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 身出九伏恩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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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時間,隻是一眼之間。

    十年之間,能使人改變許多,唯一不變的是早已沉澱的心境。愛意經年之久,曉風殘月,愈發醇厚。

    花如瘦容顏依舊,清雅衣袍加身,如塵外仙子。她的小弟子占辛羽褪去青澀,長成英姿勃發、瀟灑俊氣的少年,他在花如瘦的教導下脫胎洗髓,武功非凡,早已不是當初弱小的孩子了,現在的他可以獨當一麵,頂天立地。

    六月初的傍晚,師徒兩人持劍比試,劍術精湛,如出一轍,亦有千秋,花如瘦一根木劍,占辛羽一把鐵劍,自從占辛羽十五歲之後,每次他來時都被花如瘦要求和她比試,每次都是他輸屢敗屢戰,他的提升很快,攻擊力大增。

    花如瘦左腳一踏,提力回旋,劍氣隨流,使她的長發、衣袂無風自動,倏然間如同九天玄女飛下,讓人迷亂,占辛羽迷怔,來不及抵擋花如瘦這一擊,她的劍已抵上占辛羽的脖領,停到恰好的位置。

    “師父,我輸了。”占辛羽翻手負劍,與花如瘦並肩而行。

    占辛羽已高過花如瘦一個頭,十分偉岸,他有時側過眼睛去看她,一如十年之前,驚鴻一瞥,令人難以移開視線,她仿佛高手到他的目光瞥向他:“你不該輸的,一時迷亂要定住心神。九伏訣你練到第幾層了?”兩人坐在樹下,交談。

    占辛羽羞窘,回答道:“五層了,很快便能突破五轉天機的境界達到第六層六去無魔了。”

    花如瘦點頭,猶為讚賞:“很有進益,這麽快就到六去無魔了,師父當時還沒你厲害呢。”

    占辛羽摸摸頭,嘻嘻一笑:“都是師父教得好。師父,我此次下山,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師父要不要嚐嚐?”占辛羽獻寶似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用布包著的千層餅,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手中。

    她小嚐一口,道:“尚可。說正事,我讓你下山辦的事可做的妥當?”

    “沒問題。許多事情我都打聽清楚了,且準備妥當了,我去了師父原在山東的剪香軒,裏頭的人已被接走妥當安置了,師父無須擔心。”

    “那江湖中可有什麽大或小的變動?比如仙主宗?”

    “仙主宗勢力大不如前,隻是勉強支撐,但人傳有人代掌仙主宗,卻沒人知道他的真麵目,而且高熲師伯他身負教導之職,其中有幾個月沒回派中最近才得空,恐如師父所說,高熲師伯他……”占辛羽看著花如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之前我們一一排除了各人的情況,比對了吳纏衫師叔死的那一天的情況,看上去他是最沒有動機殺死吳師叔,可是小羽你偷偷觀察了吳師叔的情況下,他不是被一擊斃命麵色微紫,先是中毒,有人趁他不備索取他性命,若不是吳師叔查到那人的身上,又怎麽會著急下手,害我吳師叔!你當日說譙洇竹也來瞧過,卻也幾無線索,隻斷定是魔教手段,她的海鷹鼻子恐不靈了,斷案能力也大不如前了,可是那人極其精密,手段高明,無人懷疑他,但有幸你去過伏星山的藥圃,找到了新的線索,藥毒種植,天下三家,仙主宗唐門一家,萬花門杏花莊一家,九伏派伏星山一家,伏星山的藥圃竟有唐門的藥物,不可思議是不是?伏星山主要是高淑和她的丈夫長孫良辰負責,高淑可是與高熲有兄妹關係的,而小羽你去的那塊藥圃是他們從不讓我去的,我萬萬沒想到不止是高熲一人,而是整個高家也與仙主宗勾結起來了!”花如瘦細思恐極,說得她好像親眼見過一樣,她睜大無神的眼睛,冷冷地笑著。

    “可是師父,誰會相信你這個不出世的人?我們縱是猜測,也無絕對證據,派中更有謠言說掌門年邁,高熲師伯就要繼承掌門大位了!”占辛羽很恐慌,這已然已經威脅到掌門靈伏子了。

