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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小時前。
“我如果入門,需要去見什麽人嗎?”周海靈怯怯地問。
淺臻將手裏的書合上,微笑道:“不需要。”
“因為我現在就是掌門人。”
十個小時過去之後。
淺落的手機都快被殷童打爆了。
淺落眼睜睜看著章又薇摔門出去,最後也隻能頹坐在床上,手裏握已經是著發燙的手機對殷童解釋:“殷小姐,殷總管,周海靈成年人了,她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和你沒有關係吧?”
殷童說:“我要見她,現在!”
淺落被對方吼得耳朵疼,不由得將手機拿得遠了一點:“我已經和你說了很多遍了,如果你想去找周海靈,應該打電話給我師姐問情況,如果你找不到她,找我也是沒有用的。”
殷童說:“她的電話我打不通,你轉告你師姐,如果十分鍾內我見不到——”
她話還沒說完,淺落已經不耐煩地掛了電話,並且將手機關機丟在一邊。
她有點厭煩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師姐竟然趁著殷童睡著就把周海靈帶走了。
師姐什麽時候這麽衝動了?
師門確實有規矩,弟子入門之後十年不得見家人,十年不得返家,這是常理,但是周海靈好歹是周家唯一的繼承人,殷童又是她……以前的監護人,怎麽說也得見上一麵說清楚再走吧?
淺落給師姐打過電話,隻是淺臻手機已經關機了,根本打不通。
就算是師姐想給師門拉一筆讚助,這麽做,是不是也有點過分了?
她如今倒是無暇去想這些,章又薇剛才又摔門走了,淺落還要去哄她。這章小笨的脾氣如今越來越難以捉摸了,以前是動不動就臉紅,如今可好,動不動就生氣了。
這大小姐是越發地難伺候了,淺落已經做好繼續被她摧殘的準備了,她將電話掛了之後往床頭一丟,拿起鑰匙就向門外追去。反正這家夥沒有車鑰匙也走不遠的吧?
淺落快走兩步跑出去,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了一眼,見章又薇正抱著肩站在一棵槐樹下的樹蔭下,後背靠著大樹的枝幹,也不看她,扭頭看著遠處。
淺落笑嘻嘻跑過去,伸手拉她的劍柄:“矮油,章姐姐不要這麽容易生氣嘛,你看看我唄?看看我唄?”
章又薇就是不看她。
淺落覺得最近章又薇也太容易生氣了,大約是睡不好的緣故,於是扯著章又薇的劍柄晃著:“章公主,章大小姐,你是不是缺覺了?來來來,我給你鋪床,你好好睡一覺的嘛,好不好?睡一覺的嘛~”
章又薇依舊不說話。
淺落扭頭去看她,發現她臉上帶著一絲紅,甚是可疑的樣子。
淺落明白了,這家夥呢,每次臉紅了,怕被人看見,就做出一副生氣了往外走的樣子,然後走到外麵也不走遠,就自己找個地方站一會兒,等臉不紅了,再走遠。
淺落給她個麵子,就當沒看見,接著哄她:“我給你暖床還不行嘛,別在大槐樹下麵站著了,萬一掉下來毛毛蟲可就不好了……”
章又薇哼了一聲:“怎麽可能掉毛毛——”
這時,仿佛是回應她的話一般,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兩個人麵前活生生地,掉了下來,然後很不怕死地,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章又薇鼻子上。
章又薇:“……”
淺落:!!
淺落很緊張地盯著那個毛毛蟲看,隻見它在章又薇鼻子上動了動,然後開始不要命地蠕動身體……
淺落緊張地伸手試圖把毛毛蟲摘下,然而在觸摸到毛毛蟲之前謹慎地問章又薇:“怎麽辦,我要不要把它直接打死在你鼻子上?那樣會不會濺出湯水汁液來?綠色的那種?”
這期間毛毛蟲已經動了兩次了。
章又薇:“你少廢話,要弄快弄。”
淺落:“哼,你剛才還不理我,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你先答應我,老老實實跟我回家,否則——”
章又薇鼻子上趴著一隻懶洋洋的毛毛蟲,一臉平靜地看著淺落,然後,牽起淺落的一隻手。
淺落:??
這是什麽意思?她怎麽忽然拉我的手了?
