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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兒還帶著未褪清脆的聲音裏, 卻染上了讓人害怕的血腥味道。m 樂文移動網

    這仿佛還帶著幾分嬌憨的話語, 讓滿座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蕭峻臉上:光明正大的當著這麽多的人縱獸殺人, 卻還光明正大的問,我殺的可對?仿佛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雞鴨牛羊一樣, 這樣的女公子……哪個後宅養的出這樣的女人?

    有人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看著老太太的眼裏也多了幾分同情:古人雲, 喪婦長女,不娶, 果然是有道理的。看看蕭家這個長女給養成了什麽囂張跋扈的樣子, 這老太太也是可憐。

    在滿室的寂靜裏,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出了聲, 那聲音尖利嘶啞,像是砂紙一般的粗糲磨人:“我兒,你平日嬌寵外孫女, 我老婆子素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著本就是你的房裏事, 她一個有娘生沒娘教的也是可憐見兒的,這麽多年都不曾插手管教,可沒想到,我這麽多年的縱容……”說著呼啦呼啦的大喘了兩口氣,眼圈幾乎是轉瞬就紅了,“卻養出的是不孝不悌的一頭白眼狼!當著長輩的麵就要喊打喊殺的,你今日若不重重罰她, 我老婆子說不得,隻好越俎代庖一次了……”

    蕭峻靜靜的聽著,目光沉沉,麵色如水,但那幽深的眸底,卻一眼望不清其中的情緒。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默立一側的女兒,又看了一眼聲淚俱下的母親,頰邊肌肉微微一抖,手也按在了自己腰間佩劍的劍柄上。

    有熟悉這位郡守的人,這時候連大氣也不敢出了:這是這位郡守已動殺心的標誌。

    盡管不知道他動殺心的對象是誰,但他們這些無辜人等,還是避開刀兵的好。

    蕭老太太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就連周圍不知內情的人看了,也有些唏噓感慨,隻是在座的都是成了家的婦人,縱有些年紀輕的,也不是那等不知事的少女了,盡管老太太聲淚俱下感人肺腑,但在蕭峻還未出聲表態之前,就算有些人想說話的,也被周圍的人捏了捏手,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相較於老太太的激動,蕭靜姝的麵色卻從頭到尾未曾變過:哪怕她的心這會兒還砰砰跳的厲害,但她知道的是,這一條必定沾滿鮮血的路,她絕對不能表現的有絲毫害怕和猶豫!

    這個人的死亡,隻不過是這條路上的開端罷了。

    地上的熱血尚帶餘溫,但那死不瞑目的屍體,卻已經漸漸的涼了。

    人的死亡,在這個時代裏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可在坐的人,不過就隻是把這個人當做了一枚棋子罷了,不管是所謂的為她討個公道的人也好,還是誅殺了她的人也罷,下棋者其實都沒有把她當做一條和他們一樣珍貴的性命來對待。

    這一刻,麵對著這鮮紅的血液,蕭靜姝心裏明白,今日是她為刀俎,人為魚肉,但若他日是她為魚肉,人為刀俎,那麽這地上的屍體,隨時可能是她,或者是任何她所珍視的人。

    這熱血,洗去的是她身上尚存的少許天真。

    “母親,”蕭峻在老太太的聲聲控訴中,終於開了口,“母親的意思,兒子聽明白了。”

    他的這句話輕描淡寫,讓老太太忍不住的睜大了眼睛。

    “你,你這話……”難道是還要庇護那個孽障不成?你就不管,你要被氣死的老母親?你不管孝道大於天了嗎?你就不在乎天下的悠悠眾口嗎?

    蕭峻用最簡單的動作,解答了老太太的問題。

    他走到了那還已經蜷縮回了主人腳邊,明明利爪上滿是鮮血,嘴巴上的胡須上更是沾滿了肉末血跡的大貓邊上,從桌子上取過了一塊柞肉,遞到了奶糖的嘴邊,聲音低沉:“做得好。”

    那隻剛才還凶相畢露的大貓,這時候卻仿佛是最可愛的小寵物,乖巧的抬起頭來看向它真正的女主人,得到了女主人的首肯之後,這才一口啊嗚咬下,在一旁邊吃起了肉來。

    這三個字,這一係列的動作,讓老太太氣急敗壞的睜大了眼睛。

    蕭峻站起身來,冷冷看著老太太身後,平時極得她寵信,方才也一直在替老太太穿針引線的老嬤嬤---這人是老太太從自己家裏帶來蕭家的陪嫁,這一次的事情裏,少不了她的影子。

    對上了蕭峻的目光,那老嬤嬤有些倉皇的睜大了眼睛,囁嚅著看向了老太太,仿佛是在尋求庇護一般,嘴唇更是忍不住的蠕動了一下:“老太君……”

    “峻兒!”

