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林佳蘭的不甘心(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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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為了防人偷看,竹筒的封口上,用白蠟封著,上麵還蓋著一個小小的印記。

    鬱嬌認得,那是楚譽寫密信才蓋的私章。

    她看了霜月一眼,將竹筒接在手裏。

    “小姐,主子寫回信很迅速呀。”霜月口裏說著,拿眼好奇地往鬱嬌手裏瞥。

    霜月心說,一直視女人如糞土的楚譽,究竟寫出了什麽樣的,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書?

    她一定要學到手裏,給心宜的人寫情書。

    霜月摸下巴,看著鬱嬌拆信,滿臉寫著好奇。

    鬱嬌睇她一眼,“你離我遠點兒!”然後,轉身過去,不給霜月看。

    霜月點了點頭,“是,奴婢站遠點。”

    她不屑地撇了下唇,唉,情書嘛,也沒什麽特別的。她到青樓去,花錢能買一大把。

    楚譽一個不懂女色的人,八成也寫不出什麽感人的字詞出來。

    鬱嬌見霜月站到幾丈遠的地方去了,這才放心的去拆竹筒。

    楚譽很細心,拇指粗的小竹筒裏,裝的不是普通的信紙,而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米色絲絹。

    這種絲絹很薄,即便是有一張桌子般大小,也能卷成拇指般粗細。

    最適合用來飛鴿傳書了,她身為林婉音時,見過林伯勇用這種絲絹給部下寫密信。

    鬱嬌輕輕地打開絲絹。

    絲絹被剪成桃心型,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無數個“嬌”字。

    餘者,再沒有其他的任何一個字。

    她明白,楚譽的意思是,他的心裏,全是她。

    心頭一暖。

    原來,一向冷言冷麵的譽親王,也會做這麽暖心的事。

    隻是,這麽多一模一樣蠶豆大小的“嬌”字,密密麻麻擠一起,看在眼裏令她頭皮發麻。

    鬱嬌越看越心慌氣短,渾身煩躁不安。

    仿佛,那絲絹上忽然生出了小刺兒一般,紮著她的手。

    啪——

    她甩手扔地上去了。

    站在前方廊柱下候著的霜月,一時愣住了,鬱嬌將情書扔了?

    楚譽究竟寫了什麽?惹得鬱嬌煩燥成了那樣?臉色蒼白,眼神亂閃?

    她一頭霧水地慌忙走了過來,“小姐,怎麽啦?”

    鬱嬌大口大口喘著氣,一指地上的絲絹密信,“撿……撿起來,將灰塵抖幹淨,裝入竹筒裏,……先替我收著。”

    霜月:“……”她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照著鬱嬌的話做了。

    撿起絲絹,抖著灰塵。

    絲絹上隻寫了鬱嬌的一個“嬌”字,雖然寫得多了些,整塊絲絹上,擠滿了“嬌”字,沒有一絲兒的空地了。

    但也並不是什麽惡毒語言,為什麽鬱嬌的臉色那麽難看?

    霜月將絲絹收起來,裝入小竹筒裏,然後,又放進貼身的荷包裏,這才問鬱嬌,“小姐,寫了幾個‘嬌’字而已,小姐為什麽生氣了?”

    鬱嬌伸手揉揉心口,睇了她一眼,“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她沉著臉,“我討厭看到密密麻麻的,一模一樣的東西。”

    霜月:“……”這麽說,她家主子好心辦了壞事?

    霜月心中直翻白眼。

    這是楚譽有史以來的第一封情書,沒想到,將鬱嬌嚇著了。

    霜月伸手揉著額頭,要不要告訴楚譽,說,鬱嬌很不喜歡?

    鬱嬌深吸了兩口氣,才緩過神來,“這件事,不要跟你主子說。”

    霜月笑道,“小姐怕主子傷心?”

