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李皇後羞辱裴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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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絡腮胡的大個子漢子,提著沾了血的大刀,大步走進了山洞裏。
人是他砍的,他得進來跟安王匯報一下情況。
剛才那女人一直喊著安王為哥哥,這讓他們這幾人,心中一直隔應得很。
雖然安王叫他們砍了昭陽公主,但是呢,他們還是得提防著安王。
前朝,也有成大事的開國皇帝,為了維護自己的大將們,殺了自己的妻兒的,但是,他們不敢保證,安王是不是也有那樣的胸襟。
“大哥。”漢子將刀插在了地上,拍了拍手說道,“大哥放心,小弟的刀法,大哥也是見過的,刀法又快又準,從不脫離帶水,刀起人頭落,幹脆利落,沒讓那女人痛苦。”
安王坐在山洞中的一塊大石頭上,斂眸沉思。
他穿一身青墨色的便裝,雖然腿傷沒有全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威嚴,絲毫不見少。
安王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上的那一堆髒亂女子衣衫在看著。
那是昭陽的衣衫,是宮中的貴婦宮裝,上麵布滿著汙垢,閃發著一陣陣的怪味。
顯然,有好幾天沒有洗了。
昭陽被人誣陷成了瘋子,送到靜海山莊裏,一定是受過了非人的折磨,她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被人趕出來的?
不管是哪樣,虐她妹妹者,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靜海山莊,背後的主子是正德帝,靜海山莊裏,關著的都是一些犯了事,但殺不得的重臣的家人,正德帝便尋個由頭,說那人瘋了,得送到這裏來治病。
其實說白了,就是變相的監禁。
這種監禁,比在牢裏坐牢還要令人可怕。
坐牢的人,表現好一點,賄賂一點,大牢的衙役們會寬待犯人一點,而且,家人也還可以常常去探視。
但被關進了靜海山莊裏的人,就不及坐牢的人了,家人為了名聲,沒人會來看這裏的人。
漢子的聲音,將安王的思緒拉回。
安王抬頭看他,神色平靜,“怎樣?”
漢子回道,“幹淨利落。”
神色平靜?這麽說,就是沒有讓昭陽痛苦了?安王閉了下眼。對於這個妹妹,他目前隻能這麽安排她的結局。
“就埋在這裏吧。”安王站起身來,看了眼山洞外麵,說道。
漢子往他臉上看去一眼,點了點頭,“是!”
為了不得罪安王,漢子們給光著身子的昭陽,穿好了衣服,挖了一個深坑,找了一卷破草席,將她卷了卷,埋了。
因為她的身份特殊,結局太不好,最後,連個墓碑也沒有立。
處理好了昭陽的事情,安王馬上將他的部下們召集在了一起,大家圍坐在山洞裏,一起商議起了目前的時局。
安王不想和他的部下們產生矛盾,坐在一起議事的時候,他隻字不提朝陽的事情,仿佛,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現在,說一下目前的情況。”安王望著麵前的幾人,神色平靜說道。
“京城裏,還是老樣子。”有一人開了口,“沒有收到特別的消息。”
“沒有聽說,楚譽有什麽動靜。”又一人說道。
“大哥,楚譽為人狡猾,會不會暗自行動起來?而咱們沒有發現?”一個瘦個子的漢子,眯了下眼,捏著山羊胡子尖,望著安王。
他們這幾個,都是安王多年的部下,一直散居在山間,練兵做著準備。
安王被逼敗走,不得已,提前聯係上了他們。
也為了拉攏他們,他和他們以兄弟相稱。
是以,他們對昭陽,並不認識,隻聽說是昭陽的名號,但沒有見過昭陽的相貌。
有見過的人,也隻是遠遠的瞧著,哪裏想得到,在山間撿到的一個美貌女人,竟然會是大名鼎鼎的昭陽公主?
是安王的親妹子?
另一人冷嗤一聲,“楚譽要娶媳婦了,不會不管媳婦,還來應付咱們幾個吧?那他也夠替正德皇帝賣命的了。”
安王的目光微微一縮,“本王有個主意。”
圍坐的人,全都一起看向安王。
“大哥,什麽主意?”
“本王聽說,楚譽最在意他的小娘子了,不如……”安王冷冷一笑,眼底裏,浮了抹殺意。
有一人眨了下眼,“楚譽的小娘子?不是那鬱文才的四女兒嗎?”
