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曾經的裁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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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初立在蘭夜的身邊,他倆站在的地方是鬥獸場中,雖處於邊沿,未在中心,但周圍環坐著微光各族,此起彼伏的駁斥、不絕如縷的辱罵,都能一一耳聞。
    他望了望白夜的虛影,又掃了掃那些神色猙獰得可怕、一臉恨不得殺你全家而後快、瘋狂咒罵的墮落者們,複又回頭看了看近在身旁沉思的蘭夜。
    他知道自己這個學生,當年就是他把她從息夜城中那處垃圾場裏救出,她的成長,她昔年的一點一滴,他都再熟悉不過。
    在蘭夜小的時候,他也曾以為蘭夜會成長為一個冷若冰霜,不會顧念他人死活的女子。
    未曾想到的是,人的思維和心理最是複雜多變,她長大成年之後,走過了很多地方,看過許多的人世疾苦,她希望改變這個世界,打造一方公平公正、和諧美好的淨土。
    說實話,白初並不看好她,但他也從不說她的夢想是空談、不切實際,反而幫助她、鼓勵她,他覺得有夢的人總比沒夢的人要好!
    是的,她的夢想在許多人看來,不切合現實,可如果連夢想都沒有,不敢去為之追逐,智慧的生命又跟鹹魚有多大的區別?
    她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甘願和同學們一起去了滄瀾西方的邊陲小鎮,在那裏,他們發展工業,積蓄力量,用盡一切的手段與小貴族和商人結盟,來為自己的理想而奮鬥。
    那段對她而言並不長的歲月。卻或許是她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記憶!
    後來,一係列的變化和故事,他們從邊陲小鎮一路崛起,曆經坎坷磨難。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國家。
    可是,環境在變,地位在變,而人心也是隨世、隨時、隨事在不斷地變化。
    她很多的同學們已經變了,位高權重,握有權力和財富的感覺使他們逐漸迷失。忘記了最初的夢想,成為了他們以前不恥不屑,想要反抗的貴族。
    他們成了利益階級,成了和曾經統治者沒有兩樣的人物!
    她開始迷茫了,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等她一個女同學被謀殺害死,她更加的迷茫。
    那時候。白初出現了,告訴她,如果沒有力量,那麽就看這人間,看這國家如何變化。
    她照做了,一看就是數千年,而她也越發地發現。要想完成她的夢想,那是極難。
    世間,隻要智慧存在偏執的欲望人心,那麽就永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公平。
    她跟隨白夜到了微光,不單是要尋求達成夢想的力量,也是為了看微光文明是否達到了她的理想狀態。
    可主神所言的虛空獸群,她現在看到了微光墮落者和前進者的分裂裁決,似乎是明擺著在告訴她:你的夢想。絕無可能!
    她在沉思時,站在鬥獸場中心的白夜抬頭,揮了揮手,雖僅是一道攝下的虛影,但似乎帶著震懾全場的魔力。
    可他並未發言,審判台上,一名人族的前進者站了起來,她是一名年輕的女子,開始陳述:“我們承認祖輩先人的輝煌過往,我們承認他們曾拋頭顱、灑熱血,為了整個文明貢獻努力。是的,他們是先驅,沒有他們當初的奮鬥,就沒有我們今日。”
    “我們不能忘記藍蓮時發射航天飛行器死亡的人們,不能忘記在三月上實驗冷聚變微型化而犧牲的數萬名科學家,不能忘記曾經地磁裝置失控,是誰不怕犧牲,關閉整個基地,不能忘記月獸瘋狂,數百萬戰士血灑邊疆!”
    “是的,他們是我們的祖先,是我們文明的先驅,我們是他們的後輩,這個文明的火炬是由他們傳承到了我們手中,我們不能忘,也不敢忘!”
    年輕女子一聲聲說著,蘭夜抬首靜靜聽著,整個鬥獸場除了那些墮落者的嘶吼咆哮,幾乎所有人都在沉默地聽。
    “但是,我們繼承祖輩先人的是什麽?是他們傳遞給我們的地位和財富嗎?是我們可以站在祖先們倒下的軀殼上,開始懶惰,開始喝祖先血的理由嗎?”
    女子神色沉重,聲音陡然提高,嚇得某些仍舊猖狂的墮落者都弱了幾分。
    “不是,我們繼承的是祖輩先人的血脈,我們是他們生命的延續,是他們想要看到光明未來的眼睛!我們繼承的是祖輩先人敢於開疆拓土,為了守護文明,為了守護家人,為了未來奮鬥而努力下去的精神!”
