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遇,母死
字數:7745 加入書籤
陸驚雲年僅十三歲,來到陸家莊也有了七載光陰。
從小小的男童長成了一個小小公子,哪怕是經曆了一次毀容,但是陸家莊在陸驚雲的心中還是像對著自己早逝的母親一樣,有著異常深厚的感情。
哪怕陸家莊的人根本沒有把他當人看待。
蓮花池是陸家莊的一道盛景,無他,因為這池水的底部是一塊小小的千年寒玉,到了夏天還好,風涼的爽死人,可是一到了冬天,哪怕是剛剛初冬,但是旁邊的鵝卵石小路上也會結了冰霜。
可是這蓮花池裏的蓮花就好像是世間的奇物,什麽時候都不開,隻有在深冬蓮花池池水最冷的時候才會開放。
也因此,蓮蓬裏的蓮子也成了陸家莊送給尊客品嚐的一道美食。
十三歲的陸驚雲餓了兩天,沒有了什麽力氣,他穿著單薄的衣物,站在距離蓮花池不遠的地方,就那麽看著蓮花池裏的蓮花竟然開了……
浮出水麵的還有那小巧的蓮蓬。
陸驚雲的心中有些激動,因為他的母親雪雅曾經告訴過他,蓮蓬是可以吃的,而且還算得上是比較墊饑的食物。
十三歲是一個不小的年紀,可是對於能夠長生的仙人們來說,十三歲不過是一個幼年。
可惜的是陸驚雲不是仙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饑腸轆轆的陸驚雲,就是那麽看著蓮花池裏的蓮子,這個時候的他仿佛是忘記了蓮花池周遭有多冷,就那麽傻愣愣的走了過去。
輕輕俯下了身子,或許是因為這是蓮花池裏蓮花開的第一天,還沒有人來采摘。
少年趴在冰冷的鵝卵石路上,伸著手碰觸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蓮蓬,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真好呢,不用擔心自己會被餓死了呢。
陸臨中帶著貴客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麽一幕,年齡尚小的孩子不畏嚴寒的趴在蓮花池邊的路上,一隻手撐著地,另一隻手則是抓住了距離他自己最近的一個蓮蓬。
在陸臨中的心中,瞬間有了很不是不妙的想法,他顫抖的目光看向了今天來到了陸家莊的貴客,卻發現貴客的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笑容。
似乎是在開心?
陸臨中沒有說話,他就是那麽站著,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貴客朝著那寒玉範圍的蓮花池。
“你叫什麽?”
寬厚的大衣披在了身上,趕走了幾分的寒意,陸驚雲看著猛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可愛極了。
雲景辰看著小孩在自己麵前如此動作,竟然笑了出來,小心的將男孩用狐裘包起來,他的語氣格外的溫柔:“我是天雪域無極峰雲氏雲天逸,字景辰,你叫什麽呢?”
“驪歌山陸家莊,幼子陸澤風。”想到了來人的身份,哪怕是沒有上過學堂的陸驚雲也是立馬反應了過來,畢竟無極峰的雲家是鼎鼎大名在外,陸驚雲早就如雷貫耳,想到了婢女若詩的話,說近日會有貴客來,心中也不免多了幾分的忐忑。
陸驚雲惹事了,他覺得自己冒犯了雲景辰。
雲景辰看著陸驚雲眼中的躲閃,直接將小孩子給抱了起來,或許是因為求生的理念太過於強大,陸驚雲手中始終沒有放過那從蓮花池裏拿出來的蓮蓬,寒冷的池水灑了雲景辰一身,因為將那白衣狐裘給了陸驚雲的關係,雲景辰哪怕是雷靈根也覺得有些冷了。
“犬子……”在陸臨中的震驚之中,雲景辰忽然對他笑了,陸臨中知道雲景辰在外是個冰霜形象,也未免有些吃驚,他的目光看向了趴在雲景辰背上的那個可有可無的兒子,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卻是欣慰,陸驚雲看著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漏出了那副表情之後,也很是吃驚。
雲景辰的目光看向了這位玄羽域的上門女婿,多了幾分的不善,或許是因為天雪域無極峰的環境關係,他周圍的氣壓下降的意外明顯。
陸臨中一看雲景辰如此模樣,也是立馬住了嘴,雖然他的身後有同為四大家族的寧家堡撐腰,但是畢竟還是比不過無極峰的雲家人。
陸驚雲看著自己父親眼中的欣慰,整個人都快要高興的飛起來,因為父親看他的目光終於不是充滿厭惡的了,那是滿滿的欣慰,陸驚雲第一次收到的充滿了父親欣慰的目光。
陸驚雲覺得,陸家莊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終於是有了那麽幾分的人情味兒。
這裏會是自己的家的,不是嗎?自己會一直生活下去的家。
雲景辰感受到了懷中小孩的喜悅,不知道為什麽,他也莫名其妙的高興了起來,雲景辰還沒有意識到的是,為什麽他自己會知道陸驚雲的心思。
“雪蓮蓬?”
將小孩抱回了自己的流觴院,雲景辰的目光就看向了陸驚雲一直握在手中的蓮蓬,那是陸驚雲用命去拿的東西,雲景辰看著陸驚雲終於恢複了幾分紅潤的臉,莫名的心疼。
陸驚雲終於在現實的夢幻中驚醒,他忽然想了起來這手中物是自己偷來的真相,畏縮忐忑的目光看向了雲景辰,雲景辰曲解了他的意思,臉上反而多了一分笑意:“原來你喜歡吃這個,罷了罷了,貴是貴了點,但是我還是養得起。”
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陸驚雲:WTF?!
