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初始，山脈交錯，水係混雜，溝壑崎嶇，密林錯亂，更有蠻荒越人零散部族盤踞於此。
    滅楚之後，三十萬大軍三路南下。
    於此地略有停留。
    被此地所阻。
    非為不能繼續越過嶺南一統江南，而是後勤糧草輜重難以運送，大軍開拔，首要糧草輜重備好。
    否則，一應諸事難為。
    是以，大軍欲要繼續南下，必要解決糧草運輸的難題，一番勘查，在此地圈定區域！
    必要在此地開鑿溝渠，開鑿河道，開鑿貫通南北的要道為用，還能長久可用！
    其後。
    在史祿，還有一眾水家弟子，還有帝國兵士的合力操持下，這處嶺南起點之地——一處恢弘的水渠立下。
    ——靈渠！
    靈渠立下，大軍暢通嶺南，再無後顧之憂。
    短短時間，便是將整個江南全部納入帝國之中，些許郡縣也因此開辟出來。
    靈渠立下，勾連江南水係各處，再配合多年來在諸郡之地修築的馳道、要道等道路。
    江南諸郡之地的諸般物資調遣，百業商道的行走往來，客船的四方往複……，日日皆盛。
    此地立下的碼頭口岸，一歲所收關卡稅錢，近年來逐步在數萬金以上攀升，更是逼近十萬金。
    待江南諸郡的民力增多，待江南諸郡之地更為繁鬧。
    所得隻會更多。
    ……
    行走在靈渠南部水渠的旁邊要道上，沿著水流方向，立於樹蔭之下，周清緩步走向遠處的一處渡口。
    上午之時，依從靈渠的規劃輿圖，同皇兄一觀一走靈渠許多地方，接下來……還要在這裏停留一兩日。
    此刻，皇兄正在營帳歇息，自己……閑暇走動。
    江南多水，舟行注定會便利很多。
    有些地勢複雜的地方，還隻有船隻才能通過。
    大體，可以鋪設道路的地方，引來水流，開辟溝渠，較為便利，相反，可以架設溝渠的時候，要道就不一定容易修建了。
    夏日裏。
    因這裏的水流縱橫交錯，水氣溢生，稍稍風動，便會一股股清涼的微風席卷各處。
    身感很是不錯。
    若非皇兄巡視江南，自己應該不會來這處地方，也不會一體這裏的妙處，此行是皇兄巡視江南故。
    於自己。
    也是一次難得一觀江南各處的機會。
    總管督轄江南二十年時間，實則……一應事務多在芊紅那裏，自己因修行故，這些年來鮮少行走在外。
    焰靈倒是喜歡走動，喜歡外出。
    自己不在總督府，小妖精應該無聊吧，剛好……給他找點事情做，省的整日裏懶懶的，和小牛牛都一樣了。
    齊魯之地。
    最近傳來的消息很不錯。
    因箕子朝鮮的事情，因辰國之地的事情，因數月前關中的事情，因陛下下江南巡視之故。
    再加上公子高在齊魯處事的緣故。
    ……
    諸般事情交匯一處，衝蕩著近年來本就有些不安分的宮觀之地。
    道者宮觀是無礙的。
    有礙的是其內之人。
    猶如諸子百家一樣，一位位先賢前輩落下的道理都是不錯的，大都是可圈可點的。
    長長遠遠的傳承下去，完全是沒有問題的。
    隻要不摻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便不會引來什麽麻煩，如道家一樣，天人二宗，坐忘天道，精修己身。
    除非有外力強行逼迫，否則，天道永固。
    那些諸子百家現在的傳承多凋零，非道理不為精深，非傳承不為完整，非門下弟子不為驚豔。
    而在於——人！
    如齊魯之地的宮觀一樣。
    也非齊魯。
    諸郡之地立下的宮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問題。
    宮觀立下之初，是要入世的，是要契入世俗的，許多事情難以避免，正因為難以避免。
    於修行才更加有磨礪。
    相仿楊朱一脈，若能保性全真，則道理可成。
    則外物外力不侵。
    對於那些宮觀的期待，是兩手都要有，都要做的好，才是一處長久之道。
    世俗要圓融，修行要守心。
    塵埃可存，卻不沾身。
    不入心。
    齊魯之地的宮觀，太過於偏向於世俗了，修行都荒廢了，甚至於還大大違背宮觀立下的宗旨。
    摻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本想著將那些事情留給河上解決的，突生了一件事，不得不提前對一些地方的宮觀處理。