    女子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娓娓訴說,撩動無數人的心。
    “祖輩先人的功績是屬於他們的,我們紀念他們開拓道路,不敢遺忘。可是,這並不是屬於我們這些後輩的地位和財富,因為我們是獨立的個體,雖與祖輩血脈相連,但我們也是獨立的智慧生命,我們每一個,都是文明中獨立而特殊的存在。祖先的功績是榮耀,值得我們去為他們驕傲紀念,可他們的終究屬於他們的年代,我們則需要開拓出屬於我們的輝煌。”
    “你們或許有人會說,這是祖先留給我們的財富,我們隨意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我們的祖先為了文明犧牲了那麽多,難道就不可以?”
    女子的眸光掃視過一圈,有不少人低下了頭去,也有不少人高昂著頭顱不屑,更有墮落者在咒罵“人奸、婊/子、母狗、雜種”。
    “可,誰不是呢?”
    女子忽而地一笑,笑容帶著幾分傷感,她的一些同學也成了墮落者,正罵她罵得最凶、最狠。
    她的這忽然一問,讓許多人啞口無言,他們明白女子這一問的含意。
    是啊,都是平等的生命,祖輩先人都為整個文明貢獻奮鬥過,甚至有很多人犧牲掉了自己的生命。
    你們的祖先是有榮耀的,是為文明奉獻的,可我們的也是,可能比你們更多,比你們犧牲更大。
    然而如今,你們卻妄圖站在祖輩先人的立場上說,我們可以偷懶、可以墮落、可以躺在文明中、可以公然站在別人的背上吸血。
    憑什麽?憑什麽你們就能如此做?誰又給了你們這個權力?
    “憑什麽?憑什麽你們就能好吃懶做,舒服享受別人帶來的成果?憑什麽你們就能驕奢淫逸,什麽事都不做的享受?”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指在墮落者群體中,某些墮落者低下頭,某些依舊凶狠頑劣。
    女子問完,不再陳述,她坐了下去,她閉著眼睛,虛擬的身軀在位置上不斷地顫抖。
    墮落者一方,有人想要繼續辯駁求情,卻忽然發現,自己最大的依據在女子言語中已經不攻自破。
    又一名森藍發色的月精靈站起,她沒有笑,平靜以對,她看著墮落者陣營中的父母,“我明白你們對於兒女的感情,但不等於理解。你們說想要墮落者留在文明中,自己加倍努力,償還這筆債務。”
    “可是,你們要懂得,你們並不欠文明債務,文明也不欠你們。你們盡管身為父母,但沒有權力替墮落者做出決定,所以你們並沒有資格代替墮落者受過。”
    月精靈說完,徑自坐下,墮落者陣營的許多父母相視一眼,無奈苦澀地一笑。
    這位月精靈的話,他們有何嚐不知,隻是對兒女那種深沉的愛,即使連白夜動容。
    白夜又想起了黃蓉,如果設身處地,自己成為了墮落者,怕是她也會一樣吧?
    明白、懂得,可不等於能理解接受!墮落者的懲罰該由他們來受,而不是父母可以隨意地代替。
    這,其實是一件很無情、很殘酷的事情。
    又一名蛇人站了起來,他麵無表情,十分的冷漠,“你們剛才口口聲聲喊著的公平,實際隻是對你們的公平,而不是對我們,也不是對所有人。而實質上真正意義的絕對公平,是無情、冰冷、而又殘酷的。我們無法保證絕對的公平,但如最高執政官而言,我們文明法律規則存在的本身,是為了大多數成員服務。而可惜的是,如今的你們,由於一己之私,不再是那大部分人。”
    聽到這裏,蘭夜猛地抬起了頭,將她在鬥獸場所見所聞全部結合起來,有了一種明悟。
    “你們說,我們以後的子嗣如果墮落了,將會如何處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們,同樣的處罰,同樣放逐,絕不姑息!”
    蛇人發表完坐下,白夜這時開口道,“前進者未必永遠會前進,墮落者未必永遠墮落,給你們放逐,並非全是懲罰,有夢想攀爬的人就沿著所給的階梯再一次爬到文明中來。”
    “你們可以憎惡我們,仇視我們,甚至發展出超越我們的科技消滅我們,隻要你們能,我們並不怕。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
    白夜漠然的話語,代表著堅定的決心。
    又是很多人發言和辯論,蘭夜盡數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邊聽,一邊思考。
    可惜,這一頁曆史終究要翻過,開始了對墮落者裁決的最終投票!
    “老師,真的不存在絕對公平嗎?”
    虛擬影像播放結束,蘭夜這麽問白初。
    “存不存在,你不是有答案了嗎?”
    白初輕笑著看她,她也回之一笑,她此刻已經徹底擺脫了對未來的迷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