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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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時分,辛羸才緩緩的蘇醒了過來。

    他隻覺得胸口創口處仿佛有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一般,火辣辣的疼,連帶著嗓子也幹癢難耐,眼睛也感覺到一團燥熱匯聚,腦袋更是昏昏沉沉的,就仿佛前世重感冒之後一覺醒來的那種症狀。

    很難受。

    咳嗽了兩聲,嗓子幹癢的感覺消退不少。

    這種時候,要是能抽支煙就爽了,不過大宋沒有煙草,這具身體也並沒有煙癮。

    “你醒啦?”惡來的聲音傳來。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隻是知道那般重傷後,是不能再瞎折騰的,再加上早晨那會兒辛羸隻說了出城,於是,他便就讓辛羸在林間的枯葉上麵躺了一上午。

    辛羸點了點頭:“恩……醒了。”

    聽著自己的聲音,辛羸心底漸漸浮起陰霾,他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樣子了。

    怕不是真的傷口感染然後引發重感冒了吧?

    在大宋重感冒,遇不到良醫,可就是必死的絕症啊!

    惡來皺了皺眉,問道:“現在去哪兒?繼續去文府?還是去醫館?”

    聞言,辛羸沉默了。

    去醫館嗎?

    去醫館隻是暴露自己的位置,暴露了位置,以龍二郎益州地下世界老大的身份,想要弄死他的手段會很多。

    繼續去文府嗎?

    或者去衙門狀告有人要殺他?

    不好意思,在這種關鍵時刻,權威和法律隻能是旁觀者。

    權威和法律需要證據,而證據弄出來的話,就會發現惡來是真的殺了人,而人家,頂多就刺了辛羸一下。

    最後的判決結果,將是惡來被發配邊疆,而張振全則隻是過失,最多罰款。

    這樣一來,辛羸會失去保鏢,對方卻不痛不癢。

    講求證據的法律在自衛這種情況上,就是這麽操蛋。

    它是文明的體現,卻也滋生了野蠻。

    它以證據為法律執行的根據,於是,證據就成了最好的做手段的地方。

    於是奉公守法的人,隻能無奈的妥協退讓,小人卻能以法律為武器肆無忌憚。

    不隻是後世有賊被主人家追得跳河被淹死之後,主人家反而要負擔法律責任的例子。

    在大宋的時候,遠的不說,大家都熟悉的楊誌被逼得當街殺了一個混混之後,就隻能落草梁山的這個例子,也並不全是施耐庵杜撰出來的。

    甚至於,更遠的來說,在秦末的時候,韓信早年之所以選擇受胯下之辱也是如此。

    爛人不懼法律的懲罰,反正他已經爛透了,但積極進取的人卻被法律和法律保護的爛人限製著不得不一再退讓妥協,就如同胸懷大誌的韓信,被逼著承受了男人最不能承受的恥辱。

    而這個問題,從始皇帝陛下開始推崇法家以來,綿延到了二十一世紀,是個整整兩千多年都沒能解決的問題……

    辛羸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把這個問題給糾正過來。

    除非當今官家親自跳出來乾綱獨斷,否則這個案件,便是包龍圖上手,也要扯皮幾年才會有論斷,而且最終的論斷,大概率對辛羸不利。

    幹幹淨淨的活,堂堂正正的行。

    似乎是個白日夢?

    就像當日在烏同小巷,二郎笑著說的那句‘我曾經也想幹幹淨淨的活’。

    辛羸摸著火辣辣的胸口,心底一時間感概萬千。

    良久的沉默之後,辛羸突然開口道:“大概是要先有個不曾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人去扭轉一些東西,後來的人才有資格幹幹淨淨的活,堂堂正正的行吧?”

    “?”惡來滿頭霧水。

    辛羸繼續開口:“可惜的是,沒有前人給我留下一個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環境!”

    “如果在這前行的道路上,注定無法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話,我辛羸寧願以身入惡,以惡戮惡,做最不幹淨的那個人,給後人一個可以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環境!”

    惡來連忙走了過來,粗糙的大手按上了辛羸的額頭。

    溫度正常。

    惡來更加疑惑起來。

    辛羸笑著撇開惡來的手,陡然站了起來:“隻是,辛羸,你必須記住!就算髒了雙手,也不能髒了自己的心!”

    “惡來,我們回去!”

    “回去?回哪兒?”惡來完全懵了。

    “回家!”辛羸開口道。

    大宋的莊子,跟大唐的鄉裏一般,對外會成一體,頗有大唐時黃泉不下鄉裏的風格,所以,辛羸料定龍二郎不敢派人去辛家莊!

    再者,如今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不再堅持那可笑的幹幹淨淨和堂堂正正,那麽,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龍二郎是吧?

    尹天傑是吧?

    爾等會後悔的!

    但世間沒有後悔藥,世間,隻有因果!

    ……

    辛家祖宅,辛栩和李三兒還沒回來,除了牛圈裏麵的老牛和幾隻雞鴨,整個院子便空蕩蕩的一片。

    惡來又找了些草藥,什麽竹葉心,什麽車前草,一堆莫名其妙的草藥,然後有的搗碎了敷在辛羸的傷口處,有的煎熬之後讓辛羸喝下去。

    很奇特,這些草藥簡直比後世的打針輸液還厲害,近乎藥到病除,隻是喝下了藥,那些重感冒的症狀便消退了。

    辛羸默默記下了草藥的配方。

    時間慢慢流逝。

    天黑時分,辛栩和李三兒才回來。

    兩人興致勃勃的聊著天走進來,當看見辛羸滿臉蒼白的時候,辛栩和李三兒都頓住了。

    得知事情始末之後,辛栩滿臉擔憂的詢問傷勢,李三兒則怒氣滔天的揚言要殺了張振全。

    辛羸笑著搖了搖頭,安撫兩位兄長後,他慢慢的開口道:“三哥兒,麻煩你今夜跟惡來一起出去一趟,去東城柳園街把張振全給我帶過來!”

    “好!”李三兒滿臉怒氣、咬牙切齒的點頭,大有見麵就要砍張振全幾刀的跡象。

    辛羸笑著道:“別打死了。”

    “好!我保證不會打死他!”李三兒點頭。

    李三兒和惡來便出發了。

    辛羸又笑著看著辛栩道:“兄長,今日入夥的有多少人?”

    辛栩直接開口道:“總共有六十三人,全都是莊子裏二十歲左右的年輕漢子!”

    辛羸點了點頭,道:“那麻煩哥哥現在就去走一遭,通知這六十三人,明日寅時初刻(淩晨三點)來見我!不能來的,便不用入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