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父皇，你說的是遠在江南南海郡的天明兄長嗎？”
    “……”
    待在父皇懷中也是無趣。
    父皇也是的，也不幫自己說話，自己實在是很想要和陽滋姐姐一塊出去玩的。
    剛有離開父皇懷中，聽得父皇說道一事，月裳小丫頭略有駐足，側著小腦袋看過去。
    天明！
    天明兄長！
    是她們的兄長，是母親第一個孩子。
    隻是，這些年來……自己都沒有見過他，陽滋姐姐見過，小時候，還和那位天明兄長待在鹹陽宮玩呢。
    後來！
    天明兄長就不在鹹陽宮了。
    具體緣由也不清楚，反正……自己不知道，陽滋姐姐每次出去的時候，母親總說……抽空去陸豐看一看天明兄長。
    自己也想要去瞧瞧。
    陽滋姐姐都雙十上下了，天明兄長的年歲會更大。
    十年！
    天明兄長待在南海郡一個叫做陸豐的地方，足足待了十年，十年期滿，要離開了？
    “……”
    “玩你的去。”
    “天明……，十年期滿。”
    “十年。”
    “還真快。”
    “十年對於天明來說，是好的，他安穩的待在陸豐，我很安心，身邊還有殘劍大俠他們，我也很放心。”
    “十年。”
    “數月之後，陛下您要江南巡視，天明……那孩子怕是已經離開了。”
    “說來，月裳和泰兒都沒有真正見過天明，上一次天明來鹹陽，兩個小丫頭剛出生不久。”
    “……”
    “陛下，讓天明走他自己的路吧。”
    “十年前，他選擇前往濮陽，現在……好像還是濮陽，陛下，讓他自己走吧。”
    “……”
    天明！
    天明那孩子在陸豐的十年……要期滿了！
    十年！
    就那樣過去了。
    太快了一些。
    那孩子……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模樣，他都已經二十多了，早已經長大了，這些年來……天明在陸豐的動靜……自己一直都知道。
    那孩子很好。
    如陛下所言，他待在陸豐，雖是為了墨家的那些人，然……十年時間，偌大的陸豐之地也已經化作花團錦簇之所。
    天明那孩子，很好！
    那些，在自己心中，其實都不重要。
    自己想要的……是他在諸夏間好好活著，開心的活著，作為他的母親，自己是……不合格的。
    讓他一個人那麽小就離開了鹹陽宮，一個人在諸夏行走。
    幸而。
    幸而也算有一個安穩的日子。
    蘭陵城待了一段時間，後來便是濮陽，那孩子……去過濮陽，若非墨家的事情，他現在應該在濮陽……當一家餃子鋪的老板？
    那孩子！
    很喜歡吃餃子。
    也很喜歡做餃子吃。
    陸豐城內，就有一家他開的餃子鋪，隻要開門，進去品嚐的人很多很多。
    自己！
    卻一直都沒有品嚐過，那孩子做的餃子……肯定是無比美味的，肯定是無比入心的。
    天明。
    十年期滿了。
    按照武真郡侯當年所語，十年之後，去留隨意，無論是繼續為官，還是離開陸豐，都是自由的。
    墨家那些人也是一樣。
    陛下之意，接下來對戰烏孫、箕子朝鮮……讓天明入軍中，獲取軍功，方便調入鹹陽。
    那時，自己就能日日見到他。
    能夠日日見到天明，是自己想要的。
    然！
    那是否是天明想要的日子？
    出將拜相封侯？
    位極人臣？
    ……
    輕言細語，看著月裳小丫頭一臉不高興的在旁邊用著點心、茶水，秀首輕搖。
    自己也不太清楚天明會走什麽路！
    都已經十年了。
    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書信往來……一年中也隻有寥寥兩三封，書信上……一切都是安好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有禮儀。
    自己……。
    自己是一位不合格的母親！
    自己愧對那孩子。
    也愧對師兄！
    可！
    鹹陽宮這裏……陽滋那孩子，高兒那孩子，還有月裳、泰兒這兩個孩子，也要耗費自己的心力。
    近年來！
    陛下多有留宿自己這裏，還希望落下更多的子嗣，自己……拒絕了，孩子越多，自己的心……越碎。
    對那些孩子非好事。
    “……”
    “天明，朕一直拿他當自己的孩子！”
    “朕為天明選擇的路是文武並進，功勞封侯，接下來他入軍攻略烏孫、箕子朝鮮有成。”
    “朕會派他入蒙恬軍中，以天明的才學，再加上天明的武道，安危不用擔心。”
    “將來，剿滅匈奴的時候，就是天明封侯的日子！”
    “天下間城池土地……任由他選擇。”
    “濮陽！”
    “朕可以將濮陽賞賜給他作為封地，數代不斬，推恩不削，以為榮耀。”