楚譽要娶妻的事情,鬧得很是高調,京城周圍的鄉郡,全都知道了。
他要求,以京城為中心點,方圓一百裏內,不得跟他同一天辦喜事,也不得在同一天辦喪事。
一切以他為準。
鄉紳們不敢得罪他,將告示貼得四處可見。
所以,他們這些久居在山裏的人,也知道了楚譽大婚的具體時間。
“那又怎的?老子怕他鬱文才不成?”那個提刀殺了昭陽的漢子,頭腦熱過之後,後知後覺地覺得,要表現一番了,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大哥說吧,是不是要屬下們將鬱文才的四女兒抓來,叫楚譽老實一點,叫他不得替正德帝賣命?”
安王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不計較他們害了昭陽,但是,他會以此作為要挾,時不時地暗地裏提醒一下。
他如此大度,他們不應該不替他賣命。
“本王正是這個想法,不過,我們得部署得周密一些。”安王讚許地點了點頭,“打就要打得楚譽一個措手不及,打得他永遠不能翻身!”
“大哥說的沒錯!咱們來好好商議一下!”
當下,安王就同他的部下們,商議起如何攻擊楚譽的計劃來。
一番仔細的安排後,大家才散去了。
安王沒有走,他站在山洞口,望著京城的方向,凝眸沉思。
他在想自己的命運!
先皇的兒子,其實並不止三子。
後來,病的病,意外亡故的意外亡故,最後隻剩了正德帝,他,和先帝的遺腹子楚譽,三個皇子。
正德帝的出身,最為卑微,隻是一個小小宮女生的兒子,宮女生下他病亡後,才得了個美人的封號。因為先帝第一任皇後閔皇後的兒子早夭,閔皇後便將生母亡故的幼小正德帝抱到了身旁撫養。
閔皇後對幼小的正德帝悉心照顧,當親子一樣。
這樣一來,正德帝的身份,一下子水漲船高了。
皇後的養子,跟嫡子的身份,就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正德帝三歲那年,先帝正妻閔皇後病危。
先帝十分敬重那位發妻,在閔皇後臨終前許過誓言,會派個妥善之人,繼續照顧大兒子正德帝。
母妃裴氏,當時隻是宮中新入選的小嬪妃,為了讓先帝留意她,她主動抱養了三歲的正德帝。
也由此,由貴人一路到了貴妃。
但是,貴妃和皇後之位比起來,差了十之千裏。
貴妃再怎麽貴,始終是側室夫人,而皇後,才是男人的妻。先帝寧可讓後位空著,也不立母妃為皇後。
先帝絲毫沒有看到母妃撫養大皇子正德帝的功勞,立了年輕的小裴氏裴櫻為繼後。
後來又得知,先帝在裴櫻小時候,就相中了裴櫻,一直等著裴櫻長大,才將她娶進了宮中,立為繼皇後。
這讓母妃大裴氏,一下子崩潰了。
即便是先帝和繼皇後裴櫻已經死了,母親也沒有原諒那二人。
母妃跟他說,要麽,助她現在當上太後,要麽,他當上皇帝,立母妃為聖母皇太後。
母妃說,她這輩子當不了皇後,她就當太後。她不比裴櫻差,她不能容忍生前不如裴櫻的地位,死後的封號,仍不如裴櫻。
看到母妃如此的執著於一個封號,他答應了母妃的請求。
他極力輔佐正德帝,為他四處平亂鞏固天下,隻為給母妃求來一個皇太後的封號。
可是,正德帝這個自私的男人,卻將先帝的元配閔皇帝尊為了太後,母妃裴氏,隻給了個皇太妃的封號。
皇太妃,說白了,便是民間的老姨娘,冠了一個“皇”字而已,依舊是個妾的身份!
在皇後的麵前,依舊矮了一截。
母妃說,她要是到了地下,依舊得向小裴皇後低頭。
無論他怎麽努力,正德帝不為所動。
於是,母妃怒了。
而他呢,這幾年一麵替正德帝平天下,一麵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母妃說得對,正德帝隻是運氣好,找了個皇後做義母而已,論出身,他們三人中,正德帝的出身最卑賤,論能力,正德帝的能力也是最差的。
如果沒有他,正德帝早被野心勃勃的楚譽幹下了。
正德帝能當皇帝,他憑什麽不能?
