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桐向來是耐不住的性子，於是乎躡手躡腳的摸到門邊偷聽了起來。

    “陛下，如今罷了內閣首輔萬安的官，朝中萬貴妃舊部驟然收斂了不少，是否不用操之過急。若將他們逼急了，隻怕……”堂下稟話的正是翰林少詹事劉健。若認真算起來，他應當算是最早站在朱佑樘身邊支持他的大臣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朱佑樘溫潤的聲音響起，不徐不疾，不帶絲毫戾氣：“朕早些年不知給過他們多少機會，隻盼這些人能悔改，隻是本性如此，無論給他們多少時間，多少寬容，有些人是永遠不會改變的……”語畢，還能聽到他那種輕不可聞的歎息。

    接著又聽到他說：“更何況，清理了朝中的這些餘黨，對師父日後在內閣行事也方便許多。”

    “臣，多謝皇上體恤！”

    顧雨桐躲在後麵聽到這句話，多少有點汗顏，這怎麽聽都有一種‘我謝謝你一家’的意思。

    朱佑樘同這位師父自幼親近，也不在意：“朕之前讓你辦的事情可穩妥了？”

    “回陛下，先帝所封的一眾法王、國師、真人已全部割除封號，成化年間幾個仗著與此封號為非作歹的妖僧也已處死。另，臣已經奉旨將梁芳從慎刑司提出來了，就在殿外候著呢，不知陛下可要見他？”

    朱佑樘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乾清宮瞬間隻能聽到他食指敲擊幾案的聲音。顧雨桐知道，隻有在想事情想到出神的時候他才會下意識的這樣做。

    “陛下。”久久聽不到回答，站在一邊的何鼎低聲喚了一下。

    “提他來見我吧。師父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劉健退出了乾清宮，不一會兒，兩個重甲侍衛，駕著一個宦官著裝的人進了殿。那人頭發淩亂，手腳帶著鐐銬，拖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那人被扔在地上後，連忙爬起來磕頭：“陛下，奴才冤枉啊！”

    朱佑樘並沒有接他的話，隻是道：“妖僧繼曉已經伏法，聽說他是你一力舉薦的？”

    底下那人磕頭的動作停了下來，聲音因害怕而顫抖了起來：“陛，陛下……”

    “你可知為什麽被關在慎刑司？”

    那人連忙辯解：“那妖僧……隻是找上奴才為其舉薦，微臣也不知道他會有這般以權謀私，禍亂朝綱的行徑……奴才冤枉啊！奴才……”

    “冤枉？你為萬貴妃辦事，將紀淑妃逼死，朕冤枉你了嗎？”

    朱佑樘說了這句話，顧雨桐才想起，殿下跪著的這個人，正是她初來明朝之時，帶著朱佑樘去尋紀淑妃，在永壽宮門前遇見的那個太監。彼時他囂張跋扈，根本不把朱佑樘放在眼裏，縱然百般阻撓，卻還是要將顧雨桐杖斃，若不是當時張敏出手相救，她怕是早就魂歸故裏了。

    沒想到朱佑樘有朝一日會將他提到殿上審問，也沒想到朱佑樘居然還記得他。

    “目無尊卑，蔑視皇子，以下犯上，朕可冤枉你了？”

    “在宮中橫行霸道，妄視宮規，草菅人命，朕可冤枉你了？”

    “逼張敏吞金而死，朕可冤枉你了？嗯？”

    那個‘嗯’的鼻音聽上去看似不經意，卻讓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帝王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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