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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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嬌如遭了雷擊一般,整個人都僵住了,呆呆站在那裏。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人。

    那人從花園的另一個小門,朝她和楚譽緩緩走來。

    他穿一身青灰色的長衫,身形瘦削,但雙目銳利有神,頭發高束於頭頂,用一根枯竹固定著頭發,看著,像個苦修的道士。

    “……爹。”鬱嬌喃喃喊了一聲,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

    她的父親還活著?!

    活著!

    她喉間哽咽著,想再大聲喊一聲,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也不敢喊。

    她生怕是在做夢。

    一出聲,夢醒了,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就這麽呆站著,看著林伯勇朝他們走來。

    “譽親王?”林伯勇看一眼鬱嬌,又看向楚譽,“王爺怎會在此?這位姑娘……”

    林伯勇望著鬱嬌,心中納悶,這位杏衫小姑娘,為什麽這麽看他?哭得稀裏嘩啦的,卻是為何?

    眼神有些麵熟,她是誰?

    楚譽走上前,謙恭說道,“譽,是特意來看將軍的,得知將軍還活著,譽就馬上來了,來遲一步,還請將軍見諒。”

    “看老夫?”林伯勇詫異地看著楚譽,他對楚譽的印象不太好,這廝仗著自己身份高,為所欲為,居然敢跑到女兒的閨房去tou kui,而且還不止一次,著實可恨,“不敢當,王爺不必如此,老夫死不了。”

    林伯勇神色淡淡地甩了下袖子。

    楚譽深深知道,林伯勇厭惡他的原因。

    所以,麵對林伯勇的冷淡,他也並不惱恨。誰叫他被林伯勇提劍追著跑時,跑錯路了,跑進林婉音的浴房裏去了呢?

    還正好看到林婉音出浴……

    哪個做父親的,樂意看到一個不相幹的男子,去tou kui自己的寶貝女兒洗澡?

    恨上他,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譽想到那一次的tou kui,心中愧疚不已。

    不過,他也不恨林伯勇,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將軍不喜歡譽來看將軍,譽不生氣。但還有一人,她卻十分思念將軍,將軍不會拒絕她前來看望將軍吧?”說著,他扶著鬱嬌,朝林伯勇又走近兩步,“她是嬌嬌。”

    嬌嬌?

    聽到這個名字,林伯勇一愣。

    女兒婉音的小名,就叫嬌嬌。

    因為和景氏成婚多年,才生下一個女兒。生下來時,女兒的個子瘦瘦小小的,跟朵嬌花似的,他和妻子景氏一和計,就取了小名:嬌嬌。

    林伯勇看著這個默默流淚,卻一直呆呆望著自己的陌生小姑娘,詫異問道,“你要見我,你是誰?”

    他從沒有見過她。

    “爹,我是嬌嬌,我是嬌嬌啊……”鬱嬌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哽咽說道,“我是您的女兒婉音啊,爹。”

    林伯勇的身子,陡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鬱嬌,“你……你說什麽?”

    他驚愕得睜大了雙眼。

    這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是女兒婉音呢?

    雖然,她看人的眼神,跟女兒那麽的相像,但是,這是個相貌陌生的姑娘,他從沒有見過。

    而且,她的年紀,要比女兒的年紀,小許多,過了六月初六,女兒都滿十八了,這個小姑娘,頂多十四歲的樣子。

    況且大家都說,女兒林婉音早已被裴家害死了,已經成了一堆灰了,怎麽又出現一個女兒?

    這是怎麽回事?

    “將軍,她真的是婉音。”楚譽說道,“將軍可聽過奪舍一說?”

    “奪舍?”林伯勇一愣,“王爺是說……”

    他的目光,又挪到鬱嬌的臉上,心中一陣驚濤駭浪。

    三人身側,有一株月桂樹。

    枝丫上挑著一隻明亮的燈籠,燈光照在鬱嬌的臉上。

    林伯勇清楚地看到,鬱嬌眼裏,滿是激動和傷心的神情。

    “人的身體雖然死了,但是,魂魄卻活著,活成另一個人的樣子。”楚譽說道,“嬌嬌死得冤枉,老天垂憐她,讓她以另一人的模樣兒活著。”

    “爹。”鬱嬌說道,“女兒被裴家害死後,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成了鬱丞相和長寧郡主生的女兒,鬱家四xiao jie鬱嬌。所以,女兒隻是樣子變了,但女兒還是女兒啊,爹——”

    “你……你真的是嬌嬌?”林伯勇俯下身,再次去看鬱嬌,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是。”鬱嬌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她哽咽說來,“爹可記得,娘沒了那天,爹說的話嗎?”

