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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在腳下的日光有些晃眼,程祈寧下意識地抬眼看太陽,視線卻掃到了油紙傘的傘骨,順著傘骨往下看,她能看見唐堯修長若竹的手指正用力握住了傘柄。
唐堯的手好大好大,顯得油紙傘的傘柄格外細,程祈寧忍不住攥了攥自己隱在寬袖下的手。
她的手同她父親很像,也生得五指纖細修長,是一雙生來就用來潑墨作畫的手,可惜她的手比起唐堯的,似乎小了不少。
注定一生養尊處優的少年,生這麽一雙大手做什麽呢?
“念念。”唐堯突然喚她。
他見她眼波流轉,不知是在想什麽,袖子微動的動作與臉上細細思索的表情實在嬌憨,不忍打斷她的思緒,又渴望知道她在想什麽,身體竟是比思緒快,直接問了出來。
程祈寧抬眼:“嗯?”
“你在想什麽?”
想他的手……程祈寧自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眯了眯眼看著有些晃眼的日頭:“我有些想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春秀在程祈寧身邊伺候了好多年了,曉得自家姑娘這是不想待在這兒了,上前一步,極有眼力地在程祈寧耳邊催促道:“姑娘,到您午睡的時辰了。”
唐堯垂了眼,語氣聽起來有一絲悶悶的:“那我送你回去。”
程祈寧笑著感謝道:“多謝世子。”
唐堯卻是轉了身,悠悠歎了口氣:他是當真不想從她口中聽到“謝”字啊。
他是囂張跋扈任性妄為,可是麵對著她卻總是束手無策。
走在去程祈寧院子的小徑上,唐堯刻意慢著自己的步子,他的個子高,步子也大,相比之下她要嬌小不少,步子也小,他若是按照著尋常的速度走,她許是會有些吃力。
陽光給歪向了程祈寧那邊的那把油紙傘的邊緣鍍了一道光,有大半傾瀉到了唐堯的肩上。
與程祈寧走了小半段路,交談不過一句半句,一路的沉寂,唐堯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早就傾倒了不知多少升苦水。
“念念……”他還是開了口。
他看著傘下程祈寧的臉,江南水好,養的小姑娘像朵雨後池中的荷花,水嫩,五官又極美。
說像蓮花倒是淺淡了些,該是開到如火如荼時候的國花牡丹才對。
唐堯的心頭升起了些悸動,如同前世初見程祈寧一般,驚豔到喉頭發緊,明明曉得自己方才喚她那一聲就是為了讓兩人之間不再沉寂下去,可是真開了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美色誤人,倒真是美色誤人,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他倒是願意被她的美色耽誤,前世今生兩世也值得。
程祈寧抬眼看他:“世子?”
程祈寧的教養極好,聽見唐堯叫她,語氣還略微有些鄭重,便停住了步子,望向了唐堯的眼睛。
罩在傘陰底下的她水眉軟眼,眸子清亮。
唐堯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我有事兒想同你說。”
程祈寧眉間淡掃疑惑:“世子請說。”
唐堯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有些怕我?嗯?”
還是克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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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個人怕另外一個人,一些小動作就能泄露她的情緒。
他手中的傘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程祈寧越走離他越遠。
前世她就怕他,怕他奪了她皇兒的命,可是卻又因為要來為皇帝求情,迫不得已屢次來找他。
程祈寧細眉微微蹙起。
害怕誰這種話,怎麽可能當著那個人的麵直接說出來?
而且現在她對唐堯,算不得是怕,該是一種防備。
從在京郊遇到哪些匪盜開始,程祈寧便覺得唐堯這個人仿佛是一個先知,雖然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又看上去一副瀟灑不羈的模樣,但是自始至終一直有著成竹在胸的姿態。
再加上她夢裏戴著黑色麒麟玉的人……
“不怕的。”程祈寧搖了搖頭,“世子多慮了。”
唐堯神色微漾,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她真是不怕?
他忽然想起前世他輔佐著養在她名下的九皇子顧鑾上位之後的事情。
顧鑾日漸長大,羽翼漸豐,不滿隻做個傀儡,漸漸有了要衝破他的鉗製的意圖。
有一次在朝堂上同他爭吵,顧鑾未能如願,铩羽而歸之後氣極而病。
正好那時他看出了顧鑾藏的極深的陰暗心思,對顧鑾已有殺心,允了太醫去看他,卻讓太醫在藥裏加了點別的東西。
後來顧鑾果然如他所願的病重,而作為太後的她亦如他所願,請他入宮。
她替新皇求情。
為了顧鑾,她竟然願意折煞自己太後的身份,跪於大殿之下!