    鬱嬌冷笑,“不,我要親自問他!”楚譽說什麽,熟悉林婉音的一切,林婉音最厭惡密密麻麻的圖案,楚譽忘記了?“走了,去看蓁小姐。”

    ……

    豐台縣櫻園。

    楚譽吩咐黑水送出寫給鬱嬌的密信後,忽然脊背一涼。

    因為,他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也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他犯了大錯!

    “黑水!”

    黑水飛快跑進屋來,“爺。”

    楚譽咬牙切齒,抬腳就朝黑水狠狠踢去,“爺要撥了你的皮!”

    黑水忍著腿上的疼,皺著眉頭說道,“主子,屬下幫你出主意寫情書,為什麽還要被挨打?有你這麽樣的主子嗎?”

    楚譽怒道,“你還有理啊?瞧瞧你出的什麽餿主意!你可害死本王了!”

    黑水一頭霧水的撓撓頭,“主子,屬下哪兒害你了?”

    “在一張信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嬌’字,是不是你的主意?”楚譽咬牙切齒。

    黑水老實點頭,“是,可是……這算錯誤嗎?”

    楚譽抬腳又朝黑水踢去一腳,“四小姐最厭惡這麽多的字擠成一堆。”

    黑水臉色一白,哭喪著臉,“屬下哪兒知道?這不是該主子知道嗎?”

    楚譽抬腳往外走,“所以,豐台縣交給你了,本王回京去!”

    “主子回京做什麽?”

    “道歉!”

    黑水:“……”

    ……

    景家二房。

    景蓁的病,雖然看著嚇人,但是,楚禎的血救了她。

    她不再是纏綿病榻的人,雖然比不了一月前的活潑,但還能在花園裏行動自如,飲食睡眠也正常起來。

    景蓁梳著飛雲斜髻,發髻間插著一支赤金鏤空梅花珠釵,耳上墜著同色同花型的耳環,穿一身煙柳色的夏衫,手拿一柄牡丹花的水墨團扇,身材苗條,婀娜迷人。

    大約為了遮住多日的憔悴,景蓁破天荒的往臉上抹了薄薄的胭脂,唇上也點了少許胭脂。

    整個人看著,像一朵初開的海棠花。

    恬靜,秀美。

    她的丫頭童兒跟在她的身後,不禁看呆了,嘖嘖兩聲笑道,“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景蓁回頭睇她一眼,“你家小姐我哪天不好看了?”

    童兒認真點頭,“小姐長得一直好看,不過呢,現在更好看,哦,小姐病了一場後,更好看了。”

    景蓁長得一直不差,肌膚白皙,眉眼如畫。

    隻是,景蓁像個假小子,並不在意自己容貌的美與醜,也從不知美為何物,有與沒有,她從不放在心上。

    景蓁被丫頭一說,臉上悄悄爬過一抹紅暈。

    她睇了童兒一眼,“貧嘴!”扭過頭去,“陪我去賞荷花,後花園的那片池子裏,前天多了好幾個花骨朵兒,看看這會兒開了沒有。”

    童兒緊走了兩步,跟上景蓁的步子,“小姐,你怎麽知道池子裏多了幾個荷花的花骨兒?奴婢記得,沒跟你說過呀?”

    景蓁斜她一眼,抿著唇,沒說話。

    但旋即,童兒長長地“哦”了一聲,笑道,“我明白了,是瑞世子告訴你的吧?他還問我,小姐是不是喜歡荷花來著。”

    景蓁沉下臉來,“胡說!才沒有的事,我怎麽會跟他說話?”

    口裏說著胡說,但那臉色漸漸地染了抹胭脂色。

    午後,變了天,太陽藏到雲裏去了。

    還刮風了,因此,一點也不悶熱。

    風兒將景蓁的裙子擺成了一朵喇叭花,越發顯得她亭亭玉立,嬌美如花。

    景蓁站在池邊的涼亭裏,靜靜地賞著一池子碧玉色的荷葉,和幾朵半開的荷花。

    看似賞花,但那眼神卻不時地看向前方園子門口,那個地方,是府裏的角門,出了角門,就到府外了。

    此時,角門緊閉著,沒有一人出入。

    兩個守門的婆子坐在角門的門口,做著針戲活閑聊著。

    景蓁在亭子裏坐了一個時辰了,那處角門口,依舊沒有人來,值班的婆子都換了一崗了,仍不見有人出入。

    景蓁的眉眼間,漸漸地多了些失望。

    “小姐,回吧,咱們出來得太久了,你得休息了,這大病才好呢!”童兒來攙扶景蓁。

    景蓁點了點頭,“好。”