    “……”

    “爹說,娘並不是沒了,娘隻是將自己藏起來了,要我們去尋呢。”

    “……”

    “她將自己藏起來,但是,我們做什麽,她仍是看得見的,不要傷心,否則,她看了也會傷心。”

    林伯勇的身子,赫然一僵。

    這句話,他隻對女兒林婉音說過,當時女兒年紀小,他怕女兒傷心,就這麽哄著女兒。

    說這句話,並沒有外人在場。

    鬱嬌又說道,“娘的墳前,左邊有芙蓉樹十四株,右邊有杏樹十八株,從山下到山上娘的墳前,有台階二百六十二階,父親,可知這些數字的含義?”

    林伯勇的神色,越來越驚駭,“你……你……”

    鬱嬌接著說道,“芙蓉花,是娘最愛的花,種十四株,是說,娘喜歡上父親的那年,她十四歲。”

    “……”

    “而杏花呢,是爹最喜歡的花,種十八株,是說,那年爹喜歡上娘時,是十八歲。”

    “……”

    “而那二百六十三階台階,是說,你們相識了二六十二個月。是不是,爹?”

    “……”

    “這些數字的意思,隻有女兒和爹知道吧?旁人問起時,你總說,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秘密,外人不必知道。”

    林伯勇的身子顫了顫,一把扶起鬱嬌,“嬌嬌,你真的是嬌嬌?真的是婉音?”

    他希望這個年紀小的姑娘沒有騙他,他希望,眼前所見的不是一場夢。

    他希望世間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真的發生在女兒的身上。

    女兒是被冤死的,女兒本不該死!

    該死的是那些冤枉女兒的人!

    “是我呢,爹。”鬱嬌撲進林伯勇的懷裏,委屈,激動,萬般心思纏繞在心頭,“我是婉音,我是嬌嬌啊。”

    “嬌嬌……”林伯勇反手抱著鬱嬌,一時老淚縱橫。

    父女兩個說著說著,哭成一團。

    楚譽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要打攪為好。

    林伯勇歎了口氣,說道,“嬌嬌,先別哭,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麽事?快跟爹說說,爹被昭陽關在這裏,對於外麵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詳細。”

    “是,爹。”

    當下,鬱嬌便將自己如何成了鬱嬌,又如何進了鬱府,又如何假意說林伯勇救過原主鬱嬌,認了鬱嬌為義女的事情,以及和景老夫人相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又說了當下林家和景家的情況,還說了三叔林唯楓已回京的情況,又說了林家二房徹底倒下的事情,以及裴家的情況。

    林伯勇冷哼,“那些人……,哼,老天報應得好!嬌嬌,爹不在的日子,委屈你了。”

    鬱嬌說道,“女兒是大人了,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爹,女兒不辛苦。”

    “可你總歸是個女兒家,那鬱家,對長寧郡主母女,可一直不太友好,難為你了。”林伯勇輕嗤,“鬱文才,哼!”

    早知女兒會借鬱文才的女兒活過來,他該上朝dan he一把鬱文才,膽敢nue dai平南王的外孫女!

    鬱嬌笑道,“如今的鬱家,也不敢對我怎麽樣,我救駕有功呀。”

    接著,鬱嬌又說豐台縣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也算是苦盡甘來。”林伯勇歎了一聲,他的女兒,果然是最優秀的,不管處於什麽境況中,都能化險為夷。

    他轉身時,又不經意看到了楚譽

    林伯勇這才驚覺發現,楚譽一直在這裏。

    他眯著眼,盯著楚譽,沒什麽好脾氣地問著鬱嬌,說道,“他……,女兒,他怎麽一直在這兒?”

    女兒說話,竟然不避諱楚譽?

    還有,楚譽剛才說,婉音是鬱嬌?楚譽又是怎麽知道的?

    平靜下來的林伯勇,後知後覺地發現,楚譽跟鬱嬌,不,跟女兒的關係,很不一般。

    想到楚譽往日的為人,林伯勇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鬱嬌走到楚譽的身旁,將楚譽推到林伯勇的麵前,笑道,“爹,我們該感謝人家才對。”

    “為什麽?”林伯勇眯著眼,冷著臉,“為什麽要感謝他?”

