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楊花綰發淺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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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中間竟還有許多軼事,可阿瘦卻對紀兄你不冷不熱。”楊子因話裏有話,任誰都聽得出其中意味。
紀源衣笑道:“她對我不冷不熱,不過是我的身份敏感,但也妨礙我們相知相熟,我倒覺得她對楊公子你格外欣賞,我哪比得上楊公子風采獨特,吸引人呢?”
他們兩人說笑著,花如瘦卻目光緊緊地盯著樓下。
車水馬龍,行人熙攘,一對華服男女挽手行走,男子側過頭偏向女子耳邊,對她說了些東西,女子掩著嘴嬌笑,兩人濃情似蜜,格外引人注目,他們便是揚仙郡主與她的夫婿廖晙了。
花如瘦了解到他們會這個時候來這座茶樓用早膳,便讓楊子因帶她來這裏。她昨夜讓瑤空台放出消息,昨夜表演的人並非瑤空台主朝冠離,而是她的朋友。她昨夜揭麵紗已露真容,她來這邊時早有人注意到她,小聲議論,而她昨夜也在瑤空台看到了廖晙夫婦,這便是她的目的。花如瘦昨夜給楊子因一場驚世絕絕的舞,也為自己的行動鋪了路。
花如瘦止住紀源衣與楊子因的對話:“你們可要喝茶?我看你們都說得有點累了,我去叫壺茶吧!”
果然,兩人停住了話,麵麵相覷道:“來壺茶吧。”
花如瘦忍不住笑,起身去喚小二,點了揚州的名茶。回來時候,正經過揚仙郡主身旁,手指一碰,彎身撈起某物,叫住她:“姑娘,你的東西掉了!”她走近揚仙郡主,將她手中的玉佩呈給揚仙郡主看,郡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果見自己的玉佩掉了,雙手接過道謝,又見麵前女子十分貌美眼熟,郡主一驚,道:“姑娘,可是昨夜瑤空台的舞者?”那一場舞對於任何人都是無法忘懷的。
花如瘦隻是微笑,揖禮告退,返回自己的座位,等著茶點送來,花如瘦至始至終都未在說一句話,氣息沉悶得緊。
吃完後,將要走時,揚仙郡主走過來,姿態溫婉柔美,不帶一點郡主架子,她向花如瘦依依作禮,道:“昨夜姑娘一舞驚鴻,讓我甚為驚豔,不知姑娘可有幸到我府上一遊?”
“不久將是郡主的生辰,會有機會的,若是可以,我後日可至。不過郡主遞個帖子到偓佺閣,我暫時住那裏。”花如瘦道。
“多謝姑娘,我一見姑娘,便想與之結交,大約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姑娘慢走。”
“嗯。”
一路上,楊子因先說話:“阿瘦如何時認識揚仙郡主的?”
“就在剛剛,子因可有什麽疑問?”花如瘦問道。
“我隻道阿瘦真是好人緣,認識什麽人總是能讓那人親近你,揚仙郡主是,子因亦是。”
“子因可是認為我是什麽蠱惑此人的妖精嗎?會吃人不成?嗬嗬,說實話,有些在意料之外,有些卻在意料之中。”花如瘦說得不透徹,讓人忍不住去猜想。
回了偓佺閣,紀源衣也不叨擾了,回了自己住的客棧,楊子因也回了扇莊。
宋之筌帶花如瘦去他房中的密室,密室中,宋之筌將她想要的東西給她,資料已經被整理好,她快速瀏覽,這裏頭不僅有齊國公府的,還有齊國公和府中的一些大事記載,比如他的夫人過世,更重要的是密室圖紙竟也有一份。
花如瘦驚訝笑道:“宋之筌,你是怎麽弄到齊國公府密室地圖的?”她驚訝於宋之筌的能力,有一些資料是朝冠離派人著手準備的,而宋之筌則去辦一些她們辦不到的事情。
