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青……”方開口兩個字，越清木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流暢地說話。

    由於她聽著都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小，所以她隻能艱難地向前移動著自己幾乎沒有什麽知覺的雙腿。兩個月的時間，幾乎讓她成為了一個隻有手腦會動的廢人。而明明隻是短短三四米的距離，越清木卻覺得她八年來走過的路也不過如此。

    不曾如此艱辛，不曾如此漫長。

    似乎是為了防止她自殺，偌大的青蕪閣中隻有一張小小的床，並且床的棱角都被用棉布包得十分妥帖。她沒有那個力氣踹床使其發出聲音，亦沒有那個能力製造出點其他動靜。這幾米，可能是她短時間裏唯一的機會了。

    就在越扶柳歎了口氣轉身時，門突然“篤篤”地響了。

    裏麵，有人。

    越扶柳欣喜地扭頭。不管是誰，有人就代表一切都有希望。

    此時的越清木根本沒有正確的時間觀念，見越清木依舊沒有什麽動作，近乎絕望地捶打著房門。一聲一聲，敲在門上，敲在她心底的不甘上。

    她要活下去。她不想就這麽不為人知地死去，她渴望有人帶她逃離這個冰冷黑暗的血色。她還有那麽多事沒有做，還有那麽多想去卻永遠去不了的地方，還有那麽多想完成的使命沒有實現。她真的，好不甘心！

    越扶柳眼中欣喜愈盛。也許裏麵就是阿然。她於是迅速取下隻是掛在門上的鐵鎖，亦不帶疑惑地一把推開房門，無視掉越清木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汙，用盡全身力氣似的擁住了麵前的小人兒。

    她看到了，看到了族長可怖的“死了”，看到了阿然艱難的“活著”。

    阿然她，才八歲啊！若是夏姨看到了她這般模樣，該是如何傷心？

    她始終記得，她出生阿娘便去世了。爹爹總是有很多事要忙，於是她便被放在了初嫁給族長的夏姨身邊長大。可以說，夏姨，彌補了她生命中母愛的空缺。

    她四歲那年，一天，夏姨一臉慈愛地看著她習武，突然一聲大叫。奶娘說夏姨是要臨盆了。說著將夏姨扶到產房並攔下了準備跟進去的她。她焦急地在產房外聽著夏姨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竟是莫名其妙記恨上了還在出生路上的阿然。

    而當她看到夏姨臉上幸福的笑容，聽到屋內清亮的哭聲，她竟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嬰兒皺巴巴的皮膚。

    那時夏姨虛弱地撫著阿然的臉蛋，抬頭笑看著她，伴著生命最新鮮的聲音，說了句什麽。

    說了句什麽呢？越扶柳想她永遠不會忘記——

    “小子衿當姐姐咯，姐姐要好好保護妹妹哦！”

    “姐姐要保護妹妹。”這也是夏姨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親口對夏姨對阿然許下的承諾。

    忽地感到肩處一片濕熱，越扶柳心中一陣酸澀，更擁緊了懷中微微顫抖的嬌小身子。

    阿然很少哭，因為族長在她很小的時候便總罵罵咧咧地教育她。或者“與其哭不如想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或者“我越戡的女兒絕不可以向任何人示弱”，或者“你可以迂回但定不能崩潰”。反正就是不能哭什麽的大道理，剛開始阿然還會條理不清地反駁，後來直截了當地不哭了，就是為了不再聽族長的嘮叨。

    越扶柳漸漸放鬆自己環得十分牢固的雙手，就像很久以前哄尚是小嬰兒的越清木睡覺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阿然不哭，我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姐姐會保護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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