    “亦或者……讓他在原來燕國的地方選擇一片地方作為封地，在那裏的封地可以更大一些。”
    “燕丹留下的那個女子，朕知道他和天明很好。”
    “麗兒，你身為母親，難道不想要那孩子將來好好的？一生過得平平安安固然好事。”
    “但建功立業之後，同樣可以有安穩安生的日子。”
    “亦或者，陸豐那裏……朕也可以將那裏賞賜給天明作為長遠的封地，那裏……畢竟耗費天明十年的心血。”
    “那裏的天候也很好，不比原來燕地的苦寒，終年四時，都是和煦如春夏！”
    “也是一個極好的地方。”
    “此外。”
    “天明那孩子……或許沒有世俗顯貴的心思，然……子嗣後輩之人，當有所謀。”
    “匈奴！”
    “按照朕的預測，一切順利，不需要等十年，帝國就可以將北方的匈奴解決掉。”
    “十年的時間，天明也才三十有餘，一生還有很長很長。”
    “……”
    讓天明自己選擇，自然是好的。
    然！
    有些時候，幫著天明做一些選擇，也是好的。
    伸手拉過站在跟前的麗兒，坐在身邊一處，嬴政說道另外的一些事情，天明也許對富貴榮耀沒有太大的貪戀。
    所思當長遠。
    隻要他有心，封侯隻是時間長短。
    不會很難。
    麗兒當知自己。
    “……”
    一時間。
    公孫麗陷入淺淺的沉默之中，端坐於陛下身邊，纖手交握，秀首低垂，無所應語。
    “陛下，讓妾身想一想。”
    “眼下，天明還要在陸豐待上一段時間的。”
    “陛下，陸豐縣府的那些人……能否多優待？”
    十多個呼吸之後。
    公孫麗抬首，嬌容之上，神色多複雜，身為母親，此刻的心多有雜亂，陛下所言……不無道理。
    然。
    又恐不是天明所想所要。
    自己難以抉擇。
    在世俗尊貴榮耀……好像也不違背安穩安生，天明……難知他的心，尤其陛下還提到那位燕國公主。
    想不好。
    實在是想不好。
    陸豐。
    十年。
    那個縣府裏……也有一些人和天明一處待了十年，有一些還都是兩大學宮出來的。
    他們耗費了十年。
    也該有所補償！
    自己希望他們有足夠的補償，有他們在身邊，天明在最初的時候，才會穩步走過去。
    “十年之間，曆練縣府，帝國郡縣都是罕見的，那些人自當有其各自所得。”
    “麗兒放心。”
    “天明的事情，麗兒你也無需過於愁緒。”
    “……”
    “若可……接下來你也可以跨乘鴻鵠親往江南看一看天明，多年不見天明，你心中的掛念朕知道的。”
    “其實！”
    “行走在諸夏間，除了如道家那般超然物外的修行，否則，難以真正的安穩。”
    “天明那孩子，是仁義的，是俠義的，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明證那一點。”
    “朕也是十分喜歡的。”
    “若不是麗兒你當年太……，天明如今做的不會比扶蘇差。”
    “朕為天明所想，他在帝國立下功勳，就可以避開諸夏間的很多麻煩。”
    “天明。”
    “和諸子百家的一些人，和楚國項氏一族的人，朕都知道……，那些人一直有悖逆帝國之心。”
    “天明又是一個心性不為堅定、強硬的。”
    “然！”
    “做的比起當年已經好多了，聽說墨家那些人想讓他為墨家巨子，天明……很幹脆的拒絕了。”
    “這樣的事情隻是一個開始，朕相信……以後還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天明入帝國，就可以避開那些麻煩和侵擾。”
    “十年前，天明選擇了為墨家那些弟子求情，可見天明的心思，是希望諸夏承安的。”
    “而一些人是想讓諸夏再次生亂的。”
    “若然那些人找上了天明，天明又該如何抉擇？想來是一件不太容易解決的事情。”
    “……”
    “若可……帶郡侯和陽滋她們入鹹陽，抽個空閑的時間，麗兒你可親往鹹陽。”
    “月裳她們想去，也一並帶著。”
    “……”
    握著那溫潤的小手，嬴政低語說道更多的事情。
    安穩。
    平靜。
    安生。
    ……
    這樣的日子……是好的，卻也是難以真正做到的。
    果然天明是一位最尋常的諸夏之人，那樣的日子或許會輕鬆一些達到，而……天明不是。
    隻此一點，注定天明將來的安生日子多難。
    那些悖逆之人，對帝國沒有什麽威脅。
    天明若卷入其中，非好事。
    “陛下！”
    “您越說……妾身的心越亂了。”
    “妾身，妾身前往江南陸豐一見天明？”
    “這……，真的可以？”
    “……”
    聽著陛下所言，公孫麗一顆心隻覺更加亂。
    陛下所言，是那般道理。
    卻……又怕不合天明那孩子的心。
    天明在諸夏的朋友，自己知道一些，也知道天明和諸子百家許多人的事情。