“找到建造者不就行了嗎?這還不容易。齊國公當年在揚州建府,找的可是揚州有名的機關師徐甚,但徐甚再有名,也不過是機關世家木家的外門弟子,他學到的這點東西足以揚名了,不過木家極其低調,江湖幾無他們的蹤跡,但說起他們的大名卻無人不曉。而我用木家的百年機關鳥換徐甚的圖,他怎麽會不肯,他畢竟是個小有名聲的人,但又何嚐不想再進一步,這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宋之筌平淡道,仿佛早已看透其中事理。
“倒是讓你為我破費了,那可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啊。”
“再怎麽貴,也比不過我家阿瘦!”宋之筌扶起坐著的花如瘦,笑眯眯說道,眼中一番寵溺。
“我今日見著揚仙郡主了,也碰巧和她相識了。昨夜去瑤空台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舉多得,揚仙郡主已經迫不及待要認識我了,她素來熱愛舞蹈,但瑤空台因她身份不肯收她,她頻頻去瑤空台觀舞,也給了我一個機會。可是,宋之筌,你為何讓我認識楊子因,還讓他照看我幾天?”花如瘦重重疊疊,迂迂回回,最終回到了心底最想問的問題上,隻昨天一天她便已深深迷上了楊子因,一點也不必對蕭皓庭少。
“阿瘦,”宋之筌放開手走到燭火旁挑弄白燭,若有所思道:“你不須問那麽多,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好了。阿離與我說過你和蕭皓庭的事,我始終覺得你們情淺緣無,楊子因或許會更適合你。”他直接了當,挑明了一些事由,原來她來的那日便已在宋之筌的局中。
“你還記著那老主持的話啊?順其自然便好。楊子因本無情分可言,你我貿然如此,若是讓他知道''''他怕是心裏不好過。”
“阿瘦可是心疼他了?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啊!”宋之筌感慨道,以他對花如瘦的了解,她最不願意管別人、做心疼這種事。
“真是奇怪,這倒也是真的,你給我的這個桃花還未開。若是我與他有了在一起的心思,那我對蕭皓庭也不會有多留戀的。”花如瘦斬釘截鐵道,她對蕭皓庭的感覺總不如她對楊子因初見時那麽強烈。
宋之筌又坐在凳子上,蹺著腿說:“那我便等著吧。你暫不理你與子因這樁事了,來日方長,現在還是完成你的任務,早些取得寶物,思慮如何解決了廖晙吧!花無傾每次都給你這麽難的任務,真是一點都不心疼你!”
花如瘦撇嘴一笑:“倒也是。廖晙可不好對付,在齊國公眼皮底下殺人,要有一番謀計,不如想辦法把罪責推到仙主宗身上去吧,讓他們互相為難也好,總之不會懷疑到我才好。”花如瘦說起這些事倒毫不含糊,完全不似剛才陷入情思的神情。
“你如何想?”
“下毒不是個好辦法,不如我借仙主宗的名頭約他出去,將他解決了,況且他這陣子常外出見人,大約是在準備什麽,要對齊國公動手了。”
“倒也可以,但你要打好掩護。我外出的時候,偓佺閣和瑤空台的人手任你調動,但仙主宗那裏你有什麽名頭呢?”宋之筌仍有疑惑。
“我哥哥與我說過,廖晙還是葉尋之時與仙主宗仙主座下四君之一的月君月潮心交往甚密,暗生情愫也說不定,他舊情人約見他也無不可的,我雖未見過月潮心,但卻看過她的畫像,相貌俊俏,她頸上有一塊紅色的花瓣胎記,我到時候會扮作月潮心之時用白紗鬥笠蓋住,朱砂描胎記,隱約看著,他不會懷疑我的身份了。”花如瘦從花無傾處了解了許多關於廖晙和月潮心的事,十分詳盡,讓她不由得懷疑花無傾從何處得來的。
“便這麽著吧,那些東西我會準備妥當,你這幾天記好這個密室圖,到時候別困在裏麵出不來了,你仍須十分謹慎。徐甚這人最近功力,但不是全部仁義的,說不定在裏頭留了什麽機關,十分保密。”宋之筌憂忡道,他隻有把花如瘦保護得好好的才放心。
剩下的時間他們便認真研究圖樣,第二日時宋之筌便去了西域。
