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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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嬌猜測到左青玄的目的,擔心楚譽的同時,也擔心齊國的安定。
她對齊國的現任皇帝沒有好感,正德帝死不死的,她從不操心。但是,皇帝跟臣子鬥起來,朝政會亂。
朝政一亂,天下就亂。天下一亂,權貴們不會有什麽損失,因為他們有無以計數的兵將護著他們,而天下蒼生,誰來護?
她小小的翠玉軒,誰來管?
景家林家的宅子,隻怕會被亂兵們夷為平地。
鬱嬌心頭沉沉,袖中的指尖,漸漸發涼。
前一世的她,雖然是淒慘收場,但平平安安地活了十七年,這一世雖然過得清苦,但好於戰亂下的日子。
而且,正往越來越好的日子方向發展。
齊國安定了多年,百姓安居樂業,四處歌舞升平,左青玄這麽一鬧,會一朝回到百年前的dong luan前朝。
左青玄,他是個瘋子麽?
“冬梅!”鬱嬌目光淩厲望著冬梅,手間尖刀步步逼近,“你為什麽將左青玄的事情,瞞著林婉音?你不僅害死了她,你還要害譽親王!害我!”
“……”
“你可能會惹出大亂子!假如你早些告訴了林婉音,她也不會死,我也不會有麻煩!而你,也不會落到被威脅的地步。”
冬梅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嗚嗚咽咽地哭著,“奴婢也沒有想到啊,xiao jie,奴婢真的想不到,他會是這樣的做法呀。”
“說,當時,你為什麽不跟林婉音說?為什麽將所有事情瞞著!”鬱嬌望著冬梅,又痛心又憤怒。
前一世,她看錯眼的,以為隻有一個裴元誌,沒想到,還有一個冬梅。
這兩個身邊最常出現的人背叛她,難怪她死相淒慘。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日防夜防,身邊人難防。
有誰會想到,新婚的丈夫,親手送她入黃泉?有誰想到,一同長大,待如親姐妹的侍女,也背叛了?
她將問題想到裴元誌的身上,也沒有往冬梅的身上去想。
她自認,她對冬梅不薄。
“林婉音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什麽瞞著她這麽大的事情?說!”
鬱嬌的臉色,漸漸變白,眼角卻漸漸泛紅,手指尖越來越涼。
“奴婢錯了,奴婢以為他不會害大xiao jie,奴婢以為,他是喜歡……”冬梅哭得傷心極了。
鬱嬌不同情,眼神涼涼問道,“林婉音新婚的第二天早上,你在哪裏?”
回京的路上,她避開楚譽,問過阮媽。
阮媽說,第二天的早上,天蒙蒙亮時,阮媽被裴家女管事請去了裴夫人的正屋。
隻是,一進正屋的院子後,阮媽就被人捆了,堵了嘴,裝進一個布袋子裏。
然後,際媽被關到了一間屋子裏。
會給吃的,就是不讓出去。
關了三日後的那一天晚上,阮媽被裴元誌轉到了鄉下,後來才得知,那是豐台縣的鄉下。
又過了幾天,冬梅也被送到了那裏,從此,兩人一起關著,直到被楚譽的人救出。
阮媽問過冬梅,關於林婉音的情況,冬梅隻哭不說。
阮媽當時也知道林婉音死了,以為冬梅念著林婉音的好,才傷心而哭的,便也不問了。
既然阮媽和冬梅不是同時離開裴家的,那麽,次日一早,冬梅一定去了其他的地方,知道些裴家的其他情況。
鬱嬌問其他人,是問不出來的。
她隻能問冬梅。
若是冬梅沒有背叛,她是不會問的,也不會懷疑林婉音的死另有蹊蹺。可現在,她不信任冬梅了,她對所有事情,開始了全盤懷疑。
冬梅被鬱嬌冷厲的聲音,驚得止住了哭聲,加上眼前幽冷的尖刀,直指著她的脖子,她身子一抖,抬起頭來。
“xiao jie,奴婢……奴婢……”她的淚水嘩嘩往下掉,咬著唇,仍是不敢說。
林婉音新婚次日,天還沒有亮時,她被偷偷潛入裴府的一個蒙麵人帶帶走了。
那人將她帶到了左青玄的麵前。
左青玄說,天一亮林婉音就會死,且警告她,關於林婉音的事,旁人若向她打聽時,要裝嚇傻的樣子,要一問三不知,否則,她的下場會很慘。
她以為,左青玄隻是嚇唬她,她點頭同意了,哪知——
她回到裴府中自己的單間住處,正琢磨著左青玄的話會不會是真的,林婉音是不是真的會死時,裴元誌找她來了。
一身喜服的裴元誌,大力推開她屋子的門,將三月夜晚的涼意,也帶進了屋子裏。
更涼的是他的眼神。
她以為,裴元誌喜酒喝多了還沒有醒。
正要開口問時,他卻將她拖到床上,強行脫了她的衣衫,無休無止地折磨她。
大婚次日,哪有新郎官,不去陪新娘子,卻來陪嫁侍女這裏的?