    兩人正要走出亭子,卻見自己府裏管事,和長房那邊的大嬤嬤藍嬸,領著一對主仆,往這裏走來。

    “蓁小姐,有客人要見你。”藍嬸笑著朝景蓁招手問好。

    景蓁停了腳步,朝那青衣女子看了又看,問著童兒,“我不認識她,你認識嗎?”

    童兒也搖搖頭,“小姐不認識,奴婢怎會認識呀?奴婢從沒有見過她。不過——”童兒眨眨眼,“她一直眨著眼,朝小姐笑呢。”

    景蓁好笑,“她來拜訪我,當然會笑了,敢冷著臉,我就轟她出去。”

    不多時,藍嬸領著的人到了。

    “這是雲家七小姐,是我們府上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說喜歡蓁小姐,特意要老奴帶著來見蓁小姐。”藍嬸一指鬱嬌,笑道。

    除了景老夫人,鬱嬌還沒有對第二人說自己是鬱嬌。

    因此,藍嬸隻當她是表小姐的尊敬著。

    “原來是雲家妹妹。”景蓁一個人賞花賞得無聊了,有人來看她,正好可以解解悶,她笑著朝鬱嬌點了點頭。

    “老奴將人帶到,先告退了。”藍嬸將人領到,朝景蓁福了福,同景家二房的引路嬤嬤一起離開了。

    童兒見有客人來,忙著行禮問安,“雲七小姐好。”

    鬱嬌卻噗嗤一笑,背著手,朝景蓁不停地眨眼。

    景蓁和童兒被鬱嬌弄得莫名其妙。

    霜月這時開了口,笑著說,“蓁小姐,這是我家嬌小姐啊!鬱嬌。她臉上易了容而已,奴婢是霜月,我們使了個障眼法,好方便出入,為的是不讓鬱府的人知道我們回京了。”

    鬱嬌?

    景蓁走到鬱嬌的跟前來,眨眨大眼睛,盯著鬱嬌的臉,看了又看,“你真是鬱嬌?”

    “如假包換!我服了啞聲丸,你聽不出我的聲音而已,明天一早,我的聲音就會恢複原樣,這臉上的藥水麽,洗洗就掉了。”鬱嬌笑著點頭,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來,在景蓁的麵前晃了晃,“看,你送我的,這回你相信了吧?”

    “難怪你朝我眨眼,我覺得眼神熟悉呢!”景蓁捏捏鬱嬌的臉,“調皮!”

    鬱嬌拿開她的手,皺眉說道,“哎,小心捏掉我臉上的藥水,露餡了。”

    惹著景蓁更加笑起來,連童兒也笑了。

    “奴婢去端茶水。”童兒知道她姐妹二人有話說,自覺地退下。

    霜月也說要喝水了,和童兒一起離開了。

    亭子裏,隻坐著鬱嬌和景蓁。

    “蓁兒。”鬱嬌看著她,“我有話問你,你真不喜歡瑞世子了?也就是楚禎?”

    景蓁一愣,她轉過身去,背對著鬱嬌,“那個呆子,誰要喜歡他?一會兒追著裴元杏跑,喜歡得要死要活的,一會兒又纏著我。我看他啊,根本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意思。跟這種人在一起,心累。”

    景蓁的確心累。

    往常這個時候,楚禎已經來了她家了。

    會從前方那個角門進府來,會化裝成一個花匠混進府裏,會跟婆子們周旋,然後,悄悄溜進她的蓁園,送上各種吃的,玩的,可是今天,這都大半天了,還不見他來。

    景蓁心中惱恨起來。

    他是不是又遇到了哪個救他的女子?舍棄她,追別人去了?