這幾日,花如瘦與楊子因似平常朋友一樣談心下棋,散步倚風,平靜得很,花如瘦應楊子因之邀去了扇莊玩耍,趣味悠然,讓人幾乎忘掉一切煩惱。
果真如花如瘦在茶樓所言,揚仙郡主邀請他們去齊國公府上遊觀。國公府坐落在揚州城中心位置,仿佛是坐鎮揚州的定神珠。
這日,風光明媚,不可多得。海棠樹下,揚仙郡主與花如瘦茶話談風,十分風趣暢快,不喝茶了便擺弄舞姿,看看哪個手勢好。
花如瘦笑道:“可惜瑤空台因郡主的身份不能手下你,倒也並沒有可惜郡主的天資,宛若天成,若多得指點,想必是極好的。”兩人同坐下接過婢女呈來的茶,暢快談笑。
揚仙郡主溫莞:“我所幸結識了姑娘你,我素來仰慕瑤空台主,她的舞姿令無數人傾倒,但姑娘你亦是。”她說到花如瘦那晚的舞蹈,不禁升起豔羨,那種絕美的舞姿怕是一生也隻能看見一次,而看過的人一定是終生難忘的。
“我較著台主還差了那麽幾分,若是有緣,我會讓郡主與她見麵相識的,不過她去了江南。”花如瘦謙虛著,眉眼間升起懷念,想著阿離在浙江一切可還順利,她對朝冠離總是有著不一般的姐妹情,她們從小相識,一路扶持,互幫互助,為對方擔憂解決困難,瑤空台這些年無大事,也多是她和宋之筌在暗中解決了仇人對手。
“多謝姑娘了,這一日過得真快,姑娘與楊公子不如就宿在這裏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後天即使我的生辰,姑娘,你在這裏多留一會兒,我便能多學一點。我許久未如此開心了,可好?”揚仙郡主問道。
“自然是好的。我來揚州本就是奉師命赴宴的,在這裏叨擾了。”
“無妨。”聽到花如瘦答應,愛舞如癡揚仙郡主喜不自勝,即刻吩咐下人準備兩位可人入住的院子。
夜初入幕,國公府也不如白天熱鬧,郡主生辰雖近,但都已準備妥當,沒什麽大事,花如瘦所住的梧桐苑和楊子因所住的長仙居僅有一牆之隔,沒什麽動靜,花如瘦才開始自己的行動。
在偓佺閣時,花如瘦就已經記熟了國公府和密室的地圖,她脫下衣裙,套個紫色緊衣,綁緊袖口才翻牆出去,她利落得躲開巡邏的人,去往齊國公過世夫人的房間,竄入房間中。國公夫人雖已過世,但花如瘦想國公與那夫人大約是真正相好的,不然也不會有人想到密室竟會在這裏。
房間一塵不染,想來是有人常來打掃的。花如瘦借著月色摸索機關,終於在字畫後扭動機關,進入密室後門自動合上。
花如瘦不敢有太大動作,我握著宋之筌給的夜明珠穿梭在密室之中,腳步輕巧,飛身似燕,哪處有機關,她都清楚,未曾觸動。
國公府下密室猶如地下宮殿,她去過的幾間密室不是堆著金銀財寶,就是放著古玩兵器,花如瘦倒並不在乎,也不多想。到最後一個地方,花如瘦在石門前終於停下腳步,石門有著機關密碼,這種機關密碼與她一年前去的閩地墓穴頗為相似,十分難破解,若是一個不慎就會觸動全部機關,甚至引來齊國公等人。
看來這地就是放那個東西的地方,不然也不會設這種機關密碼。
機關密碼與石頭相通,十分靈巧,在九宮格上要接連按下不同的石塊移動,這就須猜度齊國公的心思了。齊國公為人習慣用左手,總是四指貼著桌子,他學過的武功中最擅長的便是指法的功夫,叫斷空指。
花如瘦努力回想斷空指的出指方位和順序,深深吸一口氣抬指往九宮機關格上按去,按照斷空指的出指順序接連按下,每按一下都仿佛在經曆一次生死抉擇,踩在火炭石上,心中上下沉動,她按下最後一個,沒有動靜,片刻九宮格全部下落,石門打開了。花如瘦才鬆了口氣,進入其中。
石室古樸,略有擺設,無多裝飾。
站在中間,花如瘦往四周環望,思慮著那些是她要找的。
忽地,花如瘦蹲下身子看花紋複雜的地麵,果然有一個個轉頭機關,她不敢貿然下手,再看石麵周遭,是一個八卦形狀,看來是先要推八卦陣才能轉動最後一個機關,所幸花如瘦學過易經八卦,這對她並不算太難,她仍是不敢輕舉妄動。