安王伸手,遙遙一指京城方向,目光森然如劍,“楚正元,你的皇位,坐夠了!”
……
從靜海山莊通往京城的路,是一條盤山的林陰小路,因為走的人少,僅僅隻能容一輛馬車通行。
路兩旁樹木高聳,遮著天上的毒辣大太陽。
顯得這條山路,異常的詭異靜謐。
一輛普通的馬車,在林間小道上,朝京城的方向疾馳而行。
趕車的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年輕護衛。
車裏,一個紫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正在看密信。
“最新的消息,昭陽死了。”楚譽望著密信,輕輕說了幾個字,他的唇角,浮著冷笑,“便宜她了。可是她不死,本王心中,不太舒服,所以,她還是早些死了吧!”
因為她的嫉妒,她的自私,害得林婉音慘死,所以,她的結局,必須得死!
給楚譽趕車的是,梟龍衛中輕功最好的影子護衛赤焰。
赤焰聽到馬車裏,楚譽的說話聲,不禁回頭看了眼馬車,說道,“那個女人沒有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一定是被野獸咬死的吧?該!這是她的報應!誰叫她害人的?”
“不是被野獸咬死的,是被她哥哥安王下令殺的。砍了頭,以無名氏,葬在了野外。”楚譽冷笑一聲。
赤焰眨眨眼,驚異地呀了一聲,“安王殺的?安王在附近?”
然後,他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
還好,沒有什麽異樣情況出現。
楚譽冷笑,“安王一門心思想殺我,想殺正德帝,當然不會跑遠了。”
赤焰皺了下眉頭,“主子,既然發現了安王的行蹤,為什麽不下令殺了他?他活著,就是個禍害!”
“他要是死了,本王就離死期不遠了。”楚譽揉碎了信紙,笑了笑,“我們三兄弟,互相牽扯,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微妙關係麽?所以,在他沒有鬧出什麽對本王危害的事情之前,且讓他多活著幾天。”
赤焰恍然。
“屬下怎麽忘記了這回事了?他要是死了,皇上會認為,沒人管得住主子了。”頓了頓,赤焰又冷笑起來,“皇上的心胸,也未免太狹隘了,主子又沒有做有損他江山社稷的事來,他為什麽就容不下主子?”
“這件事,本王也想知道!”楚譽挑了簾子,望向外麵的林間小路,“走快些吧,我們得去處理昭陽府裏的一些遺留事情了。”
“是!”赤焰揚了揚馬鞭子,將馬車趕得更加地飛快起來。
……
皇宮。
裴太妃的永壽宮。
裴太妃在禪室裏,依舊是一日複一日地,敲擊著木魚,念著佛經,謝絕任何人的看望。連正德帝派人前來看望她,她也是不見的,全都一一打發掉了。
而且,永壽宮整日閉門,不準太監宮女們隨意進進出出。
她努力地,將自己在宮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努力做到,讓人們不在關注她。
原先,她管著的那些個後宮的事務,也全都不管了,全都還回了李皇後的手裏。
因為親生兒子犯事了,她不得不低調著再低調些。
惟恐人們說她,挑唆著親兒子反了養子。
皇貴太妃,這是她進宮四十一年,得到的最高貴的一個身份。
可她再怎麽高貴,卻依舊低於皇後的身份。
皇後,那是後宮中真正掌權的女人,那是皇帝的正妻,她呢,說白了,就是一個男人的妾而已。
而且,還是先帝的妾!
男人都沒了shi ba nian多了,她這個妾,算得了什麽?
皇上尊她,她還算個人物,皇上不尊她,她連個當下的寵妃,都不如。
妾,得到再多的寵,得到養子兒子再多的尊敬,也隻是個妾,永遠低於正妻一頭。
裴太妃停止了敲擊木魚,緩緩睜開雙眼,用一雙早已不太年輕的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觀音像。
她想起了往事。
她對著觀音求了三十多年,她卻總是贏不了那個小堂妹!
先帝,那個男人為什麽不帶著秘密去死,為什麽在臨死前,還要朝她的心口,戳一下刀子?
當時她問,為什麽先帝總是厭惡她。
為什麽先帝總說,她為什麽要進宮來?為什麽不呆在裴家長房裏老死?
可她進宮,是家族的安排,她有什麽辦法呢?
她一個女兒家,怎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先帝不喜歡她,可以拒絕裴家長房呀。收了她,又厭惡她,他反而還生氣?