    “十年前機關城是他用化生劍痕嫁禍於我,如今他更是殺死了吳師叔,我們師兄妹幾個竟走到了這個地步。小羽,你暫時不要慌,容我想想。如果高熲繼位,勢必會與仙主宗連成一線,現在離我十年之期出山還有幾天時間,隻有一個機會了。”

    “什麽機會?師父,你說說。”

    “九伏派每年會在六月初六這一天給剛成年的男弟子授冠,在那一天勝出的弟子可有與長老或長一輩的人較量的機會,你在那一天隻要逼出他使出魔教武功既可,拿到他身上仙主宗身份的證明,之後我會出現,危機關頭你就用割魂劍的招式,那是你想怎麽暴露就怎麽暴露。不過我們要做好多說準備,以防他反詰,仙主宗不同於別的宗派,他們奉仙為主,每個人都有奉仙木牌,藏在陰山明宮中,而這背後就是他們虔誠信徒的名字,這是鐵證了,花無傾與我說過,你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奉仙木牌,現在隻能指望小羽你了。”花如瘦囑咐占辛羽到,她心裏好像抓住了一條最為重要的線索,她想過許多情況,想到高熲有可能會耍賴,不認帳,可隻有奉仙木牌不會騙人。

    “我知道了師父,小羽定不辱使命,離去後盡快趕往陰山拿到奉仙木牌。”

    花如瘦又道:“這應夠了,這是我為九伏派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那之後,師父你是要離開九伏嗎?會去哪裏?帶上我唄!”

    “師父要回家。帶你出去玩可以,你終究屬於九伏,是要回來的,你師祖讓我收一個弟子替他培養出一個新的繼承人,那就是你,你沒有浪費師父和師祖的心血。”花如瘦欣慰地笑著,占辛羽卻傾身抱住她,“師父,你要拋下徒兒嗎?”他像一個孩子一樣賴在她身上不想走開。

    花如瘦哭笑不得地拍拍占辛羽的頭,“怎麽會呢?你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天天賴著師父我嗎?你這樣以後怎麽成為掌門人啊?你看看你師姐,十年曆練,已能獨當一麵,是要杭州瑤空台分台主,你甘心落後於她嗎?都是師父的好徒兒,以後你們都可以來看師父。這一次出山還要你隨我去一趟西域呢!你武功雖成,但缺少曆練。”

    經她一番勸,占辛羽也沒有那麽傷心了。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占辛羽才離去,借口出了九伏山,去往陰山方向。

    單手撐著頭,花如瘦坐在樹下,捋清了這幾十年來的思緒,現在她已近三十三歲,她最美好的年華在自押中度過,而在這之前她也是快樂的,與蕭皓庭師兄妹十二年,一朝起落,她初嚐愛的樂與痛,;邂逅楊子因,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淡淡的快樂與憂傷讓她銘感於心;雲崖梧桐山莊的淺淺時光,離別與歡喜同步進行;江遐的霸道與嗬護,讓她無法拒絕;可是她最終心裏念的想的是紀源衣,他不會讓她悲傷,不會讓她失落,他們會共同度過難關,眼下是最後一個難關,他們終會走到一起,破開“命中無花”的詛咒;這十年,多虧了占辛羽的陪伴,她才不會那麽孤獨,這個小徒弟對她的心思漸漸明了,這十年她給她一場無與倫比的造化,他給她陪伴,這十年便好了,縱使她對他有一點清淺的歡喜,她也會像宋之筌一樣不曾要說。這十年她想清楚了,原來愛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有時不必言說也會有人懂。

    這十年的債,總算還了。

    花如瘦淺淺一笑。

    六月初六那天,九伏山陽光正盛,各位長老,弟子都盛裝出席,十分隆重,連掌門靈伏子也出席了,可見他重視年輕一代的培養,隻是他還未宣告掌門人選,讓各人心中十分焦急,但又有不少人認為掌門人選必是高熲,他年輕力盛,武功高強,十分熟悉九伏派的事務,但令人費解的是他未曾婚娶,視高淑之子長孫漾為子。現在他就坐在靈伏子的左下角,靈伏子有十個弟子,有幾個英年早夭,花如瘦少有人知其蹤跡,唯一的人選隻有高熲了。

