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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零零一人坐在一尊墳頭，周圍皆是青山成片，無盡的山林形成碧海，有風吹過，碧海潮生，接天無窮。

    墳墓並不如何豪華，僅是幾塊花崗岩石被人修剪得齊整，組成了一方不大的墳墓。

    這裏隻有她一座墳，是她生前要埋葬於此，她說一生來於天地，一生回返天地，正合於自然。

    墳前生滿了不少的花朵，是他每一年來時，都會在這裏種下一株，每一株皆是不同品種，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細細數來，足有一百多棵。

    現在正是春季，有幾十株已經吐蕊開花，幽幽的花香從墳前溢遍四野，不少的蝴蝶在花間起舞，配上墳墓兩邊隨風而飄的竹葉，給人在生機之中多了幾分清幽。

    有竹葉飄落在坐在墳頭的那人身上，他一抬頭，仰望天空，總覺著世事無常，而時光不在。

    臨近不遠之處，那座曾經的小樓在時光裏早已化為飛煙，那條清澈的小溪也已經幹涸，如今生滿了不少的青草和灌木。

    或許她再一次醒來，再也不會看到那些屬於記憶裏的風景。該遠去的終將遠去，無法挽留的，終將離逝。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不解，幾分悵然，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不懂為什麽好好的，大家都突然間死了呢？

    是天地的問題嗎？是蒼天之罪嗎？

    可是，為什麽隻有他活了下來？

    他坐在那裏思索，一切仿佛還在昨天，過去的人們音容笑貌依舊浮現在眼前耳畔。

    無論是魔女婠婠，還是仙子師妃暄，傾城佳人已入黃土，一生之夢埋在凡塵之間。

    待回首，白夜發現，竟然隻剩下自己一人。他所曾熟悉的人，都已不在！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從那魔龍屠、戰神殿破，這方天地變得越來越古怪，達至破碎虛空的人物無法飛升，反倒是壽命終結，接二連三的死去。

    白夜也曾想過，難道是這方天地要到了末法年代，仙界之門關閉，從此不允許飛升？

    然而，那存在於天地之間的元氣並沒衰減，反而更多了一些，人們開發的武學，比之當年，也更加的強悍。

    或許說，這已經不是武學，而是一種科學，研究人的肉體，研究內力真氣的本質，使人達至長生之路。

    百多年前，科技突破，內力的本質被研究者們逐步揭曉，這其實是細胞產生的一種特殊粒子。

    這一種沒有固定屬性，如果按照特定的方式運行，以某種手段使用，它便會爆發出不同的力量，如火焰，如寒冰，又如清風。

    它是人體產生的，介於物質和能量狀態之間的粒子。可內部結構根本觀察不了，從人體細胞的哪一個結構產生？是怎麽產生？

    它一出人體，很快便會退化消散在天地中。

    研究這麽多年，也沒能分清楚個頭緒，隻是在學界，有不少的猜想提出，可沒法辨別哪種是對，哪種是錯。

    然而這些對白夜來說，不是最值得思考的問題，他如今很想知道的是，石青璿、婠婠、師妃暄、寇仲、徐子陵、陰後、邪王等等，他們為什麽會接二連三的死去？

    自戰神殿歸來，天地的枷鎖像被打開，可這些破碎虛空境界的人，卻根本感應不到那傳說裏的仙界，更別提如何破碎。

    最早死去的老一輩的人，天刀、陰後、邪王最先離世，他們的死沒有一點征兆，在某一個夜晚，很安詳地死去。

    白夜那時便在思考，他找人仔細調查過三人生前的各種信息，最後發現他們死亡的年齡正好是五百歲。而且，他隱約覺得似乎還是在恰恰五百歲那一刻，不多也不少！

    他不知道是何等的存在撥動了命運指輪，將人的壽命的都計算到如此精確的地步？

    又過了幾十年，這一次輪到了石青璿等人，不論是達到破碎境界也好，還是未達破碎境界，不多不少，又是五百歲死去。

    記得石青璿死去的那一晚，他和她坐在屋頂看星星，她指著天空的星星，說每一顆星都代表每一個人的靈魂，等那星辰落下，那個人便會離世。

    她對待死亡很平靜，一夜都開心地說著，說起了她的父親，她的娘親，嶽山，魯妙子，宋缺，那些她認識的人，愛護她的人。

    最後等到夜將天明，她輕輕笑了，烏黑的發絲在將晝的晨風裏揚起，她站起身，迎著第一縷陽光將落下的東方，等拂曉劃破黑夜，她隻說了一句，“此生不悔！”