    景蓁想想都氣。

    鬱嬌走到她的麵前,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蓁兒,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瑞世子楚禎?別哄我,我要聽真話,快說!這件事於我來說,很重要!”

    景蓁在亭子裏的石頭凳子上坐下來,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搖著扇子。

    “我不是說了嗎?他是個呆子,我不喜歡他!我喜歡風趣幽默,會說話的人,可不喜歡一個呆坐半天,也不吭一聲的悶葫蘆。”她揚著眉梢,“何況,他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人,這種人,怎能去喜歡?嬌嬌,好吧,我叫你雲七,我已經說實話了。”

    鬱嬌在她身側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景蓁。

    “蓁兒,你要是不喜歡,他可就被別人搶去囉!”

    景蓁的眼神中,一抹慌亂閃過。

    她別過頭去,“他是他,我是我,有人搶他,就讓她搶去唄!關我什麽事?你巴巴地說了給我聽做什麽?好笑。”

    “真的?”鬱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戳景蓁的後背,好笑說道,“剛才,我從鬱府往景府來的路上,看到瑞世子正跟一個女子在說話。”

    景蓁的脊背一僵,眼神亂閃,手裏搖著的扇子,不由得停下了。

    她咬了咬唇,手指緊緊地抓著裙子擺,口裏卻淡淡說道,“這世上的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他不跟男子說話,就會跟女子說話。他跟一個女子在路上說話,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

    “再說了,他是名門公子,怎可能隻跟男子來往?他又不是和尚。再者說,……沒準啊,那女子是他家親戚呢?你真是閑得瞎操心。”

    鬱嬌在她背後輕哼了一聲,“那女子不可能是瑞世子的親戚!她和瑞王世子的血緣關係,八杆子搭不著邊呢!”

    景蓁的心裏頭,更加亂了,口裏卻說道,“管她是誰?楚禎願意跟誰來往,和我有什麽關係?”

    “……”

    “你這妮子,今天怎麽這麽奇怪?盡問些奇怪的事做什麽?你該操心你的事才怪!對了,你打算一直住在景府嗎?鬱府不回了麽?”

    景蓁想轉移話題。

    “別問我的事,我在跟你說你的事呢,少打岔!”鬱嬌站起身來,走到景蓁的麵前,低頭看著她的臉,“剛才,楚禎在跟林佳蘭說話。”

    景蓁赫然抬頭,“什麽?”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楚禎怎麽跟她說話了?那個林佳蘭——,是什麽品性,楚禎難道不知道?全京城都知道,他要是不知道,他可真是個呆子!我我我——”

    氣死她了。

    景蓁發現鬱嬌正眨著眼看她,臉上很不自然起來。

    她咬牙說道,“我就說嘛,楚禎這人就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情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文錢!他根本不值得我喜歡,他願意跟林佳蘭來往,讓他去好了。我……我才不稀罕他!”

    “真不稀罕?”鬱嬌眨眨眼又問。

    “不稀罕,我回去睡覺了,我困了。”景蓁站起身來,走出亭子,大步往蓁園方向走去。

    鬱嬌也跟著走出亭子。

    “蓁兒。”有人在她們身後,忽然喊道。

    景蓁聽到聲音,腳步停了一瞬,並沒有回頭去看,沒一會兒,又加快步子往蓁園走去。

    鬱嬌回過頭來,發現楚禎穿著一身仆人的衣衫,從角門方向,大步往她們這裏走來。

    兩隻手裏,各提著點心的盒子。

    “原來是瑞王世子啊。”鬱嬌站在原地,輕輕搖搖扇子,朝楚禎點了點頭。

    楚禎在河邊上,見過鬱嬌,因此,並不陌生。

    他也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雲小姐也在這兒啊。”他往景蓁離開的方向看去一眼,說道,“失陪了,我要去看蓁兒了。”

    楚禎打算走過去,被鬱嬌伸手一攔,“等會兒,瑞世子。”

    “雲小姐,我很急著找蓁兒,你快放行。”楚禎天天準時來,但今天他落了水,來遲了一個多時辰,他擔心景蓁生氣,鬱嬌一攔著他,他就急了。

    “不急著這一時,瑞世子,你回答我的話,我就放你過去。”鬱嬌雙手抱拳,瞇著眼看著楚禎,“你喜歡蓁兒的事,瑞王妃還反對嗎?”