看了看四周的擺設,推測生門與死門,才最終八卦推陣,又是一個煎熬,卻最終完成。地下升級一個石台,石台中並沒有放什麽,隻是一麵鏡子,與她頭頂的鏡子相映,花如瘦最終找出了她想要的東西,那果真是極其複雜的,東西是一卷羊皮紙,包著一個血晶珠,不多想,花如瘦將它放入懷中。
還原石室後,退出來卻聽見有聲響往這邊傳來,花如瘦疾步往另一間密室而去,那聲音不大不小,正是齊國公與紀源衣的聲音,花如瘦仔細聽著,齊國公道:“我此番讓源衣你來,便是把那東西帶走,毀去那功法。幾年前我與鎮威將軍去四川剿殺叛賊,不想找到如此厲害邪惡的武功,可惜東西一直放在我這裏,我也戰戰兢兢。”
“你可知那是什麽邪功?”紀源衣問。
“不清楚,羊皮紙無字,隻是幾個奇怪的紋飾,血晶珠我倒是知道,曾是西域一個小王國的寶物,裏麵傳說是那國神獸的血,可庇佑王國,不知緣何落在蜀地。”
“我大約知道了,仙主宗每一任仙主都會修煉一種叫血幻神功的東西,這血晶珠想必就是輔助物了,而這羊皮紙應該就記載著那種神功,但不是常人可看懂的,不知因個落在四川,而那小國也早沒了,我猜想仙主宗與那小國有些關係,這卻是不是個好東西。”紀源衣一本正經道。
走到石門前,紀源衣攔住齊國公打開石門,道:“你這石門做的也太不經用了,竟有人來過,碰了石門。”
紀源衣在火光中瞧的仔細,看出了有人碰過的痕跡,他不由得想起那個人。
“有人來過?”齊國公十分驚慌,紀源衣道:“想必是到走了,應該還未走遠,你快啟動全部機關,讓人快速搜捕。”在紀源衣的指示下,齊國公按下某處機關,然後退出密室去喚人搜捕,紀源衣則在其中尋找。
花如瘦知道密室還有另一處出口,在另一個密室中她出了密室,出口正在一處假山。由於紀源衣的警覺,整個國公府處於警惕搜尋中,花如瘦心裏多個念頭閃過,沒想到紀源衣與齊國公竟有如此深的交情,已經到了托付的地步。
齊國公府十分混亂,嚷著有盜賊進入,他們拿著火把到處竄尋,查得十分嚴密,連個老鼠洞也不放過。花如瘦悄悄閃出,有人看見她的身影,緊追不舍,甩開後她落在某一處院落,隻一刻,她便驚慌。
“阿瘦?”楊子因坐在石桌旁,驚訝地看著她,聽著外頭搜尋的聲音,楊子因眼中骨碌,仿佛轉過幾度春秋。
“子因,我……”花如瘦不知該如何說。
楊子因反是拉過花如瘦的手,讓她坐在凳子上,將自己身上的月白衣裳脫下,讓她穿在身上,一邊說:“待會你不要說話,聽我的,我不會害你。”
“嗯。”不知為何,花如瘦十分信任楊子因,竟把自己的安危交給他,聽著他的話,心裏很安定。
“阿瘦,我給你綰發吧。”說著,楊子因撥散了她的頭發。她的頭發柔美絲滑,趁著月色正好,楊子因鎮定下來,那些自己隨身帶著的梳子,給她梳頭發,動作嫻熟。
長仙居中,楊花飄飛,落了一地,浸在如水的月光中,楊子因聲音細細輕輕,宛如水聲:“在我們楊家有個慣例,要為自己的妻子梳頭理發,用自己的族花簪著,叫做楊花綰發。我和葭兒成婚時,她沒有得到族人和我爹娘的祝福,所以我給了她一個祝福,給她楊花綰發,情絲長繞,永結百年好。”楊子因放下梳子,給她綰發,那聲音輕輕落落,飄在花如瘦心中,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遂拿起那梳子把玩。
“子因,這梳子真好看,能送我嗎?”一出口,花如瘦便想收回這話。
“自然可以。我年少時雕上了楊花,本想送給她的,現在……給你也好。”
此時,一眾人衝進來想要搜尋,齊國公府總管帶頭,紀源衣跟在其中,看著此情此景,訝異不已。
楊花落落,如畫的男子給佳人綰發,十分和諧,他們仿佛是打掃了他們,破壞了他們美好的心境,心中微有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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