隻見,章又薇無比平靜地牽起淺落的手,然後,用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捏起那隻毛茸茸的蟲子,捏了起來,放在淺落的手掌心裏。
淺落:“……”
那一瞬間,淺落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然後,章又薇又無比平靜地,揚起一隻手,啪!的一聲,將蟲子拍碎在了淺落手心裏。
淺落都能感覺到那種黏膩而冰涼的汁液從手心裏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的感覺……
好惡心……
好恐怖……
做完了這件事之後,章又薇無比平靜地轉過身,向著屋子的門口走去了。
淺落手裏捧著一隻被拍爛的蟲子,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小薇同學在耍完帥之後,靜靜地走回屋子,靜靜地洗手,然後,靜靜地上樓躺下,睡覺去了。
淺落手裏捧著一隻汁水四濺的蟲子欲哭無淚,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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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沅蹲在自家門口的樹蔭下,靜靜地抽著一顆煙,抽完一顆,又將從兜裏準備再掏一顆出來,然而掏了半天,發現兜裏空空,什麽都沒掏到。
她從灌木叢中站起來,將自己剛丟下的那顆煙踩熄了,負手走到前廳,看見自家老婆依舊站在原先的位置上,長發披肩,狹長眉眼盯著門口的守衛看。
章沅將胳膊搭在她肩上,笑道:“等誰呢?”
那人不說話。
章沅從她兜裏摸出一支煙來自己點上,吸了一口之後,將煙圈全都噴在她臉上:“你是等小薇回來,還是淺氏的人來?”
那人淡淡道:“都等。”
說完,回眸看了自己身邊不停抽煙的女人一眼:“你少抽些,當心早死。”
章沅斜眼看了她一眼:“早死感情好啊,早死早去找你麽。”
那人冷哼一聲:“別指著我能選個給你好胎,下輩子投生成豬狗可別怪我。”
章沅將嘴唇湊近,在她耳邊噴了一口煙,笑道:“你舍得抱著隻豬狗睡覺麽。”
這時,章家的那輛車回來了,隻見車子緩緩駛入門內,停在院子的中央。不多時,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走了出來,手裏捧著一條宛如褪色棉絮一般的裙子。
是淺放。
淺放雙手捧著那已經褪了色的紅裙走到兩個人麵前,將紅色的裙子交給章沅,又拿出一把鑰匙來,鞠了一躬,雙手奉上遞給那長發披肩、身穿麻布袍子的人。
那人的眉眼極度狹長,麵容宛如京劇裏畫出的戲子的一般,此刻用半眯著的眼睛打量了淺放一眼,道:“你也談敗了。”
淺放說:“我隻能拿到這個,別的,我沒辦法了。”
那人一拂手拿走了鑰匙:“這個鑰匙隻允許你進行其中的一個交易,那麽你就要選擇了,是幫你師妹把那個人帶回來,還是殺了那個叫淺落的孩子。”
淺放苦笑:“還是帶那人回來吧。”
對方淡淡道:“想好了?”
淺放頷首:“想好了。”
那人轉身向屋內走去:“用已死之人的身份出現在我麵前,你還真是膽大,要是不想被冥界追兵帶回去,你就自己去投生吧。”
淺放遲疑道:“我能不能去見她一麵?”
那人負手上樓,冷冷道:“隨你。”
章沅將手裏那褪了色的紅裙展開,翻看一遍,笑道:“怎麽樣,祖師婆婆她老家人見到那個人了沒有?”
淺放見那女子已經負手上樓走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卻發現自己已經死了,早就沒有什麽汗可以擦了,隻得回答道:“見到了。”
章沅將紅裙疊好:“說了什麽?”
淺放道:“什麽都沒說。那孩子正值青春年華,剛好從學校放學,在人群之中看了一眼,自然是認不出了的。後來那年輕人在前麵走,我扶著前輩在後麵一步步地跟,前輩出了黑白生死門就已經難以維持形體,最後走著走著,走到那孩子的家門口了,少女上樓前回過眸子來看了我們一眼,一言未發,上樓去了。她轉身的時候,前輩在我懷裏消失了。”
章沅將裙子收進懷裏,笑道:“可總算是去投胎了。其實投個生也沒什麽難的,你們怎麽一個個都不願意去?”
淺放道:“投生之前要喝孟婆湯。”
章沅道:“這不挺好的?前塵往事斷個幹淨,省得來世掛念麽。”她說著在淺放肩上拍了拍:“你倒是個聰明人,可惜被執念陷得太深了,早早投生去吧。”
淺放咬了咬唇,沒動。
章沅笑道:“怎麽,還放不下呢?你現在記恨的人,惦念的人,遲早有一天也要到那個世界裏去,等她們快要去了,等她們放不下了,你都已經在輪回裏走了幾趟了。”
她說著也走上樓去,懷裏抱著那失去了顏色的裙子,在章家昏暗的樓梯上一步步走上去:“趁早走吧,這世上沒什麽是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