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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是時候你該去救他了。”
“是的,我該走了。”
“你在害怕什麽?”
“救不活他怎麽辦?”
“四季倫常,萬物輪回,命有因緣,生死由天。”
“要放下嗎?”
“那就放下吧!”
正文,第一章歸來
天曜王朝一百三十七年,桓靖五年。
白洛雲在昌州城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山坡上祭拜兩位故人,信香被點燃。乳白色香煙被早間沁涼的山風一吹,暈散了開來。
此時正是卯時剛過,星幕依舊高垂天際,整座山坡籠罩在黑暗中。冥紙在被挖出的小坑裏迅速燃燒,是山上唯一的光。
白洛雲將昌州特產的上等高粱酒放在墓前,施施然坐在地上,對著森涼直立的墓碑說:“老頭,當年你帶我當乞丐可是賺大發了,現在才能有這享受。哎,你可別不識貨,年年給你上的香可是天曜達官貴人們才會用的好香,酒也是上等的昌州高粱酒,這可是正宗的梨花雪釀。更何況,你身邊還有一位昌州城最美豔的青衣妓,該知足了!”
白色的香煙嫋嫋的升起,縈繞在青石墓碑上。白洛雲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對另外一座墓碑說:“笙娘,你老說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妹妹,那麽,這座碑也算是我做妹妹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白洛雲撫摸著冰冷的墓碑,神情在燃燒的火光下幻滅,那雙眼冷冽的發著光。她將酒倒入地裏,山坡上酒香四溢,東方初旭。山風掀起白洛雲遮麵的紗笠,紗笠下的眉眼悵然如許,“太陽出來了,我該走了。這是最後一次來看你們,那些前程往事是時候要去做個了斷!”
汴唐王朝一百零一年,敬康帝二十二年,春。
汴唐都城,五陵城。
那日,天氣甚是空闊疏朗。碧空中的白雲時卷時舒,白團團軟綿綿的散懶著從太陽前飄過,耀陽如利刃劃帛的光芒一閃,穿透薄薄雲層。
“噠、噠、噠—”馬蹄濺落在地麵的聲音驚響,墨黑色的駿馬載著同樣墨黑色的身影馳出金粉粼粼的五陵城,黑色的人影身姿挺拔,領著一隊人馬筆直的向前,如同一隻鋒利的羽箭,掠起風塵滾滾,驚得樹上春鳥一陣亂啼,展翅而起。
這時,白洛雲迎麵而來,從黑色人影身側馳過,二人同時側過身來,回眸一瞥,驚鴻乍起。白洛雲將眉眼一挑,黑衣人眼中一亮,將嘴角微抿。
二人入眼不過一刹那,離身遠去亦是一刹那。
白洛雲飛快掠過,隻記得那是清秀俊逸不帶世人常懷倦色的一張臉,但頂多也隻是清秀,完全比不上她身邊所圍繞所見到的臉孔。卻也僅僅隻是這一張臉,就已經足夠白洛雲將他記住,那唇邊斜勾的一抹笑意,就像微微桃花色,帶著淡淡蘊香,流連在朦朦朧朧不可見的霧色中,淺淺韶光。
她走的匆匆,隻依稀記得見過這麽一個似雨過天晴的人物,卻不知那黑衣雲鶴袍的男子慢慢停下奔騰的駿馬遙望她的背影,一隻手按在心口白鶴昂起的雲頭處,往常輕善隱藏的情緒,如今卻微微顫抖起來。無人看見那遮掩的手下,雲鶴頭顱隨著男子的身軀微顫,雙目在陽光下似泛過一抹紅光,羽翅纏繞過寬肩,羽尖指著白洛雲的方向極盡纏綿。
那一刻,五陵城外,一人向城,一人離城,兩處端點,連成一條直線,雖為背道相馳,但終究會有歸期。
命運的齒輪緩緩轉動,帶著令人無法猜透的奧秘,引領著舊人的重逢,與命中注定的相見。
“要找我師父?”蘇瑉看著眼前這人,身穿冷光白的縛袖衣袍,袍底青絲勾勒蒼雲紋,腳踏青碧羅靴。再抬頭一瞅,烏發挽素髻,頭簪一枝碧玉,一張臉被雲袍掩去豔與麗,留下清與俊。驀然而望,一手扶馬,一手負於背後,一身清逸,半身瀟灑。
要找他師父的姑娘不少,但還沒有像眼前這位的。找他師父的那些姑娘,通常濃妝豔抹,打扮的甜美可愛、小巧玲瓏的,讓人一見麵就知道情竇初開,渾身都是想要見情哥哥的感覺。
但是眼前這位,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淡和冷,有一種經曆世事後心境歸於平靜的漠然,有時候也能在他師父身上,找到這種氣質。
真真不像那些女子。
“現在不巧,師父出門去了。”蘇瑉又道:“姑娘從哪裏來?找我師父做什麽?”