    楚禎心中慌了一瞬。

    母妃當然反對了,說蓁兒配不上他。但他相信,隻要他跟蓁兒互相喜歡,母妃也會改變想法吧?

    “不反對,她說,隻要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年紀跟我相當,品貌跟我相配,她都會喜歡。”楚禎低著頭,回道,不敢看鬱嬌的眼睛。

    鬱嬌發現楚禎回答時,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是……說假話?

    起初,在景蓁沒有喜歡上楚禎時,她並不對這二人看好。

    希望他們二人冷靜著分開。

    但剛才,她發現景蓁喜歡上了楚禎,隻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而楚禎的眼裏也隻有景蓁。

    如果他們二人互相喜歡著,她還反對的話,對他們二人都會造成傷害,還不如,想法讓他們在一起好了。

    況且,還有個林佳蘭屑想著楚禎,不先下手,就會被林佳蘭捷足先登了,那個林佳蘭,連正德帝都敢算計,會什麽事做不出來?

    林佳蘭還想飛高枝?她是絕對不會讓林佳蘭的美夢成真。

    “如果瑞王妃不反對的話,那我……也不反對,不過呢……”鬱嬌朝他笑眯眯說道,“要想蓁兒喜歡上你,你得聽我的安排。”

    楚禎便停了腳步,認真問道,“雲小姐,你有什麽建議?”景蓁一直對他不理不睬,讓他很是沮喪。

    不過,他相信,鐵杵都能磨成針,何況人心?

    隻要他一心對景蓁,景蓁一定會感動的,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所以,不管景蓁對他如何冷臉,他都會不離不棄地跟著,風雨無阻地來看景蓁。

    吃的,玩的,隻要京城出了新品種,他會第一時間買了來給景蓁。

    鬱嬌往前看去,發現景蓁已經走得遠了,聽不到他們說話聲了,便朝楚禎招招手,“你過來。”

    “哦。”楚禎便朝鬱嬌走近兩步,點了點頭,虛心討教,“雲小姐請說。”

    “你將點心給我,我送去給蓁兒。”鬱嬌毫不客氣地從楚禎的手裏,搶過兩盒點心,“蓁兒是女孩子,你天天找她,她不好意思啊,所以才會不理你。這樣吧,你要送什麽,讓我轉交好了,另外,‘欲擒故縱’這個詞兒,你懂吧?”

    楚禎點頭,“懂,意思是說,想抓一隻兔子,先不理會它,讓它認為我沒有害它的意思,等它放鬆警惕時,我再忽然出擊,抓住它。”

    鬱嬌,“……”景蓁是兔子?楚禎這個呆子!她輕咳一聲,“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所以,你先回吧,過幾天再來找蓁兒。”

    楚禎心中茅塞頓開,朝鬱嬌深深鞠了一躬,歡喜說道,“多謝雲七姑娘解惑,在下感激不盡。”

    鬱嬌點了點頭,“嗯,還有啊,你可不能跟別的姑娘不清不楚啊,否則,你會永遠得不到蓁兒的喜歡。”

    楚禎惶惶地擺手,“不可能,我怎會是那種人?我心裏眼裏隻有蓁兒。”

    “好,我且相信你。”鬱嬌點頭。

    楚禎聽了鬱嬌的安排,果真沒去找景蓁,轉身離開了景府二房。

    但是呢,鬱嬌並沒有將兩盒點心轉送給景蓁,而是,拉著童兒和霜月,三人兩盒,就著童兒送來的茶水,分吃了。

    童兒和霜月剛才已經走遠了,不知道點心是誰的,還以為是鬱嬌好心請她們吃東西,兩人吃得很是歡喜。

    唯有景蓁,獨自一人回了蓁園,左等右等,不見楚禎來找她,更生氣了。

    “下回見了他,我饒不了他!”景蓁氣得暗自咬牙。

    鬱嬌來到蓁園見景蓁的時候,就見景蓁咬牙切齒的,冷著臉。

    “蓁兒?”