    由焰靈去做，剛剛好。
    在齊魯宮觀發生的一些事情傳來之時，辰國之地那裏也傳來一份密報！
    紫蘭軒和羅網衝突了！
    這就……出乎意料了。
    好端端的，紫女姑娘她們怎麽前往辰國之地了？是紅蓮公主的緣故？前去不是不行，和羅網弄出什麽衝突。
    如今！
    事情不好處理。
    紅蓮公主，近些年來，著實任性了一些，事情說大不大，當給於小小的懲戒！
    那裏出現的一株並蒂水下神草，還是讓自己好奇的。
    並蒂生的天材地寶，所見也就並蒂青蓮。
    那株青蓮，隨道合九轉，已經化作飛灰了。
    並蒂神草。
    多可惜了。
    從羅網的消息來看，那株水下神草好像還沒有真正蛻變成天材地寶，落入一位實力極強的帝國叛逆手中。
    帝國叛逆。
    實力極強，肉身極強，專為煉體，以拳印破開真剛劍主的劍域封鎖，爆發出來的實力堪比玄關大成存在。
    有那樣的一個人？
    是誰？
    所得消息中，並無那樣的存在。
    箕子朝鮮隱匿起來的好手？
    難知！
    沒有更多的消息，難知具細。
    沒有蛻變的天材地寶，沒有凝練內丹的長蟲異獸，倒也不為什麽珍貴，稍稍可惜了。
    諸夏九州之地，欲要找尋天材地寶多艱難。
    塞外一些地方，這些年來前往的人也很多。
    那些東西，早晚會變的越來越少。
    不過，於道而言，沒有什麽影響。
    道之三脈，其內有服食，近些年來，自己所悟服食己身之法，以己身為天材地寶，天地為烘爐，錘煉己身。
    練就金丹之法。
    真道可修行，大體還可繼續完善，黃庭內景，算是相連，或許……將來能夠找到另外一位弟子修行。
    蓋聶！
    蓋聶此次隨行車駕，似有離開鹹陽之意。
    這……符合蓋聶的性子。
    曆來的鬼穀傳人，鮮少長久的停留在廟堂之中。
    大都是功成身退。
    修行。
    蓋聶的修行，也已經到了玄關極限。
    他的劍道很不錯。
    丹田不存，並不意味著劍道不能修行，單單這一點，蓋聶的劍道稟賦就超越諸夏間習練劍道的萬千人。
    丹田不存，百脈則通。
    劍衝坤靈，萬氣自生。
    劍道真元不複丹田，周身上下，無處不充盈劍道真元，一縷縷真元都化作劍道的痕跡。
    端的無雙霸道。
    端的淩厲強勢。
    ……
    還有相融異邦浮屠的些許玄妙，有些世尊大光明的經義奧妙，以己身化作光明，驅散世間一切黑暗！
    鎮壓一切紊亂、障礙、擾亂、不穩……。
    於蒼璩的種玉功，相當的針對。
    看來蓋聶當初完善這門劍道的時候，還是有些心思的，還是有些目的的。
    從芊紅他們語落的三次交手來看，蓋聶對陣蒼璩，還是不落下風的，衛莊……稍遜一些。
    論天資天賦，衛莊不為差。
    隻是！
    少了一些機緣，少了一些曆練。
    若然運道足夠，以鬼穀秘傳，再加上他自身的稟賦，一身道理，一身實力還可更進一步。
    麒麟寶珠融入衛莊的手臂，自己也覺奇異。
    異獸的精血，一般而言，是不可能為人所吸收熔煉的，數千年來，可以熔煉異獸精血的人，少之又少。
    一個不少，身死都是次要的。
    海域中的鮫人一族，就是下場！
    蓋聶的劍道很出色，鹹陽之內，也曾問道於自己，他的劍道天資也可以看到破開枷鎖，登臨合道之路。
    然。
    天地間的許多道理，可以知曉，可以明悟，言談之間，多為簡單，真要可以做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路南下，蓋聶也曾問道。
    周清沒有避諱，都給於一一指點。
    但！
    似乎是自己的緣故。
    也可能是蓋聶的緣故。
    他的劍道突然有另外一種變化，非為不好的變化，而是一種因心思心念多起，而自動化生的劍道。
    是知道的越多。
    明悟的越多。
    在劍道上，難以抉擇？
    同身邊的蓋聶言談劍道，周清不住一笑。
    欲要踏足真空，不需要很多的道理，隻需要一道就行了，一道之極，便可踏足合道。
    蓋聶如今的心思散發，劍道多了一些妙處，也多了一個衍化，引得原本穩固前進的劍道根基，也有些受到影響。
    長遠而觀，是有好處的。
    若是想要在近期內踏足合道，是不足的，是有礙的。
    而蓋聶他是需要再近期踏足合道的。
