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桐回到寢宮的時候已是亥時。

    她的四肢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錦服上沾滿了白色的雪籽。她頭上綰好的精致的發式早已鬆散了開，金步搖早已不知遺落在了哪裏，青絲直垂到腰間。她凍得發紅的手緊緊攥著一把蒙古刀，那把被巴圖丟在積了雪的湖中的蒙古刀。

    她走得不快，步履蹣跚。

    走過的宮人向她行禮她隻是麻木的點頭。

    走到寢宮門口時，何鼎正在那裏焦急的候著，瞧見顧雨桐的身影連忙小步跑上前，卻發現是一副狼狽的樣子：“太子妃殿下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雪夜路滑摔著了吧！”

    顧雨桐道：“無妨。”

    何鼎也是個識眼色的，見顧雨桐不願回答也沒再多問，隻是道：“太子殿下回來，現在在寢宮……小酌。”

    顧雨桐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道：“本宮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何公公先去休息吧。”

    何鼎行了一個禮，告退了。

    顧雨桐看向燈火通明的寢宮。她認識朱佑樘這些年，小時候姑且不說。單是她嫁進東宮的這段時間，他很少喝酒，更不要提獨酌。

    沒有由來的，顧雨桐覺得自己眼皮一跳。

    調整了一下心情，顧雨桐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屋內暖人的熱氣混合著一股醇厚的酒香撲麵而來。

    朱佑樘就坐在桌前喝酒，桌上七倒八歪的放了好幾個酒盅，想必喝了有一會兒了。他往日裏儒雅的書卷氣此刻蕩然無存，目光迷離，倒顯得有三分頹廢，三分魅惑。

    顧雨桐進來的時候，朱佑樘正在為自己斟酒，他的手提著酒盅懸在半空中，待看清來者，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呢。”

    說完將剛倒完的酒一飲而盡。

    顧雨桐聽了他的話表情僵了一下，扯出一個笑容：“除了東宮我還能去哪兒？又何來不回來一說呢？”

    朱佑樘放下酒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到顧雨桐麵前。他的臉跟顧雨桐貼得很近，纖長的睫毛仿佛都能掃到她的皮膚。一股清醇的酒氣味撲麵而來，出乎意料的，顧雨桐並不討厭。

    “是啊，除了東宮，你還能去哪兒呢？”他用手捏住了顧雨桐的下巴，嘴角伾伾的勾了起來：“可是，你想去哪兒呢？餘杭？亦或是……草原？”

    顧雨桐的瞳孔瞬間放大。

    他知道了。

    可是麵上還是故作鎮定，掙脫了他的鉗製：“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不明白？”朱佑樘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出了聲。待笑聲停止，他猛地握住了顧雨桐的手腕舉了起來：“那這是什麽？不要告訴我你也不知道！”

    她手上還緊緊的攥著那把蒙古刀。

    顧雨桐隻覺得心髒驟停了。

    朱佑樘抽出了刀鞘，將鋒利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髒，握住了顧雨桐的手又朝心髒的部位加重了力道：“太子妃，你若想要跟他走，就先殺了我吧。”

    他定定的望著顧雨桐，全然沒有了醉酒後的模樣，目光清明，卻看上去是那麽絕望。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