    景蓁看她一眼,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嬌嬌,那個楚禎,還有沒有賴在我家?”

    鬱嬌搖搖頭,心中好笑,臉上卻是淡淡的神情,“沒有,走了。他見你走了,就對我說,他發現你真的不喜歡他,他還是不要來騷擾你好了。你的病也好了,他沒有必要再來了,恐惹人閑話,壞你名聲,望你多多保重。”

    “走……走了?”景蓁心中又氣又慌。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呆的男人?還娶得到媳婦嗎?

    “嗯,走了。”鬱嬌認真點頭。

    景蓁氣得暗暗磨牙,卻裝著無所謂地抬著下巴,“走就走吧,我落得清靜。”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他總是來纏著你,傳出去,於你名聲不好。”鬱嬌說道。

    鬱嬌在那裏絮絮叨叨的,景蓁已在心中怒道,下回見了楚禎,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膽小鬼!

    呆子!

    她已經開始接受他了,他卻跑了。

    好氣啊!

    ……

    林佳蘭自己花銀子,買通兩個閑漢子,故意逼得楚禎走到橋上的欄杆邊,再悄悄撞他落水。

    她好來個美人救書生。

    她早已打聽好了,楚禎是京城有名的呆子公子。

    又不會遊水,誰對他有大恩,他就會牢記在心裏,會以身相許報以大恩,前有裴元杏,後有景蓁。

    她對自己有信心,認為不會輸給那兩人。

    那個景蓁是個病鬼,據說,病得快不行了,她要是再救一次楚禎,用些手段,一些會讓楚禎老老實實的跟著她。她做不了楚禎的正妻,做個妾也行。

    隻要入了瑞王府,她的後半輩子就衣食無優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楚禎忽然不上鉤了,被一個女人三言兩語的說得跟著跑走了。

    差點沒將她氣死!

    明明計劃得好好的,這是從哪裏跑出來的賤女人,壞了她的好事?

    “小姐,你別生氣了,這剛泡了冷水,再氣著,對身體不好。”丫頭小桃坐在一旁,細聲細語地勸著她。

    “你閉嘴,事情沒有發生在你的身上,你當然不會生氣了!”林佳蘭心情不好,朝侍女冷喝一聲。

    小桃不敢吱聲了。

    馬車窄小,加上正值大夏天的天氣,林佳蘭又生著氣,更加感到空間狹小,悶熱得她想打人。

    為了見楚禎,她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做了一身新衣,沒想到,楚禎看都不看她。

    那身衣衫泡了水,浪費掉不說,楚禎也沒有上鉤,真是白忙一場了。

    不不不——

    她一定要坐上寬敞的馬車,出門要帶四個侍女,而且,侍女得挑能說會道的,像小桃這樣呆木的丫頭,她是絕對不會要的。

    但是,前提是她得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有高貴的身份,買最漂亮的馬車,花高價錢買厲害的侍女。

    一定要將鬱嬌,將景蓁等人踩在腳下!

    懷著不甘的心情,林佳蘭失敗而歸。

    馬車是租的,到了巷子裏,因為不好繞出來,車夫拒絕進入巷子裏,讓林佳蘭提前下車,步行走回家。

    林佳蘭氣得差點跳腳,“我再給你三十文錢,送我到前麵的宅子門口。”

    “不行,那巷子太窄,一百文也不去。”車夫冷傲說道。

    “小姐,有戶人家在砌院牆,堆了一堆磚頭在巷子裏,巷子比以前更窄了,馬車真的進不去。”小桃說道,“咱們走路好了,並沒有多遠的路呢。”

    “要你多嘴!”林佳蘭氣哼哼地走下了馬車。

    這可不是走多遠的問題,馬車在宅子門口下車,鄰居們以為是她家的馬車。她現在走著回去,顯然,是家中沒有馬車了。

    這不是告訴鄰居們,她家寒酸著,連馬車也備不起麽?