    “要不是他,林婉音的冤情,哪裏能夠大白於天下?”鬱嬌笑了笑,“還有呢,爹,鬱四xiao jie跟他訂親了,不,是沒有死的林婉音跟他訂親了,他現在是您女婿,你別這麽橫眉豎眼地看著他!”

    “女婿?”林伯勇的眸光,微微一縮,不太友好的望著楚譽,“我同意你娶我女兒了嗎?”

    正要行禮的楚譽:“……”心中長長一歎,唉,當初為什麽頭腦一熱,要跑進林婉音的洗浴房呢?

    好吧,直到現在,林伯勇還沒有原諒他!

    “嶽父大人。”楚譽朝林伯勇走近兩步,然後,撲通一聲跪下了,雙手抱拳,行著大禮,“嶽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譽知道,譽曾經做過一件,令婉音和嶽父大人都十分厭惡的事。但是……,那真的不是故意的。”

    “哼!”林伯勇冷笑,“你還提!”

    楚譽:“……”他也隻做過這一件對不起他們父女的事情啊!

    “爹——”鬱嬌不滿地搖著林伯勇的胳膊,黑著臉,“你一直怪著人家,人家當然要道歉了,這道歉了,你怎麽還生氣了?”

    “道歉一句,我就同意了?你在爹的眼裏,是無價之寶,無價之寶被人窺視了,爹跟他要拚命!”林伯勇氣哼哼地甩了袖子,轉身尋起東西來。

    楚譽不知他要找什麽,還關切地問了一句,“嶽父,您找什麽?需要幫忙嗎?天全黑了,昏暗一片,看不清楚呢!譽多叫些人來幫著尋找!”

    “別叫我嶽父,我沒同意嫁女兒!”林伯勇怒道,他大步走到那株月桂樹旁,折斷了一根枝丫,然後,狠狠地朝楚譽抽去,“你個登徒子,誰想將女兒嫁你?王爺又怎的?照打!”

    鬱嬌嚇了一大跳,慌忙衝上去抱著林伯勇的胳膊,“爹,打不得!你想讓女兒過望門寡?”

    好麽,才見麵就打起來了,這人生往後幾十年,還不得天天打?

    她夾在中間,可怎麽辦?

    啊,楚譽真混蛋,被林伯勇追殺的時候,跑哪兒不好,為什麽要跑進他的浴房裏去?

    跑進去就算了,為什麽笨到泄露身份?

    平時的聰明勁哪兒去了,遇上林伯勇怎麽就笨了?

    “嬌嬌,你快鬆手,這等人,嫁不得,你忘記了裴元誌?”林伯勇怒道,“花言巧語的男人,沒一個好的!你現在就護著他,將來,你會被他欺負得死死的!”

    “爹,他是他,他不是裴元誌!”鬱嬌好笑又好氣。

    “長得漂亮的男人,全都是花心且虛偽的。”

    “爹,娘生前就常誇爹長得好看,說,嫁給爹爹就是看中了爹爹的外表,娘說爹爹是小白臉,而她喜歡小白臉。”

    林伯勇,“……”生個女兒,胳膊肘子怎麽總是朝外拐?“嬌嬌?你居然將爹同一個登徒子相比?爹可沒幹過爬窗爬房梁的事!”

    鬱嬌倒底是女兒家,哪裏擋得住林伯勇?擋了一小會兒,就被她林伯勇拎到一旁去了。

    緊接著,手裏的枝丫就朝楚譽抽了下來,“你救了我女兒,我照不誤!你的目的,老夫怎會看不懂,要她以身相許是不是?哼!”

    “師兄?你怎麽來了?呀,林將軍,打不得,那是我師兄,是他救的你啊!”一個少年,從林伯勇走來的小門方向,大步跑了過來,飛快攔著了林伯勇的抽下來的枝丫,“林將軍,你怎麽打起了救命恩人?”

    少年正是楚譽的小師弟蘆生,蘆生得知林伯勇來見楚譽來了,也跟在趕了過來。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林伯勇抽打楚譽。

    唉,這麽斯文的男人,怎麽忽然打人起來了?

    林伯勇身子一僵,問著蘆生,“什麽?他……他就是你師兄?楚譽,譽親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