“我從盛安來,找他……救一個人。”
來找他師父救人的有很多,蘇瑉也沒有大驚小怪,隻是對女子的來處感到驚喜:“可是天曜國盛安城?”
白洛雲輕笑反問:“你知道?”
蘇瑉看著她的微笑,不禁詫異。這人不笑的時候,讓人覺得淡漠,但隻要眉眼含了笑意,卻又是另一番風景,仿佛萬物初春,天地都溫暖起來。
“我當然知道。”小小少年說起天曜,眼睛裏發著光,很是向往,“師父說,那裏有南朝不一樣的風情。天曜有座酒樓,每到新酒開封之日,香飄能有十裏。哪裏還有座摘月樓,巍峨高大,人站在上麵,可以摘到摸到月亮。有異域的美人、怪異精絕的雜耍、還有位勤政愛民的小皇帝,內修文德、外推武治,未來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明君。”
白洛雲笑意更深,道:“香飄十裏是真,風情絕妙也是真。隻是摘月樓摘不到月亮的,至於小皇帝……你若是見著他五年前長明宮拔劍的那一刻,就不會認為他是位二十二歲的小皇帝。”
“五年前長明宮發生了什麽?”少年的好奇更甚,他覺得這位美麗又平和淡漠的女人,跟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一樣,讓人忍不住的想要知道剩下的發生了什麽。
白洛雲接過蘇瑉手中的茶,淺呷一口,對著少年囑咐,“跟你說可以,但是你不可以告訴你師父。他一定不樂意聽見這些的。”
蘇瑉更好奇了,但為了新鮮的故事,立馬堅定的點頭。
白洛雲心想不急此時,況且蘇鈺也還沒有回來,也就安穩坐下,同蘇瑉講那些陳年舊事。“當年三皇子與七皇子為對抗日益壯大的太子而結盟,那時候十七歲的少年也隻是太子身邊的一位擁躉。那一夜,整座長明宮中燈火通明,紫微星鬥轉西移,星辰黯淡,貪狼星光芒大熾,狼煙在那一夜無聲而起。三皇子與七皇子夜驅兵甲五千,圍困了整座長明宮,準備發動兵變,一舉稱皇。天家何時無戰事!”
“然後呢?”蘇瑉問,這些事情師父從來不告訴他。
“當三皇子與七皇子驅馬直入宮中時,皇宮的守衛節節後退,一連退到了皇帝養病的明光殿,本該侍奉病重老皇帝的太子毫無征兆的昏倒在殿中。初領兵事就嚐到甜處的兩位皇子,近乎耀武揚威的殿外揚起長劍,得意而笑。隻是當他的劍還沒有落下,斬殺的指令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隻翎羽雪白的箭帶著冰冷的寒光射入三皇子體內,當場絕命。無數的寒光鐵甲從各大宮殿蜂擁而出,戰矛嗜血,在長明宮無盡的燈光中閃爍光芒,這是本該遠在彭州的的鐵衣衛。”
“鐵衣衛為什麽會去彭州?”