    林佳蘭要麵子,小桃不懂。

    小桃付了車錢,快步跟上她的腳步。

    主仆二人走了半裏多路,才走到林家二房租的宅子門前。

    林佳蘭心情不好,伸手砰砰砰地砸起門來,“開門,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開,林佳蘭罵罵咧咧地走進去了,“死婆子,聾了嗎?”

    婆子年紀大,又老實,一聲不敢吱聲,等林佳蘭進了院門,很快關了門。

    而這時,隔壁一家宅子的院門,卻輕輕地打開了。

    一個年輕婦人,站在院子的門口,探頭往林家那邊看。

    “林佳蘭?原來,她住這兒啊。”年輕婦人勾唇一笑,對身旁一個年老的婦人說道,“好吧,一口價,二百兩,你這小宅我要了。”

    “好嘞,小娘子,一會兒咱將房契地契轉給你,一手銀子,一手房子。”

    “好說,好說。”百靈微微一笑。

    裴元誌出事後,百靈卷了銀錢,悄悄地逃了。

    本來呢,這處小宅子,開價二百兩,她嫌貴,但發現林家二房的人住在這宅子的隔壁,她就不嫌貴了。

    老天真是開眼,讓林佳蘭跟她做了鄰居。

    林佳蘭曾想殺她,她要以牙還牙!

    鬱嬌說得對,讓仇人慢慢的死,是最好的報仇方法。

    她現在有錢,又不再是林家二房的丫頭,林家二房的人,幹涉不了她。

    隻要她尋個稍稍有地位的人做個妾室,就能將林佳蘭一家子,碾進塵埃裏。

    百靈想象著林佳蘭的下場,唇角浮起得意的冷笑。

    ……

    林佳蘭進了院子,馬上問著婆子,“夫人呢?”

    “回小姐,在她臥房呢。”

    林佳蘭抿著唇,往林二夫人的臥房走來。

    因為家中的鋪子,田產,被鬱嬌使計,全收歸到長房裏去了,二房裏沒有了經濟來源,家裏人又多,一個個又全都不做活,隻靠昭陽公主的施舍過日子。

    因此,林家二房的日子,過得很是拮據,不得已,隻得買窄小的宅院住著。

    這所二進門的宅子,前院東廂房住林二老爺,林二老夫人,西廂房住林世安夫婦。

    五個女兒,兩個姨娘住後堂。

    小桃和婆子分別住主子的屋裏,隨時聽差。

    十幾個人擠在一所小宅院裏,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的,隨時都能看到人,林佳蘭越發心情不好。

    這不是她想過的日子。

    林二夫人正在午休,還沒有起床。

    她是被大女兒吵醒的。

    “佳蘭,你越發沒有規矩了,娘在午睡,你沒看到嗎?”林二夫人的好覺被吵醒,隻得坐起來,冷著臉嗬斥林佳蘭。

    林佳蘭沒讓小桃跟進來,她關了門,冷冷說道,“娘還有心情好睡?女兒的下半輩子一點著落都沒有,娘就不擔心?”

    林二夫人一邊穿著衣,一邊說道,“你不是說,自己有主意嗎?叫娘不必管,怎麽又說娘不管你?”

    這個女兒膽子也大,主意也多,她就算想管,女兒也不聽。

    林二夫人想到女兒的一個個膽大的主意,常常嚇得睡不好。

    林佳蘭在屋中的椅上坐下來,氣哼哼說道,“別提了,也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一個小賤人,壞了我的好事。”

    林二夫人已穿好衣衫,正拿著梳子梳頭,聽到林佳蘭說計劃失敗了,馬上回頭看向林佳蘭,“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十拿九穩的嗎?是什麽人壞的事?”

