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硝水，熬硝就輕鬆多了，無非就是個結晶的過程。

    第一遍熬煮的結晶呈暗黃色，是因為其中含了太多的雜質，稱之為毛硝。

    毛硝別說做炸彈，就連做鞭炮都不太好用，所以還得進一步加工。

    將毛硝再次加水用用篩過的草木灰混合攪拌沉澱，最後取沉澱後的清液再次進行熬煮，出來的硝潔白如雪，到了這一步，才算是成品硝，可以用來做黑火藥了。

    這些過程，張然倒是清清楚楚，覺得經過自己今天的觀察，以後毛鑽就算不在，自己也能熬出成品硝了。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東西，聽別人說起來好像很容易，可真到了自己幹的時候，就往往不是那麽回事了。

    就拿將毛硝熬製成成品硝來說，他知道要加幹淨的草木灰攪拌來過濾雜質，卻不知道可不是什麽草木灰都適合！

    最好要用那種木質緊密的木灰攪拌，才能保證成品硝不但品質夠高而且產量也高，比如杉木灰。

    隨便什麽草木灰都亂用的話，雖然也能熬出硝來，但出硝率可就難以保證了！

    原本，六百斤上好的硝土加上三百斤山洞裏的死水，就能熬出一百斤硝來，可一個弄不好，恐怕能熬出五十斤成品硝，都算是多的了！

    好在，有毛鑽這個少尉彈藥部部長在，這方麵就不用他操心了——好歹，都是個專家嘛！

    “你們回去了，可一定要按照毛部長教你們的法子進行熬硝，絕對不能馬虎大意！”

    等忙碌了一天的民兵們在食堂好好的吃了一頓之後，張然又對這些民兵發表了講話，才讓他們回去，在各村村長的領導下，組織人手進行熬硝。

    “這毛部長到底是個啥官兒啊，張隊長都對他客客氣氣的？中午吃飯的時候，夥食都跟咱們不一樣！”

    結伴離開陽溝村之時，民兵們相互議論著，對毛鑽在支隊總部這邊享受的待遇，無比羨慕。

    “聽說是少尉呢——就是張隊長他們晉東支隊，除了張隊長自己，就毛部長的官兒最大了，比老拐那個排長的官都大……老拐見了他，還得行禮捏！”有聽說了內情的民兵咋舌道。

    “啥，毛部長不是才參加八路幾天麽？怎麽一下就當這麽大的官兒了？”民兵們震驚道。

    “毛部長會熬硝，會造炸藥，有手藝啊——張隊長可是說了，現在根據地初創，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那民兵道“張隊長還說，隻要真的是人才，肯來支隊總部這邊為支隊隊伍，為根據地服務，他是不吝官職和賞錢……”

    “哎呀，可惜我以前，咋就沒想著學門手藝捏——要不然，也就能當軍官了！”

    聽到這話，所有的民兵們扼腕歎息，悔不當初一陣，這才紛紛離去。

    隨著民兵們的散去，毛鑽在支隊總部這邊當了大官的消息，也瞬間傳遍了各村，隨著這些消息的傳開的，還有奎嶺村那邊毛鑽家分的田地，都是上好的田地，都是因為毛鑽當上了這個彈藥部部長的緣故雲雲。

    “不是說人人平等麽？這分明是偏心麽！”有人道。

    “有人都找王支書和陸燕主任評理了，但沒用——人家說了，毛鑽家是擁兵模範，是典型，有資格在平等中優先……”有人又惱火又無奈的道。

    “……”

    聽到這話，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歎息自己沒個能讓支隊這邊瞧的上眼的手藝，也有人想到了自己在根據地之外某個親戚在某方麵很有特長，要是能叫過來在支隊總部當上軍官，說不定能照顧自家一二，以後支隊要是真生產出了那能讓畝產翻番的化肥，說不定也能給自家優先一點兒？

    “隊長，這兩天各村鄉親們抱怨咱們支隊辦事不公平的鄉親們，有點多啊……”