    警告喝求情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蕭峻卻已經大手一揮,直接下了命令---這命令不是下給內院的人的,而是下給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些外院的士兵的:“院子的仆婦,護主不利的拖下去打十棍。”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老嬤嬤的身上,聲音涼透心肺,“這惡奴蒙蔽母親,離間祖孫,拖下去,打死。”

    老太太一個哆嗦,那老嬤嬤立刻撞天介的叫起屈來,卻被旁邊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堵上了嘴巴,像是一團死肉一樣的就拖了下去。

    沒一會,院子裏就傳來了板子打在人皮肉上的聲音。

    砰砰砰的悶擊聲,一聲聲的仿佛是打在老太太的心坎上,讓她不由自主的連心都像是被吊在了半空裏,空落落的沒個著落。

    她臉上的麵色忿怒,但開口的聲音卻服了軟:“峻兒,賈氏也跟了我這麽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看為娘的麵上,放她一條生路,小懲大誡也就是了……”

    “姝姐兒,”蕭峻完全無視了老太太的話語,隻是轉向了一側若有所思的蕭靜姝,“你看看,是誰來了?”

    蕭靜姝循聲望去,幾乎是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沒看錯吧,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光明正大的,眉目含笑,甚至是精神抖擻,看走路的姿勢,就連身上的傷也完全好了!

    “安家玉郎,”蕭峻微微笑了笑,向在座的所有人介紹道,“傾慕我家女公子久矣。我感其誠意,願將小女許配給鈺之。然而我膝下僅有一女,卻不舍得她離開我的左右。鈺之謙謙君子,卻心誠意切,主動提出願和小女共同延續我蕭家血脈,不叫我這一脈血緣斷絕,日後,這家我遲早是要交給犬女和鈺之的,還盼在座諸位,看在在下庇護夷陵這麽多年的份上,作為見證。”

    “!”這一番話語,其中細節太多,不單單是老太太聽的目瞪口呆,就是蕭靜姝自己,在看見安鈺之出現的那一瞬間就有了的隱隱約約的猜測不單單得到了證實,還讓她幾乎覺得頭上平地裏劈了個響雷,讓她一時半會,連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安鈺之上前做了個團團揖,再挺起腰站起身來的時候,眸光熠熠,卻隻有在目光落在蕭靜姝身上的時候,才帶上了點點笑意的星光。

    這帶著笑意的神情,簡直讓蕭靜姝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個傻子,你知道你以後就是我蕭家的贅婿了嗎?你知道贅婿會被人看不起嗎?就算你在家裏不受寵愛,可到底也是長子嫡孫,安家的家業遲早都是你的,可你跟了我,我能給你什麽?

    她的嘴唇囁嚅了一下,回想往昔,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給了安鈺之什麽,才能讓他有今日寧可入贅蕭家卻也要娶自己的決心。

    “安家反賊!”老太太的聲音驟然變得尖利起來,撕心裂肺,劃破了院中那一瞬間的溫馨,“你竟然,竟然要將姝姐兒許給反賊?你瘋了嗎?”

    “我沒有瘋,”蕭峻轉過身來,拔出了腰間寶劍,冷笑著開了口,“昏君無道,官逼民反,我蕭家本來也是天潢貴胄,為何不可取而代之?母親,你可以出去看看,這夷陵從今日起,就是我蕭家的天下了!”

    空氣裏,隱約傳來了血腥的味道。

    那血腥味和此起彼伏,劈裏啪啦的板子聲夾雜在一起,讓老太太一瞬間,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也是是今日給她的刺激太多,又或者是信息量太多她根本接受不了,總之,蕭老太太白眼一翻,往後仰天便倒。

    我是在做夢吧?今天發生的事情,全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