    林佳蘭冷冷說道,“不認識,穿得挺華麗的,像是哪個高門的小姐,說話的語氣咄咄逼人。”

    “瑞世子是什麽態度?”林二夫人問道,陌生的高門小姐,她不感興趣,她隻想知道,瑞王世子對女兒的看法。

    “計劃都失敗了,還能有好的態度?”林佳蘭想到楚禎的無情,氣得想打人,想打死景蓁。

    同樣是救了落水的楚禎,為什麽楚禎追著病得半死的景蓁跑,卻不理她?

    她長得哪裏不如景蓁了?

    景蓁明明是個假小子,說話大聲大氣的,一點都不溫柔,楚禎怎麽就喜歡呢?

    林佳蘭想不明白。

    “對你不理不睬?”林二夫人問。

    “是,看都不看呢,就走了。”林佳蘭既生氣,又傷心,更多的是不甘心。

    林二夫人挽好了頭發,站起身,朝林佳蘭走來。

    “你也別灰心,隻要那瑞王世子沒有娶妻,你的機會會一直有。不,就算他娶妻了,你也有機會。”

    “……”

    “做不了正妻,做妾室,也是可行的。瑞王世子,可比裴元誌的身份,高貴不少倍。”

    “……”

    “裴元誌是假皇子,他可是正經皇室弟子,又是瑞王的獨子。家裏妻妾全無,你的機會很大。”

    “把他惹生氣了,哪裏還有機會?”林佳蘭坐著生悶氣。

    她要是再遇到那個管閑事的青衣小賤人,絕對饒不了她!

    林二夫人這時說道,“娘今天出門的時候,遇到太師府的一個管事,帶著仆人在采買壽麵。”

    林佳蘭的目光,飛快掃向林二夫人,眸光頓時一亮,“娘,女兒差點忘記了這回事了,是太師夫人要過大壽了,對吧?”

    一個多月前,她還在聚賢書院的時候,太師夫人的孫女李馨在聚賢書院廣請同窗去赴宴,連鬱嬌和景蓁都請了,獨獨不請她,她生了好久的氣。

    林二夫人笑了笑,說道,“對,沒錯,太師夫人是當今皇後的生母。她過大壽,太子必然前往。這樣一來,其他的皇子和王世子們,也必然會前往。你去那裏會見瑞王世子,也是一樣的。”

    林佳蘭想到,又有一個機會等著她,心中也不煩躁了。

    她得意一笑,“娘,這一次,女兒一定會把握好機會。”

    林二夫人又笑道,“女兒,還有一件事情,娘起提醒你一下。”

    林佳蘭眨眨眼,“娘,你想說什麽?”

    “那鬱丞相的平妻錦夫人,是如何上位的,你可知道?”林二夫人笑得意有所指。

    林佳蘭不假思索地說道,“這京中誰不知道?她跟鬱丞相在長寧郡主大婚的當晚圓房了,長寧郡主大度,一抬小轎將錦夫人抬進了府裏唄。”

    林二夫人看著林佳蘭,隻笑笑,不說話。

    林佳蘭的眸光,又亮了幾分,“娘,你的意思是……,要女兒……”

    她的心中,開始亂跳起來。

    “不然呢?”林二夫人的笑容冷了下來,“你的肚子都藏不住了,你還能拖下去?要辦事,就得辦狠辦快!別小打小鬧的,起不了作用。”

    “可這宴會上……”林佳蘭咬了咬唇,眉眼間浮著緊張,她本想著,使上一計,讓楚禎和她歡好,這到了宴會上……

    林佳蘭有些膽怯了。

    林二夫人冷笑,“按著你的小法子,那瑞世子來個不認帳呢?瑞王妃為人奸滑,你的小主意,能騙過她?所以,行事要大膽,堵得旁人啞口無言,才是上策!”

    林佳蘭想了想,覺得自己母樣的法子對。

    老話說的好,薑還是老的辣,她心中佩服著自己的母親。

    林佳蘭點了點頭,揚唇微笑,“好,女兒依娘的主意行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