    王長天陸燕回來，有些憂慮的將因為毛鑽當了這彈藥部長，支隊對其家屬照顧而引起了民怨的事情向張然做了匯報。

    “讓他們抱怨去吧，這世上，那有絕對公平的事情！”

    張然道，出現這種情況，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老百姓就是這樣，不患貧就患不公，沒法子的事情！

    “可是這樣，咱們好不容易凝聚的民心，說不定就要受到影響了……”

    這才是王長天和陸燕擔心的重點，畢竟今天他們去的好幾個村，因為受這事的影響，不少人都有些消極怠工！

    “沒事的，雖然這事可能會影響民心，但相對鄉親們跟著咱們八路軍走得到的好處來說，那是微不足道的——而且，總要讓鄉親們看到對比，才能讓他們產生更大的動力！”

    一碗水端平，一開始當然可以讓老百姓對八路軍產生更多的歸屬感，但時間長了，則會讓鄉親們產生更強的惰性，長久下去，百利而無一害——大鍋飯時代的破產，就是最好的例子。

    熟悉曆史的張然，很清楚這點，所以根本不擔心毛鑽的事而引起的群情反彈。

    相反，這根本就是他刻意這麽安排的！

    根據地從第一去馬家算起，到現在也二十來天了，分田分地也十來天了。

    支隊雖然得到了十裏八鄉鄉親們的擁護，但真正有本事的願意來投效的，卻隻有毛鑽這麽一個做炮仗的，而且一開始還不願意來——為什麽？

    因為毛鑽有做炮仗的手藝，比一般鄉親們過的稍稍好一點，所以他就算不跟著支隊幹，那也能活的下去，而一開始就全力支持支隊的那些鄉親們，是沒有支隊，過的就人不如狗！

    如果將支隊比作一個企業，而十裏八鄉內的百姓，就是企業裏的工人，想勉強維持企業的運轉，靠這些工人也就夠了。

    但想要發展壯大，就必須要擁有更多的人才，比如毛鑽這樣的人！

    做炮仗的毛鑽，隻能算是手藝人而不是什麽大才能的人，但卻是支隊用的上的，因為他能造黑火藥，這對支隊來說，就是極好的人才。

    現在張然做的，就是將毛鑽豎立成典型！

    封他少尉軍銜，給予他高額的軍餉，生活待遇也比一般人高，並刻意的讓人看到，傳的人盡皆知，就是要起到一個千金買馬骨的效果！

    他希望這麽做，多少可以吸引一些人才過來，不說什麽真正有才能的人，就算吸引一些對支隊有用的手藝人，都成！

    而且，相比於民心在這幾天產生了一些抱怨，事實上張然還冒著更大的風險！

    八路軍相比於蔣委員長的部隊，那就是個草台班子，武器裝備，穿著後勤等等，都完全沒法比。

    可有一點，蔣委員長的部隊又是跟八路軍完全沒法比的，那就是軍紀！

    不但對外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種要求，對內也有三大注意八項紀律。

    在八路軍中，軍官的產生有著嚴格的考核標準，比如在各種生產戰鬥中立功，比如論資排輩等等，並且每一次升職，都要經過上級組織的開會討論批準才行。

    像張然這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給毛鑽封了個少尉，副連級的軍銜，那絕對是違反紀律的，要是碰上個整風運動，三反五反的，那都是要倒大黴的節奏。

    可張然現在，也是沒辦法。

    他就一假八路，搞根據地拉隊伍，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代要是靠自己一個人，根本就活不下去，除非搞一幫子人跟自己抱成一團才有可能。

    給誰封官之類，他想找組織批準都找不到人去，能咋辦？

    另外一方麵，現在人才不自己跳出來，他又沒有財力來個高薪吸引人才，也隻能用這不要錢的官兒，來吸引人才了！

    至於以後真八路來了，要整風啥的，張然覺得自己最該擔心的不是自己隨口封官的問題，還是得先解釋自己從哪兒來這個問題。

    不過現在張然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隻能先走一步是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