    那些人所謀……也知道。
    十年前！
    若非天明，墨家那些人早就分別發配邊疆之地了，若非天明身份之故，難有那般結果。
    真正的安穩。
    真正的榮耀。
    ……
    再次搖搖頭，公孫麗看向身邊之人，陛下之意，讓自己親往江南見一見天明。
    跨乘鴻鵠前往？
    那樣的事情，還真沒有做過。
    月裳她們也可以一起？
    “麗兒，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為長遠故，為天明長遠安好故，許多事情就容易想明白了。”
    “前往陸豐，有何不可？”
    “朕往日常說你若是待在宮裏無聊，可以鹹陽內外走一走，如陽滋一般四處看一看。”
    “你總是不放心這些小家夥。”
    “……”
    迎著麗兒的憂心憂慮之眸，嬴政笑道，拍了拍手中的柔苐，若然天明真要過他自己的日子。
    也是無法。
    “多謝陛下！”
    “妾身多謝陛下！”
    “……”
    “天明，妾身虧欠他很多，陛下所言……妾身心動，而天明那孩子……，陛下，還是等妾身見過天明再說吧。”
    公孫麗顏麵含喜。
    天明離開自己身邊這些年，他如今也那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道路。
    強行安排他做一些事情，隻怕會適得其反。
    親自見一見天明，和天明親自聊一聊，更好的選擇。
    “嘻嘻，父皇，母親，我都聽到了。”
    “我聽到了。”
    “母親，您要出宮？”
    “您要前往江南見天明兄長。”
    “嘻嘻，我也去！”
    “我也去！”
    “咱們都去！”
    “父皇，您去不去？”
    “……”
    頓然。
    旁邊傳來一個小丫頭驚喜不已的聲音，月裳手持一塊香甜的點心，一邊吃著，一邊歡快說道一事。
    自己聽到了。
    父皇和母親說的悄悄話，自己都聽到了。
    說的是天明兄長。
    母親接下來要跨乘曦兒姐姐的鴻鵠去江南陸豐呢，自己也可以去呢，真好……自己也可以出宮了。
    還是跨乘鴻鵠出宮。
    隻是！
    和母親一塊也不好，母親到時候肯定又要說很多很多的規矩之類，真討厭！
    “你們去就好了，父皇還要留在宮裏處理政務的。”
    “你……很小很小的時候見過天明，想來沒有什麽印象了。”
    這丫頭……愈發有陽滋的模樣。
    “你若去了，怕是隻會添亂。”
    公孫麗輕哼道。
    當年沒有將陽滋好好收拾，這個丫頭……別想跑。
    “父皇，您看母親……，又冤枉我。”
    “我還沒去呢。”
    “……”
    月裳不滿意的撇撇嘴。
    “接下來若然真的要前往江南，要準備的東西……不少。”
    “殘劍大俠他們現在正在陸豐呢，妾身也有多年沒有見他們了。”
    “諸夏間，妾身的朋友本就不多，飛雪女俠生下的那個孩兒也都不小了，比月裳她們還要大一些呢。”
    “妾身當多準備一些禮物。”
    “……”
    “陛下，您說呢？”
    前往江南，前往陸豐，公孫麗心中不住躍動，不住激動，沒有繼續訓斥小丫頭，接下來有的是時間收拾她。
    江南。
    陸豐。
    殘劍大俠、飛雪女俠都在那裏呢。
    還有婉兒，他們的孩子也在那裏。
    天明的書信中多次提及那個孩子，天明也很喜歡那個孩子，那孩子很喜歡吃天明做的餃子。
    真好。
    “殘劍！”
    “飛雪！”
    “當年他們二人手持幹將莫邪……都直接殺到朕的麵前了，二人還是十分勇武的。”
    “哈哈，朕不提那件事了。”
    “他們這些年還是安穩的，還是無礙的。”
    “禮物當多帶一些。”
    “鹹陽宮的府庫，少府那裏的府庫，任由麗兒你挑選。”
    “……”
    對此刻又有些小小委屈的小丫頭招招手，這個時候惹麗兒，可不是明智的。
    聽得麗兒現在就要所謀前往江南陸豐的事情，還說著一些諸夏故友，似乎……也都是熟悉之人。
    剛有所言，便覺身邊的麗兒一雙眼睛似嗔似怒的看著自己，當即，收住那個話題。
    “陛下，那……那妾身可就不客氣了。”
    白了陛下一眼，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諸國還在，趙國還在，誰知道那一次飛雪女俠她們入宮見自己是來刺殺陛下的。
    陛下既然這般大方，那自己……就不客氣了，也真有心好好挑選一些東西。
    此外，陽滋那孩子的小寶庫裏，好東西也不少，也可以去瞧瞧，鑰匙自己這裏也有。
    公孫麗心中更為喜意，忍不住自矮榻起身，方寸踱步，現在就想好好的準備準備，以免到時候忙碌忘卻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