    她死了，白夜將她埋在了這裏，他每一年都會來此，種上一朵奇異的小花，祭奠他的亡妻！

    在白夜度過的近六百年時光裏，她是陪伴他最久的人，她不願長生，也不希望白夜受到束縛，他尊重她的意願，將她埋在了這裏。

    六百多年的光陰，是何等的漫長，然而天地無情，人們依舊在不停地死去。

    五百年似乎是一個極限的數字，對於人們來說，有種無言的恐懼。

    不過有人打破了這個不祥，人們漸漸發現那些生在魔龍屠、戰神殿破之前的人，沒有一個活過了五百歲，而那些誕生在之後的人，終於突破了五百。

    一瞬間，人們好似明白了什麽，那戰神殿，那魔龍像是無形的束縛曾經纏繞著眾生，即便它們消亡，也一樣逃不脫這種束縛。

    有人進入了戰神殿，重新對這已經從小世界裏墜出的龐大宮殿進行考察。

    可是，未等人們一靠近，整座殿宇化作了無數晶瑩的珠子消散。

    白夜也在那批人中，他伸手看著珠子從身邊劃過，他仿佛看到珠子中有人影，仿佛聽到珠子中有聲音。

    這些人影和聲音還很熟悉，是石青璿，是婠婠、徐子陵他們，在和他笑著作別，化成一隻隻翩躚的蝴蝶遠去。

    無盡的掙紮，無盡的鎖鏈，輪回之中悲苦的宿命，終於是在這一刻被徹底斬斷。

    無人知道這些蝴蝶去了哪兒？哪怕是最高端的檢測設備，也查不到他們在哪裏！

    他們像是不屬於同一個維度的生命，是另外一種存在，好像是人的靈魂。

    白夜他站得太低，所以不明白，那座龐大的戰神殿不是由任何材料鑄成，而是以茫茫眾生的靈魂為牆磚。

    神魔無情，天意如刀，雖然他還不懂，但那隻形如石青璿的蝴蝶飛過他的身邊時，白夜深深感到人生在世的渺小。

    繁華落盡，春去秋來。

    白夜再一次迷茫了，他不知道追求著長生究竟有何意義？是為了單純長生而長生？

    長生之後呢？又該做什麽？

    他一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去，先是黃蓉郭靖，後來他離開了神雕，也不知郭襄她們怎樣？在大唐他又有了一批學生和朋友，遇上了石青璿。

    這一次，他是看著自己的學生、朋友和妻子離世，他沒有辦法阻止，隻能無能為力。

    天宇蒼茫，他心中飄過無數的念頭，終於發出了一聲，長生是為了什麽？

    他沒有答案，別人或許或有，可他沒有！

    別人或許會回答，長生可以吃好多東西，可以穿好多漂亮衣服，可以賺好多錢，可以有多大疆土，掌控多少人生死，可以找多少美麗的女性。

    也有堅信愛情的人會說，愛情能一直長久，可以到天荒地老，至死而不渝。

    可是這些若是在無盡的光陰之後，還會剩下什麽？

    白夜曾讀過一本小說《武修成聖》，裏麵的天尊獨立時間之外，坐視蒼生風雲變幻，一個盤古時間過去，兩個盤古時間過去，億億億萬個盤古時間過去了，這些天尊依舊不死不滅。

    時間過於久遠，久遠到他們之間的血海深仇都化成了雲煙，什麽至真愛情，他們都見識得太多，他們甚至想自殺都做不到。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因此，天尊們遊戲，以天地為棋局，眾生們的掙紮，在他們眼裏，隻是一場戲。

    有些不是天尊的神魔，活得太過漫長，跨越了無盡的時間，他們最終意識崩潰而死。

    這是長生之罪？還是長生之問？

    大唐卷今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