    端坐在短椅上的高熲,岸然巍峨,一派正氣,沒有人不相信他是正派的代表,他實力高強,十年多前就已是武林大會第一,聲望破高,隱有壓過靈伏子之勢。

    新成年的男弟子不在少數,給男弟子授冠後便是他們比試階段,勝者有豐厚獎勵,更能挑戰高手。經過一番激烈爭鬥,占辛羽脫穎而出,令所有人非常驚訝,除了靈伏子平靜如水,毫無波瀾,但他使的卻是最正宗的九伏派劍法——化生劍術,正當眾人疑惑時,占辛羽抱拳道:“弟子占辛羽,想挑戰高熲師伯!”

    眾人驚嘩,大都認為他十分狂妄不羈,高熲反道:“到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請賜教,師伯!”

    本以為是個毫無懸念的開頭,卻沒有想到兩人一過招就使出化生劍術,都十分高超,竟不分上下,高熲雖年長於它,竟也不能壓他一頭,令人十分費解。高熲麵露難色,劍尖一點,提步上前,轉換他高家劍術,占辛羽卻仍然應對自如。高熲心中暗惱,他絕不能被這個毛頭小子壓製在眾人麵前丟人現眼,高熲的攻擊愈發狂躁,他的功力強於占辛羽,尋對方法便能克敵製勝。

    高熲將占辛羽擊退至台邊,全然占據上風,可占辛羽不服輸,在高熲將來一劍之時旋身飛來,躲過一劍旋即挽出數道劍花,讓人眼花繚亂,以至於幻出他的人影,讓人捉摸不定,別人不識,但高熲識得這是傷雲劍中的幻雲式,以迷眼取勝高熲眼睛一眯,心中更焦急,找不出占辛羽的確切位置,以至於占辛羽橫來一刺,他抬手擋住,飛腳一踢十分用力。占辛羽被踢飛到台邊,眾人一驚,沒想到他對弟子這麽狠心。

    占辛羽側目一厲,轉身又與高熲比鬥起來,眾人才意識到這已經不是挑戰和比試了,而是廝殺,一個比一個心狠,有長老叫雙方住手,可他們一旦開打誰都停不下來。占辛羽心中微急,想著快速解決,隻好使出割魂劍的招式,高熲眼見不對,九伏派的劍招竟都無法阻擋,不由得使出仙主宗的招式,才重新奪勢,這下便大露端倪,高熲微怒火強起殺心,占辛羽劍勢可擋,使出他所學的最強一式,奮力一劃,僅是割破高熲一條袖子,又被他打飛,高熲十分生氣,但他右臂上的紋印便顯露出來,憎恨仙主宗的任都知道那是仙主宗的象征,立即站起來大怒道:“高熲,你手臂上的東西你可知是什麽嗎?”

    高熲作揖道:“隻是隨意紋上的,難不成長老懷疑我嗎?那占辛羽怎麽會使傷雲劍招,不更令人可疑嗎?”

    占辛羽站起來理直氣壯道:“我可不可疑師祖最清楚,大家剛才可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為了殺我竟使出仙主宗的招式,難道還不明顯嗎?你也是九伏派弟子,可你殺掉蕭皓庭師伯、吳纏衫長老,你難道不覺得愧疚嗎?”咄咄逼人這一點占辛羽算是學到了花如瘦的勢態,她有時都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你故意激怒我!”高熲發怒,轉身就要殺掉占辛羽,占辛羽難以抵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根飛針帶先飛出,纏住了高熲的臉,使他不能在向前一步,占辛羽立即閃移到一邊,心裏落定了石塊,他雖經曆生死,這一戰,絕沒有花如瘦那般從容淡定。

    一道白影躍出,花如瘦收針落定,站在高熲對麵,用無神的眼睛嘲笑他:“你怒,不過是小羽說中了你的痛點才想要殺害與他,我們總算看清了你的真麵目,師兄,這些年,你偽裝得很辛苦吧!”