她也沒有勾引過裴元誌啊,裴元誌為什麽瘋了一樣的折磨她?
而且,他一句話也不說,她開口問,他就打她,他像個瘋子一樣對她。
她完全懵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昏睡過去的,也不知自己受了幾回折磨。
醒來時,她隻感到頭沉身子沉,心中又慌又怕,生不如死。
而且她發現,她的房門,被反鎖著,遠處,有裴府的仆人,交頭接耳匆匆走過,隱隱約約聽到他們提到一個人——“少夫人”。
她才知道,林婉音真出事了。
想來也是,要不然的話,裴元誌哪有機會,來折磨她?
冬梅想起那天的事,咬了咬唇,幾番糾結,不敢回答鬱嬌的話。
林婉音希望,裴世子是林婉音一人的男人,可是她卻和裴元誌……
她對不起林婉音的事情,太多了。
她哪裏有臉說得出口?
鬱嬌望著她的臉,眼神越來越冷。
“冬梅。”鬱嬌說道,“你知道嗎?當那剪刀剜進眼睛裏時,真的很疼很疼。偏偏,不是一下子剜出了眼珠子,而是,剜了五下,才剜出。哦,就像你平時拿銀勺子剜龍眼籽時的手法,是一樣的。另一隻眼呢,則剜了八下……”
冬梅嚇得身子一顫,愣愣看著鬱嬌,“鬱四xiao jie……”
鬱嬌的目光,望向不明處,接著又道,“很疼,生不如死的疼,可是呢,她沒法用手去撫,去反抗,因為,她的雙手被兩個婆子反摁在身後。她如同一隻菜板上的魚,那些人,手裏持刀,商議著,怎麽下刀,將她跺得漂亮。”
“xiao jie,四xiao jie別說了。”冬梅大哭起來。
當她知道林婉音是這麽個死法,她難過得整整三天沒有吃飯。
可鬱嬌不理會她的惶恐,繼續說道,“她是個堅貞不屈的人,怎甘心被人冠以水性揚花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她知道她活不了,也反抗不了了,她便放棄了掙紮,她拚盡全力發起了毒誓,她大聲地詛咒著裴家,不出三年必亡必敗。裴家人更怒了,又來割她的舌頭,舌頭是用剪刀剪的,這回呢,倒是很同情她,隻一刀便剪斷了。”
鬱嬌說起前世自己的事,聲音十分的平靜,像是說,白菜切的漂亮與不漂亮。
冬梅的哭聲更大了。
鬱嬌低下頭來,望著她,“她那麽無助的時候,親如姐妹的你,當時在哪裏?”
“大xiao jie……,是奴婢對不起大xiao jie,奴婢……”冬梅嚎啕大哭,“今年二月十一那天,奴婢被田永貴那個惡賊毀了清白,被左公子看見了。他說,不聽他的,就將事情抖出去。”
“……”
“奴婢怕自己不好的名聲,影響到了大xiao jie,隻好聽他的。可是鬱四xiao jie,當時奴婢真不知道他要害大xiao jie啊。”
“我隻問你,新婚次日的一早,你在哪兒?”鬱嬌怒道。
冬梅的大意與無知,已經害死了林婉音,事情已成定局,無法更改。
她現在隻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她不想聽到冬梅的懺悔,她也不會原諒她。
她當然知道冬梅是被左青玄脅迫著,但她更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特別是前世的她,正被裴家處罰的時候。
“奴婢……”冬梅閉了下眼,哭道,“那天早上……”
她哭著將林婉音大婚次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
“鬱四xiao jie,奴婢的娘改嫁後生的弟弟,年初時得了重病,是左公子的藥吊著他的性命。他又知道奴婢被田永貴害了,他拿這兩件事威脅奴婢,奴婢不得已啊……”
鬱嬌垂下胳膊,閉了下眼,疲倦說道,“你走吧。”
“四xiao jie?”冬梅止住了哭聲,不敢置信地看著鬱嬌,“你……,原諒我了?”
“走!走啊——”鬱嬌大聲冷笑,“不,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趁我還沒有對你起殺意的時候,你馬上走!能走多遠走多遠!滾——”
鬱嬌歇斯底裏地怒吼一聲。
她怎麽能殺冬梅呢?