“彭州叛變,太子留守宮中,三皇子與七皇子狼子野心,皇帝在病榻之上將鐵衣衛玄鐵令交托到五皇子長孫柘生的手中,也就是當今皇帝。長明宮兵變的前一日晚上,五皇子秘密回宮,將鐵衣衛隱沒在宮殿之內,偌大宮城一點風聲都沒出。七皇子大駭,匆忙之下從馬上摔下,斷了腿骨,年僅十七歲的五皇子拔劍,親手斬下了他弟弟的頭顱,所有帶來的兵甲盡數被殲滅,明光殿前的青石板被宮女太監衝洗了整整十日,如今踏上那條路甚至可以在磚牆的縫隙中看見漆黑的血跡。太子醒來之時,這個天下已經在長孫柘生的手中。往常最不被父兄重視的少年,終於像一頭獅子一樣,擁有了自己的領地,俯瞰天下。”
“可是,他親手殺了他的兄弟。”蘇瑉臉色漸漸蒼白,少年帝王的往事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光明偉大,甚至帶了地獄的血腥,親手斬下兄弟的頭顱,使這個孩子心中下意識的頂觸。
“當年五皇子的生母是死在七皇子的手下,就在他的麵前。”蘇瑉的臉又蒼白了一分,皺緊了眉頭表達抗拒。白洛雲輕歎,這個孩子太像蘇鈺了,一樣的耿直良善,一樣的堅持著自己的正義與道理。白洛雲道:“要知道這個世上並不是隻有善惡對錯,還有人的恩怨情仇,這些都是糾纏不清甚至沒有道理可言的。”
“可是,可是……”蘇瑉囁嚅著,卻無從反駁,他有些後悔聽到這些了。
“沒什麽可是,至少他是個被人稱頌的好皇帝。”
是的,昔日勢單力薄的五皇子早已成了皇帝,既然是皇帝,那有手上不沾染鮮血的道理。蘇瑉深喘了一口氣,這個故事讓他的臉憋得通紅,聽見兵變二字的時候,他就該做好準備。“那你呢?”被驚嚇的蘇瑉終於反應過來,質問著說出驚悚宮鬥篇的女子,反駁道:“你說的好像真的一樣,但是你又沒有親眼看見。”
白洛雲眉眼一彎,笑顏如同盛綻開放的紫蘇月,淡雅卻有著成熟女人的絲絲嫵媚,她眉眼含著笑,對這個純善端正的小小少年無聲的縱容,到底是蘇鈺的徒弟。白洛雲未曾開口的是,那支直取三皇子性命的寒光羽箭,是她射的!
這個人其實遠不如看上去的那麽冷,蘇瑉心想。汴唐的小姑娘大多生的溫軟,一雙彎彎柳葉眉撩起五陵的春色,可眼前的女子,一雙遠山眉卻帶著微妙的幾不可察的尊貴。
蘇瑉還帶著對故事的唏噓,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等等……太子呢?太子怎麽就突然昏倒,是五皇子做了什麽嗎?他最後又怎麽樣了?蘇瑉剛想問出來,卻聽見有人喚他。
“蘇瑉。”是師父。
“蘇醫師。”
蘇瑉與白洛雲回頭,正看見即將踏入杏林館的蘇鈺被一位小姑娘喚住,小姑娘粉衫銀簪,一張瓜子臉小巧玲瓏,此時正一臉癡慕的看著蘇鈺。
蘇鈺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館內,就已經回過頭去。
蘇瑉在背後偷偷向白洛雲使眼色,對於這個給他講了帝王爭權奪位,看上去很冷笑起來很暖的女子,他心裏卻著實是喜歡。蘇瑉蹩著嘴向白洛雲小聲嘀咕:“快看,又有小姑娘給師父送香包了。這些小姑娘啊,攔都攔不住,其實她們都沒機會,師父這些年有一個藏在心裏的女子,叫什麽……白洛雲!”
蘇瑉這時候才想起來,這位新來的姑娘,他還沒有問她的名字,“對了,還沒有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白洛雲。”
蘇瑉霍然回頭,目瞪口呆的看著白洛雲,目送她悄然走到蘇鈺身後,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蘇鈺回過頭,詫異的看著來人,笑的像個孩子。
“你怎麽突然來了汴唐?”
“來找你救個人。”
“誰?”
“雲王府世子,雲琅。”
------題外話------
這是我第一次寫文,雖然寫的不盡理想,但是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當然,我想要一個好成績,所以,如果有正好喜歡我文的寶寶,希望你可以點一下收藏,來一波投票,再加一筆評論,感激不盡。愛你們,麽麽!
最後,我的故事很慢,但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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