這不是太可笑嗎?
她受了冷落,還沒有找他算帳呢,他憑什麽氣?
麵對她的質問,先帝就說了,還是冷笑著說的,他說,是她害死了閔後,她是個災星,他是不可能喜歡她的。
讓她生了一兒一女,已是對她最大的寵愛,對她家族的交待。
不可能給她加封號,她死了也不可能加,皇後之位,她下輩子也別想!
那時,她才恍然大悟她不受寵的原因。因為從她進宮開始,閔後就開始生病了,且越來越病重。
先帝就由此怪在她的頭上?
這真是好笑,閔後思慮過多病死了,關她什麽事?
先帝當時氣她,又說,在小堂妹出生的當天,就決定立小堂妹為繼後了。
當時,她聽了這句話,猶如當頭一棒。
虧她還處處努力地表現自己,想當繼後,可先帝呢,那目光那心思,壓根兒就沒放在她的身上過。
她當時不懂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小堂妹裴櫻一出生,就得了先帝的寵愛。
她怒火衝天地問著先帝。
她哪一處比小堂妹差了?
她可是永安侯府的嫡出大xiao jie!而小堂妹呢,父親隻是個老實的書生,裴櫻有什麽資格超過她?
裴櫻憑什麽能當繼後,她卻不能?
論相貌論才學,她處處不差於裴櫻!
當時,先帝目光悠遠,不肯說。
不肯說嗎?
她有的是辦法得到真相。
她將先帝的一個心腹老太監抓到了,嚴刑拷問之下,老太監全都招了。
原來……
先帝認為,她的小堂妹裴櫻,是閔後的再生。
是閔後死了,又活成了小堂妹。
她當時驚呆了,先帝居然是那種想法?
她難怪爭不贏小堂妹了。
為了迎娶小堂妹,先帝將宮中的嬪妃全都趕走了,連年輕的宮女,也沒有幸免。
要知道,先帝和閔後,是青梅竹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戀人,而且共經生死,供患難過。閔後的父親助先帝登基,連命都丟了,閔後在先帝的心中,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也難怪,先帝那麽喜歡閔後,發誓不再愛另一個女人,卻又高調地娶了小堂妹,原來,先帝認為,小堂妹,就是閔後複活了。
得知這個消息,她除了憤怒,卻無可奈何,先帝已死,她問不到他的想法了。
問不到,她可以除了那個搶了她皇後之位的小堂妹。
婦人難產時一屍兩命,是個很好的殺人法子。
可誰想到,半路殺出個愛管閑事的李皇後來,小堂妹沒有難產,平安的生子了。
而且,李皇後還將剛生下的楚譽抱走了。
她一氣之下,命人要了小堂妹的命!
誰會想到產婦大出血,是她在滋補藥裏,放了大量的紅花呢?
當時,年輕的李皇後根基太淺,宮中沒有什麽心腹。
而她呢,在先帝的原配閔後死後,她執掌後宮多年,皇宮中多的是心腹之人,殺一個先帝的年輕繼後,那是手到擒來。
殺得悄無聲息,無人知曉。
裴太妃閉了下眼,又緩緩睜開,眸光中殺意騰騰。
這一切,全是先帝的錯!
如果讓她當上繼後,她根本不會恨上小堂妹,也不會處處為難楚譽。
更不會叫親兒安王去反養子正德帝。
先帝不是死了嗎?
那她就整死他的兒子們!
如果正德帝尊她為皇太後,這事情就此揭過,可偏偏,正德帝不理她的養育之恩,尊閔後為皇太後,隻尊她為皇貴太妃。
這叫她如何能忍?
正德帝不仁,休怪她不義了!
“太妃娘娘,是奴婢。”禪室外,有婢女的聲音,忽然說道。
這是她的心腹侍女。
受了她的吩咐,利用到內務府拿東西的機會,打聽消息。
“進來吧。”裴太妃放下手裏的佛珠,和木魚,斂了眸光,站起身來,走到前方的榻旁,歪了上去。
在觀音像前,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她累了。
主要是,心也累。
付出了一輩子,到頭來,不被人認可,她心中煩躁。
“是,太妃娘娘。”婢女應了一聲,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同時,反手將門關了,她快步走到裴太妃的麵前,低聲說道,“太妃娘娘,有重要的消息匯報,是關於昭陽公主的。”
裴太妃的眸光微縮,神色也緊張起來,“快說,她現在情況怎麽樣?靜海山莊裏,有沒有欺負她?”