    高熲壓下怒氣,道:“師妹,你在胡說什麽,你怎麽會不了解我的為人呢?我若真是殺害了他們,真是仙主宗的人,還請你們拿出證據,不要汙蔑我!還有,師妹你不是被關在伏雲山嗎?”

    “是啊,可是十年已過,我就出來了,不過也很奇怪,十年了你竟也不曾來看過我,真叫我寒心,你在忙你的千秋大業吧!可是我不會讓你得逞的,讓你毀了九伏派的。物證的話,小羽,把所有的奉仙木牌呈給掌門和各位長老看,奉仙木牌騙不了人的吧,那可是我徒弟前往陰山辛辛苦苦奪回來的,但消息還沒傳到你這裏來吧!”花如瘦一如既往的刁鑽,即使看不見,嘴皮子也這麽不饒人。

    “你什麽時候再收了徒弟?”

    “十年的時間足夠我培養一個繼承人了,師父的弟子所剩的竟沒有幾個,蕭皓庭為你所殺,而我也沒法繼承。你看看我用十年教出的弟子,還是能與你較量一番的,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便能勝過你我了!”花如瘦嘴唇勾起,笑得愈發燦爛。

    靈伏子與眾長老已經鑒定所有奉仙木牌的真假,高熲的已確定無疑,更難以置信的是整個高家都是仙主宗的人,一些事震怒,而靈伏子平靜地接受這個令他心碎的事實,又很欣慰花如瘦的敢做敢為,他多年前因為妻兒死去而遭受重創,他的弟子有的死去,有的竟是叛徒,而每次拯救九伏於水火中的卻是他的小弟子花如瘦,靈伏子道:“高熲,你為害九伏,高家叛入仙主宗,今逐你出門,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但你們為禍武林,我不得不拿下你。”靈伏子強忍苦楚,下令命人捉拿,卻都不會高熲,最後花如瘦出麵,與他再度對峙。

    高熲冷哼:“武林大會的時候你便不是我的對手,如今你更是眼睛瞎了,還能鬥得過我嗎?”

    “我那時隻是隱藏實力,如今你隻是八流入海的功力,而我已是九脈化一,我眼睛看不見了,便不能勝你嗎?何況我還要替蕭師兄和吳師叔報仇,我欠他們的便用你這條命來償還吧!”花如瘦祭出木劍劍指高熲,劍氣盤旋,她的衣裳無風自動。

    高熲不再遮遮掩掩,藏頭露尾,一把長劍劍招變化無數,花招百出。所幸花如瘦十年來功力精進,九伏訣已至九脈化一,但更上一層樓便是十伏真無。

    兩人戰鬥激烈,花如瘦憑借聽聲辯位,絲毫不受高熲眼花繚亂的招式影響,漸漸漸漸占據上風,兩人殺得不可開交,但花如瘦看似簡單的招式,更壓他一頭,她的內力加持,竟使木劍經受震力而不斷。花如瘦與高熲都十分了解各自的化生劍招,遂不用。

    花如瘦身形一閃,躍向高熲,他劍式一挽,揕向身後的她,花如瘦微移一側,借勢推波一劃,割魂一出,無所遁逃。

    隻那一瞬,高熲被她刺中心髒,木劍直穿透他的身體,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親手解決了他,替蕭皓庭和吳纏衫報了仇,終於她粲然一笑,淹沒在人群中的高淑捂著嘴,不敢動彈,她與丈夫長孫良辰還有孩子長孫漾稍稍退離這裏,去往別處。

    花如瘦向靈伏子跪下來,拜了三拜,“師父,十年已過,阿瘦完成了對您的承諾,不辱使命,不過我要帶小羽出去曆練,往後會送他回來接替您。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阿瘦不敢忘記您的恩情。”

    “阿瘦,為師自愧,若你有歸意,九伏永遠是你的家……”

    花如瘦與占辛羽休息之後,即刻啟程趕往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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