林婉音和冬梅一起長大,若不是冬梅,林婉音早在小時候就死於火災了。
冬天晚上,大意的丫頭們燃爐子時,將火炭灑了一粒到地毯上,火炭滾的位置也太巧了,是一處角落。
火炭的星星之火,將地毯漸漸燒起,進而燃著了屋子。隻有七八歲的冬梅,將病中昏睡的,同樣年紀大小的林婉音,拚命往屋外拖。
半夜三更,人人嚇得尖叫,隻有冬梅沒有慌。
梁上一根橫梁被燒鬆了,搖搖晃晃地,眼看就要朝林婉音和冬梅砸下來,林婉音首先發現了異樣,喊著冬梅快跑。
因為,林婉音發著高燒,頭重腳輕,根本跑不動。
冬梅如果還扶著林婉音,兩人都會被橫梁砸中,還不如,活一個是一個。
可冬梅卻咬了咬牙,將林婉音力一推,推出了門外。
正在這時,橫梁掉下來了,砸著了冬梅的腿。
沒砸斷,卻燃著了冬梅的衣裙,將她的兩隻小腿燒壞了,燒傷好後,腿的皮膚皺起,十分的詭異。
但是冬梅呢,從不提那件事,也從不邀功。
旁人提起,冬梅隻淡淡一笑,“隻是皮膚皺起來,並不妨礙我走路,再說了,長長的裙子遮著,誰知道我的腿難看著?”
這樣的冬梅,她還怎麽恨?
況且,冬梅並不知道後果會成了這樣。
冬梅是無心的,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鬱四xiao jie。”冬梅抹了把淚,從地上爬起來,“是,奴婢多謝鬱四xiao jie不罰之恩。”
她頹敗地走出亭子,往園門處走去。
她被鬱嬌識破,已經沒法在翠玉軒呆下去了。
左青玄要殺她,就殺吧。弟弟的命,原本在二月就會病發身亡的,大夫都說,活不過三天,現在卻活到了夏天,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霜月看到冬梅抽泣著離去,並沒有生起同情之心。
翠玉軒的人,以為鬱嬌不滿意新來的侍女,所以,一個個都沒有挽留冬梅,放她出去了。
隻有阮媽走來看冬梅。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四xiao jie要趕你走?”阮媽問道。
冬梅看著阮媽,“我犯了個大錯。”話未說完,冬梅又哭了。
“什麽大錯?”阮媽問道,“快說呀,你怎麽老是哭?查帳目的事情沒有辦好?”
“不是……”冬梅歎了口氣,就是不肯說實情。
阮媽抿了下唇,“我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冬梅,四xiao jie真的是好人,你可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來。”
“……”
“我隻是個半路來的仆人,她一眼瞧出我有腰痛病,叮囑翠玉軒的人,不得叫我做重活。還開了方子給我,叫我按著上麵去抓藥。”
說著,阮媽還從袖中摸出一副藥方來,展開給冬梅看。
冬梅心情不好,隨意瞥了幾眼後,忽然,她睜大了雙眼,這份藥方——
“冬梅,走吧,走吧,xiao jie正在生氣呢,你怎麽還在這兒?”霜月不耐煩地抓著冬梅的胳膊,將冬梅推到了翠玉軒門外,對守在門口的兩個打雜的婆子說,“四xiao jie吩咐說,不要這個丫頭了,你們馬上將她轟出府去。”
鬱嬌的身份,今非昔比,打雜的婆子哪裏敢大意?笑著點了點頭,“是,霜月姑娘,這點小事,不勞姑娘操心,老奴們這就將她轟出去。”
兩個大個子仆人,一左一右地玩夾著冬梅的胳膊,將冬梅趕出了鬱府。
當然呢,轟走仆人,是不走正門的,兩個婆子將冬梅推出府裏的角門後,砰地一聲將角門關上了。
冬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怎麽可能呢?
為什麽鬱嬌寫給阮媽的治腰痛的藥方,跟林婉音寫的一模一樣?
除了字不一樣,裏頭的二十味藥材,跟林婉音寫的,一個不差。
平時給阮媽抓藥,都是她去抓藥,因為阮媽不識字,而她認了阮媽為義母,擔心藥房裏缺斤兩少給藥材,會害阮媽的腰痛病,一直不好,所以,都是她親自去。
跑個四五回之後,她已經完全記熟了上麵的藥材明細。
同樣是治病的方子,兩個大夫之間,開出的方子,也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份單子,怎麽會鬱嬌的一模一樣葉嗎?
冬梅百思不解。
她望著角門上的字,心中忽然一亮,會不會是……
可是,那件事,隻存在戲台上的曲子裏,不會在生活中出現的。
……
冬梅內疚之下,來到桃花旁。
她知道林婉音葬在哪裏。她在桃樹根那兒,哭得直到天黑。
正要離去時,遠方,有人騎馬而來。
裴家已經冷清了,這個地方的桃花湖,也不熱鬧。
冬梅嚇得飛快往前跑去,將自己藏在一株大柳樹後麵。
隻見那人躍下馬來,將一隻隻的孔明炮點燃,
冬梅驚愕地發現,那些孔明燈上,寫著一些人名,而那些人已經全都死了。”
……
“孔明燈又升起來了。”有人對永安侯傳話。
永安侯盯著那個寫著裴元誌的名字時,她的心頭,狠狠地一跳。
接著,又是林世安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