靜海山莊是正德帝的地方,歸正德帝親自管著,誰也插手不了。
她擔心,卻也無可奈何。
“太妃,您要節哀。”婢女低聲說道,同時,歎了一聲。
裴太妃的呼吸一頓,赫然睜大了雙眼,盯著眼前的心腹婢女,顫抖著聲音問道,“你說什麽?什麽意思,什麽叫節哀?”
“昭陽公主……,她沒了。”婢女鼓起了勇氣,歎息說道。
“誰?誰殺了她?”裴太妃歇斯底裏地嚷叫起來。
她這一輩子,被家族的人,當成棋子送入宮裏。
得不到先帝的寵愛,好在,有一雙兒女陪著她。
“是……”婢女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來,遞與了裴太妃,“太妃娘娘,這是安王殿下送來的秘信,您自己看吧。”
婢女將紙條遞上,低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裴太妃看了她一眼,將紙條一把抓到了手裏。
字條上隻有幾個字。
但是呢,那些字,卻如一把把的刀子,直刺她的眼睛。
“兒殺了昭陽。”
兒子殺的?
兒子殺了女兒?
為什麽?
昭陽不是被關在靜海山莊麽,兒子怎麽會去殺了她?
“具體的原因,你查到了嗎?”裴太妃閉了下眼複又睜開,她將紙條揉碎,扔進焚著香的爐子裏,燒掉了。
“奴婢不知,宮中沒有傳任何關於昭陽公主的消息。”婢女小心地回道。
“去吧,接著查,宮中查不到,派人去宮外去查。”裴太妃無力地朝婢女擺了擺手。
“太妃娘娘,奴婢離開後,要不要再派個人進來服侍您?您的臉色不大好呢。”婢女擔憂著看著裴太妃。
裴太妃冷冷一笑,坐下身子,倔強地抬著下巴,“哀家還不到六十歲,還沒有老到一受打擊,就病倒不起的年紀,你不必擔心哀家!”
“……是。”婢女行了一禮,退出了禪室。
婢女一走,裴太妃的臉上,馬上呈現出一片頹敗之色。
她太沒用了,連女兒也護不住。
正當她沉浸在失了女兒的巨大悲傷之中時,禪室外,又有婢女在說道,“太妃娘娘,皇後娘娘來看您來了。”
裴太妃的臉上,馬上怒氣騰騰。
什麽,李皇後來了?
那個驕傲自大的女人,這是來看她的笑話來的?
李皇後比小堂妹裴櫻還要年長幾歲,卻甘願尊裴櫻為婆婆,跟裴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當時她以為,李皇後不過是為了討好先帝的繼後裴櫻罷了,並非對裴櫻真心好。哪想到,裴櫻死了,李皇後仍是念著裴櫻的好,還替裴櫻養起兒子來了。
如今她死了女兒,李皇後是不是替裴櫻來看她的笑話來的?
“不見,哀家今天身子欠佳,來客一律不見!”裴太妃已經想像到了李皇後傲然的表情,咬牙怒道。
“喲,太妃娘娘身子欠佳啊,那本宮更要看望太妃娘娘了。……還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禪室的門打開?讓本宮瞧瞧太妃的身子?太妃娘娘是皇上的養母,她要是有個什麽閃失,你們知情不報的話,仔細你們的項上人頭。”
禪室門外,李皇後冷厲的聲音,不急不徐的說道。
裴太妃氣得臉都白了,李皇後,就站在門外?
“……是。”婢女無法,隻好開了禪室門,誰叫裴太妃失了勢,而李皇後重新開始掌印後宮呢?
禪室的門一開,李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蘭秀,扶著李皇後走進了禪室。
裴太妃看到這對主仆走進來,依舊歪著身子,坐在軟榻上,望向李皇後的目光,清清冷冷。
“有勞你記掛著哀家,哀家早些年,要帶三個孩子,落了些舊疾,稍一勞累,就覺得心慌氣短,也許是年紀大了吧,也不是什麽病症,皇後多慮了。”
李皇後走到裴太妃麵前的椅上,坐下了,歎了歎,說道,“那就好,本宮還怕接下來的一個消息,會ci ji得太妃娘娘倒地不起呢,看來,是不會的了。太妃經得起打擊。”
裴太妃的眸光微閃,她經得起打擊?什麽消息?