她的柔情沒有半分予他,卻全給了那個隻能倚仗著他治國的傀儡!
那時候的他被怒意衝昏了頭腦,雖知道程祈寧隻是將顧鑾視為親子,卻還是憤怒到眼底赤紅一片。
他捏著她削瘦的肩問她:他是不是個惡人?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言,是個黑心黑肝、注定為後人唾棄的奸臣?
麵上憤怒,心裏卻在怕,怕她同大楚人民一樣,明麵上敬重他,背地裏怕他唾棄他不屑他。
牡丹花鈿妝額的她美的過分,滿眼錯愕,卻是堅定搖了搖頭:“國公爺是明臣,能輔佐皇兒他守得海晏河清,並非奸臣。”
那時她拚命搖頭,言之鑿鑿,當日情形就如同今時今刻這般!
好一個心口不一的小騙子!
他觀察她太久,她的性子他清楚。
程祈寧瞧起來乖,卻狡猾,為了她在乎的那些人,撒謊也可以。
她現在顯然還未到信任他的時候,瞧她那微微往後撤的身子,明明白白地告訴著他,她現在,還是防著他的時候。
所以他才不信她的話。
程祈寧話音落後,半晌未聞唐堯回應,卻覺得身邊冷颼颼地,抬眼看了唐堯一眼,身子稍微僵了僵。
怎麽突然之間,他就像是生氣了?
她說錯話了?
……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前世之事是壓在唐堯心上的石頭,送了程祈寧回穀露居之後,他提著那把收起來的油紙傘,神色不虞地往客院走。
廣陌不知何時現身出來,看了眼唐堯手中的油紙傘,神色略有些古怪。
這油紙傘小而輕盈,一看便是給女子用的。
唐堯卻是輕抬眼皮:“有事?”
廣陌還未說話,唐堯又斜斜睨了廣陌一眼,斜飛進鬢的直眉微挑:“小爺讓你辦的事,可都辦妥當了?那些是誰的人,問出來了?”
廣陌的身子一震,眼中立刻浮起愧疚:“尚未……”
唐堯歎了一聲:“不過是幾個死士,竟讓你這麽為難,不夠壞,你不夠壞。”
那日來劫程家的土匪,被唐堯活捉了幾個,他並未將這些人送進官府,而是藏到了自己的別莊,派人去審問。
一審之下,竟得知這些人不是簡單的土匪,而是一些死士。
死士這東西,唐堯前世養了不少,萬不得已時才能用上一用。
而有人竟然願意為了加害程祈寧一家,派出了四十名死士?
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唐堯本以為程家遇襲一事是侯府中人所為,可是似乎東寧侯府的那幾個人似乎還沒那麽大的本事。
廣陌的額頭上往下滴汗,唐堯派他繼續拷問那剩下的死士,可是他又不是酷吏,是走正道的習武之人,根本搞不來像是炮烙夾趾這等問訓的血腥駭人手段,沒辦法從那些死士嘴裏扣出一言半語。
他訥訥:“屬下,屬下此生不做惡人。”
“死士這裏,你還得繼續查。”唐堯沉吟道,“若是還不行,爺親自去。”
他目下僅十三歲,門下幕僚空無一人,除卻了廣陌,現在身邊並無可以完全信任之人。
他忽而抬眼,調侃了兩句:“可惜小爺是個黑心黑肝的,你認爺這個惡人做主子,注定做不了好人了。”
廣陌臉色肅了肅:“那是假的。”他自打主子還是小孩的時候便跟在他身邊,主子是什麽脾性他不會不清楚。
“哦?”唐堯別開眼,不置可否,繼續盯著手中的油紙傘,“這幾日讓你盯著的兩個人,可有什麽異動?”
聞言廣陌的神色更是嚴肅了起來:“有。”
廣陌還有些猶豫:“屬下尚未完全查清楚事實,恐事實有誤,遂不敢斷言。”
唐堯抬手撫了撫自己皺起的眉梢,他隱約覺得廣陌所提的事情並非小事:“將你現在知道的告訴我。”
廣陌頷首:“世子讓屬下派人去盯梢著侯府大姑娘同表姑娘,侯府四房並無異樣,但是侯府大夫人那邊……似乎宮裏有人來找。”
宮裏?
唐堯攥著油紙傘的手一點點用力,令傘麵凹陷進去一塊:“回客院,將這件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
十一年前,程祈寧一家之所以會被驅逐出韶京,就是因了宮中的那位婉貴妃在大楚皇帝枕邊狂吹枕邊風,怎著他們現在剛回到韶京,宮中就又有人按捺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唐堯:送媳婦回去,順走一把傘_(:3」∠)_下次想順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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