    “真空不定？”
    “郡侯，何解？”
    “……”
    一身如舊的雲霞白色衣衫，長發一束，不為廟朝相隨的文武製式冠袍，蓋聶一禮，請教！
    數月來，多見郡侯。
    閑聊之餘，便是落於修行。
    時而也有問道於陰陽東君。
    隻是，東君閣下在劍道上的造詣稍遜，雖可受益，不如郡侯深入淺出，微言大義。
    然！
    問道的越多。
    知道的越多。
    熔煉入劍道的妙處越多。
    又覺自己一身劍道的缺點越來越多了。
    不足之處，越來越多了。
    本覺合道歸元就在眼前，如今，卻覺那個境界越來越遠，又仿佛之前自己所修的劍道是錯誤的。
    是不正確的。
    是不圓滿的。
    還需要別的許多道理給予補充，才能夠圓滿！
    才能夠真正的大成！
    心中迷惑。
    心有障礙。
    修行之時，多有躊躇。
    原本預計踏足合道不會很長時間的，甚至於機緣到來，一朝破道，真正領略真空妙境都不難。
    如今。
    那個境界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真空不定？
    似有所悟。
    又好像差了一些。
    “你的劍道。”
    “萬劍自生，天人一體，有劍無劍都在一心！”
    “人劍的境界。”
    “天劍的境界！”
    “都是你一顆心的境界。”
    “心之所向，劍道玄奇皆在其中。”
    “你的丹田不存，劍道真元，自成三元一體，無間無我，彼此不分，是以你的劍道天生很強。”
    “也因很強，若然受傷，也會很傷本源。”
    “天劍極致，可化以心禦劍的極致！”
    “那個境界，你也已經觸摸到了，也已經領略到了。”
    “其實，近些日子，你若是不去追尋劍道的更多道理，專修以心禦劍，便可自然而然的踏足真空。”
    “合道！”
    “合道歸元。”
    “是一層境界，也不是一層境界！”
    “本侯所言真空不定，乃是為你現在所求而言，若是無外在之事，三五年內，你也可以踏足所謂的合道境界。”
    “而且進益會很快。”
    “靈渠之水，沿著這裏的一隅之水前進，早晚可入海域。”
    “靈渠很大，這裏是南渠，還有北渠，還有另外一些天平之地、翹嘴之所，更有其餘相連的水係。”
    “你原本的修行就如一隅之水，前進海域。”
    “如今以心禦劍分化，想要禦使更多的道理。”
    “道家修行，以心化天心，以天心禦萬物，無為無不為。”
    “你如今也想要走那一步的道路。”
    “你先前的劍道多為你所修的天劍境界。”
    “近月來，因本侯之故，因東君之故，你欲要在你的劍道化入道家無情的真意！”
    “可為劍道無情！”
    “無情劍道！”
    “也想要在你的劍道化入浮屠一道的無我、無他、無眾生之意，將大光明劍道的真意更進一步。”
    “大光明！”
    “則如大日，亙古在上，萬物如一。”
    “大光明之下，一切外在混亂，皆渺小如螻蟻，任其萬變，不動本尊，不動本心。”
    “還有你參悟鬼穀秘傳所要精進的劍道。”
    “鬼穀縱橫，陽動陰藏，陰出陽伏，捭闔天地，虛實無間，有劍無劍亦是在一心。”
    “尤其在你得東君所傳的陰陽萬化之道後，心意使然，更為意動。”
    “……”
    “你所參悟的那些，都是劍道，都可化入一體劍道，隻是，那些劍道的真意浮生，皆出自於你一體劍道真元，天生強大。”
    “如今你……應該也有所覺。”
    “欲要靜心修行，彼此共進多難。”
    “覺劍道之精進，又覺距離合道之愈遠。”
    周清笑語。
    單論劍道上的稟賦，蓋聶還要在曉夢之上。
    曉夢的劍道根植於道家修行，生發於天心劍道，道理精深，可化無上劍道，可化萬般之道。
    合道元始，彼此的差距已經不大。
    有劍無劍，也不為大礙。
    天地萬物，萬物有形無形，皆可化入劍道。
    蓋聶！
    舉手投足之間，在自己的眼中，皆是劍道鋒芒，真空之下，整個人都是一柄劍。
    丹田不存，一心為劍。
    劍道本源，渾厚無比，穩固無比，也強大無比。
    這是妙處，亦是眼下欲要快速踏足嶄新境界的障礙，亦合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