“皇後娘娘想說什麽?要說就快說。”裴太妃沒什麽表情地問道。
她為什麽不在正德帝格外尊敬她時,慫恿著正德帝休了李皇後呢?反正正德帝隻喜歡陳貴妃,不喜歡李皇後,結果可好,李皇後盛氣淩人地跑來ci ji她來了。
該死的李jian ren!
裴太妃心中怒道。
“我宮中的一個老太監,告老還鄉,今天路過靜海山莊的山腳下,聽到幾個樵夫在議論著一件事,他覺得事關重大,就又反回了京城,來到皇宮,將事情告知本宮了。本宮想著,這件事跟太妃娘娘有關,便片刻也沒有耽擱,前來找裴太妃娘娘,想告訴太妃娘娘。”
“究竟是什麽事?”裴太妃不耐煩地問道。
“太妃娘娘,有沒有聽到昭陽公主的一些傳聞?”李皇後凝重地問道。
“你想說什麽?”裴太妃忍著怒火,說道。
果然,李皇後不安好心地來ci ji她來了。
“唉,昭陽公主私逃出靜海山莊,在山裏迷路了,之後,遇上了一群漢子。她為了讓漢子們帶她走,對幾個漢子主動獻身了。”
對幾個漢子獻身?
昭陽真瘋了?
裴太妃呼吸一頓,差點沒昏過去。
兒子沒提這件事!
李皇後見她臉色又白了幾分,又說道,“有漢子想獨吞她一人,便同其他人廝打起來。”
“……”
“她夾在中間,漢子們失手打死她了。為了製造一個搶劫的樣子,漢子們砍了她的頭,以無名氏的身份,將她葬在一處山坡上。”
“……”
“太妃娘娘,她必竟是皇室的公主,要不要遷移回京?葬在荒山之上,實在太孤零了。”
被人輪了?
被砍了頭?
裴太妃氣得差點沒昏倒,她引以為傲的女兒,居然是這個下場?
“幾個樵夫的話,也能信的?”裴太妃冷笑,“那一定不是昭陽!皇後娘娘這麽想,是不是故意抹黑昭陽?”
麵對裴太妃的冷笑質疑,李皇後並不生氣。
她歎息一聲,“太妃娘娘,本宮也是好心告之,太妃娘娘為何揣測本宮的惡意意圖?”
“……”
“太妃娘娘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到豐台縣打聽,或是到京城中隨意一處茶館酒樓裏打聽。”
“……”
“這件事情,早已傳開了,禁也禁不止,街上,人人皆知。”
看到李皇後明豔的臉龐,裴太妃真想動手扇過去。
“哀家知道了,現在也困了,皇後娘娘跪安吧。”
“太妃娘娘保重,告辭了。”李皇後站起身來,隻朝裴太妃微微頷首一禮,扶著蘭秀的離開了。
等那主仆二人的腳步聲聽不見了,裴太妃怒得砸碎了木魚。
“jian ren!成心來氣死哀家的。”
走遠的李皇後,聽不見禪室的動靜,可會武的蘭秀,卻隱約聽到了。
她對李皇後笑道為,“娘娘,剛才,禪室裏響起了一聲砸東西的聲音。”
李皇後伸手扶了下發髻,微微一笑,“本宮這幾天心情好,你去寫個貼子,約鬱四xiao jie進宮喝茶。”
“是。”蘭秀笑道。
“哦,對了,叫上李家大xiao jie吧。聽說,她們兩人關係不錯。”
“是。娘娘。”
……
為了弄清昭陽死因的真相,在李皇後走後,裴太妃馬上派人去打聽這件事情。
果然,打聽到的消息,同李皇後說的一模一樣。
昭陽,為了zi you主動獻身,最後被人砍了頭。
堂堂長公主,主動對幾個山野漢子獻身?
她氣得緊抿著唇,就算是將昭陽牽回京城,也會讓人一直笑話著。
她的心腹婢女,小心地問著她,“太妃娘娘,要牽回公主殿下嗎?”
“不,等安王來了,再來商議!”她要強了一輩子,到老了,女兒給她丟了臉,她還要不要活了?
