“先生,他可交不起束脩的。”

    “無妨,”南山先生寬宏大量的擺手,“多一個學生而已,我還負擔得起,以後你若再來,把他也捎上吧。”

    若非南山先生神色無異,蘇心玥恐會以為這老兒與魏曜是串通好的。她覺得魏曜的運氣也太好了些,碰巧與她來到此地,碰巧接住那柄脫手的長劍,又碰巧得到南山先生的賞識,簡直是冥冥裏的一種詛咒。

    她不清楚原書裏魏曜的武力值,想來應該是很不錯的,不過他勝在會裝,裝得南山先生以為他隻是天賦異稟而已,甚至破例收他為徒。

    這下可好,她以後拜師學藝都得帶上一顆定時炸-彈了。蘇心玥滿心不高興的想著,甚至無暇留意魏曜的臉色是得意還是平靜。

    直至回到蘇府門前,蘇心玥仍是懨懨的。她見府中來往端茶遞水的仆婢丫鬟不斷,比平時熱鬧了一倍不止,不禁疑惑問道:“今兒是怎麽了?”

    蘇琥促狹的朝她擠了擠眼睛,似乎對她的心事了然於胸,道:“三殿下上門來了。”

    顧廉啊,蘇心玥這才憶起久不見這位青梅竹馬,雖說她對於三皇子並不抱有特殊的好感,但是憑心而言,比起見到魏曜時的緊張,顧廉的確會令她舒坦好些。

    她欣然提裙步上台階。

    身後的魏曜悄悄於袖中攥緊拳頭,麵色亦陰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評論,有幾個問題我得說明一下:

    1.女主是穿書的,她對魏曜並沒有多麽深切的恨意,隻是鑒於書中人設,頗具審慎和警惕,覺得此人心懷不軌,害怕自己重蹈書中女主的命運。因此這篇文與重生複仇那類文是有區別的,當然,姓魏名曜的依然是男主——“追妻路漫漫”也是可以想見的;

    2.原女主不是原男主殺死的,是難產而亡,第一章說得很清楚了。女主也並不會患上斯德哥爾摩,事實上,原作是一篇渣男作女作來作去的酸爽文,但這篇不是呀,至於為什麽,請看第三點→_→

    3.這其實是一篇新瓶裝舊酒的甜爽文,請相信作者菌乃女主親媽,我不會讓我家貌美如花的姑娘受委屈滴。至於故事該如何合情合理的圓回來,大家看到後麵自然就明白了,現在不能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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