……
丞相府。
這一年,鬱文才的長子死了,但是呢,女兒的運氣,卻是水漲船高。
鬱文才怕鬱嬌記恨他,不幫他鞏固官位,便將長子之死的哀痛,壓在心裏,當沒這回事發生,隻對鬱嬌和聲和氣的說話。
鬱老夫人,也是這樣的想法。
因此,鬱嬌在鬱府的是日子,過得是如魚得水。
她如今,每天的任務便是,吃,玩,吃,睡。
鬱嬌站在鏡前,捏著臉上的肉,自言自語說道,“我不能再吃再睡了,我會長成豬了。”
這臉兒比半月前,明顯的圓潤了一圈。
霜月坐在她身後的桌子旁,翻著一本話本子,朝她的背影笑道,“胖了好呀,我們好得賞錢。”
楚譽就喜歡鬱嬌身上有肉,他說的。他還說,鬱嬌長胖一斤兩,她能得一千兩的賞銀。
鬱嬌回道,“賞錢?”
霜月發覺說快嘴了,慌忙解釋,“說明xiao jie長好看了呀,臉上有肉,比沒肉好看。xiao jie長好看了,會賞奴婢錢吧?”
鬱嬌:“……”這是什麽要賞錢的理由?
她理了下因為睡午覺而弄亂的頭發,對霜月說道,“走,陪我去見郡主。”
過不了多久,她就得出嫁了,趁著還在鬱府的機會,她得多多陪陪長寧。
她走了,長寧會覺得更加的寂寞吧?
長寧還沒有機會出園子,因為鬱文才太狡猾了,根本抓不到他的錯處。
抓不到他的錯處,就一時休不了鬱文才。
……
靜園還是那個靜園。
不過呢,鬱嬌就不必再翻牆進去了,而是,光明正大的敲著門,讓辛媽媽開門放她進去。
府裏的人,如今都怕她,所以,她要見誰,沒人敢說什麽。
霜月敲了門之後,靜園的院門,很快就開了。
辛媽媽站在院子門旁,看著鬱嬌笑道,“四xiao jie,郡主剛才還提到四xiao jie呢,沒想到,四xiao jie就來了。”
鬱嬌點了點頭,抬步往裏走,“嗯,郡主好嗎?”
辛媽媽關了門,跟著她的身後,往正屋走來,笑道,“郡主身子好著呢,郡主還擔心四xiao jie的身子呢,替皇上擋了火器……”
辛媽媽說著這件事,氣得眼都紅了,“值得替他擋麽?”
鬱嬌回頭,看著她笑了笑,“我當時,也不全是替他擋火器,我是為譽親王!再說了,我現在大好了,辛媽媽不必擔心我了。”
“那火器的威力,叫老奴都害怕,四xiao jie反而還叫老奴不擔心……,老奴可做不到。”
鬱嬌好笑著搖搖頭,沒再說這個話題了,她擔心一直說下去,走到正屋那兒還在說,長寧又得擔心了。
“嬌嬌?”長寧站在正屋的廊簷下,微笑著招手叫著,朝她快步走來的女兒。
“娘。”鬱嬌提裙快步朝長寧走來,“我來看你。”
“正好,娘也想見你。”長寧拉著鬱嬌的手,進了正屋。
母女兩個,並排坐在窗下的竹榻上,閑聊起來。
辛媽媽送上茶水,就離開了,沒有打攪她們。
長寧望著鬱嬌,一時感慨不已,一轉眼,女兒也要嫁人了。
隻可惜……
她的心,漸漸地沉了下來。
“嬌嬌,有件事……”長寧欲言又止,“你真的不計較,你的生父麽?”
鬱嬌不假思索地搖搖頭,“女兒記著娘就好,父親是誰,管他呢?女兒是從娘的肚子裏出來的,娘生女兒十分的辛苦,女兒該記著娘才是,父親又沒有痛上一分。”
長寧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一直難過。”
鬱嬌真心不計較自己的生父是誰,那個從不出現,從不替長寧分憂的男人,她為什麽要記著,要去認?
鬱嬌正如長寧說著話,辛媽媽笑著走來說道,“郡主,四xiao jie,譽親王來了。”
長寧眉梢微揚,說道,“哦?那快請進來,正好,有些話,我要跟他說說。”
女兒這麽小就出嫁,她得跟未來女婿,好好的警告警告。
鬱嬌見長寧溫和的神色,忽然冷了幾分,心中不禁失笑,長寧,這是擔心楚譽欺負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