看著小孩臉上的震驚,讀臉技能為0/0的雲景辰臉上出現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他發現自家小孩還是挺好養的,不就是寒玉雪蓮蓬嗎?無極峰什麽都不缺,有的是錢,養得起!
“不是。”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吃食被那‘貴客’拿走,陸驚雲想要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就靜靜的看著雲景辰的劍起,一刀劈開了那堅硬的蓮蓬殼。
陸驚雲看著那閃瞎了1024K純金眼的刀光,整個人瞬間抖了三抖,一臉驚悚的看著雲景辰,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拿劍把自己給劈死。
雲景辰是一個隻有一根筋的傻大個兒,他很是自然從自己的隨身空間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碗,嘴裏哼著歌,一雙玉手在被劈開的蓮蓬上翩然起舞,很是仔細的給陸驚雲剝蓮子。
在這個時候,空氣都是安靜的,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陸驚雲好奇的目光就看著雲景辰在那裏細心的給自己剝蓮子的背影,整顆冰冷的心似乎是陷下去了一塊兒,從六歲母親死後沒有彎起的眼角也是呈現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你在想什麽呢?”雲景辰將陸驚雲的頭給擦了個半幹,一個轉身看到的就是陸驚雲走神的雙眸,陸驚雲看著雲景辰眼中的擔憂,搖了搖頭,前世的溫情終究不過是前世……
雲景辰看著陸驚雲不願意回答的模樣,想了一下腦海中的劇情,也是明白了陸驚雲的顧慮,畢竟陸驚雲在陸家莊可是遭受了整整七年的虐待,才守得雲開見月明,雖然說自己的提前到來讓他少受了一年的罪,可終究是敗壞了因果。
陸驚雲看著雲景辰的眼睛,實在是不敢想象,當年的逼著自己喊大哥的雲天逸竟然會對自己這麽好這麽溫柔,陸驚雲害怕自己這是陷入了迷魂陣,陷入了這份安逸,到最後事實揭開讓自己魂飛魄散。
迷魂陣不是什麽普通的陣法,而是針對靈魂也就是人死後的化身所專門的陣法,能讓靈魂沉溺在生前所希望的事情上,得到幸福,最後享受比五馬分屍更痛苦的魂飛魄散。
陸臨中站在流觴院的門前,看著裏麵那異常明顯的兩個人影,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心中一陣抽痛,然後轉身就走了。
他的腦海中,還回憶著當年雪雅的死。
雪雅曾經是陸家莊的女婢,國色天香,比女主人寧雅舒還是要美貌上了幾分,寧雅舒也因此對雪雅是多般猜忌,生怕自己的丈夫陸家莊莊主陸臨中的魂魄會被那比自己還美上十分的人給勾走。
寧雅舒就因為雪雅容貌的關係,處處針對雪雅,可是陸臨中不知道從哪裏收到了消息,反而開始出粗和維護雪雅。
寧雅舒畢竟是寧家堡的大小姐,身份比陸臨中還尊貴不了多少,她質問了陸臨中,問陸臨中為什麽那麽對待自己,又為什麽對雪雅那個婢女那麽好,陸臨中卻說,雪雅的腹中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當時寧雅舒的大兒子陸澤陽不過幼童,知道了自己的母親夜不能寐之後就是各種撒嬌賣萌耍滑的讓寧雅舒開心,得知了寧雅舒是為什麽不高興之後,就開始看不起平日裏對自己很好的婢女雪雅了。
陸澤陽是陸家莊的大少,也是未來的莊主,在陸家莊裏自然也是呼風喚雨,雪雅心疼他還是一個孩子,自然是吃了不少的苦頭,陸臨中將這一切看在自己的眼睛,可是誰讓雪雅不過是一個婢女,而陸澤陽卻是玄羽域域主寧斯年的親侄子?
或許是雪雅腹中的那個孩子是真頑強的原因,經曆了八個月也是沒有死,雪雅在陸臨中的補償之下也是成了陸家莊裏唯一的側室。
雪雅臨盆那一天,陸家莊上血雲密布,處處透露著不詳的氣息,天空中的雷聲響了八次,第九次就是陸驚雲出生的時候,第九聲雷轟然落下,也毀去了大半個陸家莊。
寧雅舒以此為借口,在雪雅臨盆的房外庭院內與陸臨中立下了賭約,看看雪雅生下來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一個怪物,隻要有一點不同於常人的地方,雪雅和他的孩子都要被趕出陸家莊。
陸臨中輸了,輸的一敗塗地,因為賭約剛剛落下的時候,接生的奶娘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說雪雅生下了一個怪物。
哪怕那個怪物與常人無異,不過是左手多了一根手指。
異指的現象在修真界也不是什麽大事情,但是寧雅舒就是拉著這一點不放,死死的拽著陸臨中,要陸臨中給她一個交代,萬般無奈之下,陸臨中隻能同意了寧雅舒的要求,將剛剛誕下孩子昏睡中的雪雅給一桶冷水凍醒,扔出了陸家莊。
雪雅離開了陸家莊,陸臨中再怎麽無情但是還是給了她一些靈石當做欠禮,可是寧雅舒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她讓人搶走了雪雅的靈石,讓雪雅母子無所依靠,隻能乞討為生,甚至還過去羞辱了這個比自己好看了不止十分的女人不止一次。
生活太過於艱難,導致了雪雅的兒子陸澤風從小就是瘦骨嶙峋,營養不良的生活大大限製了他的生長和發育,雪雅雖然心疼自己的兒子,但是麵對寧雅舒的處處緊逼卻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哪怕她還記得,自己姓什麽。
哪怕她還記得,自己來自什麽地方,自己是什麽地位。
自己昔日的光榮,昔日的榮耀。
陸澤風隨著自己的母親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但是他卻是沒有任何的怨言,因為他知道,他的左手上有正常人沒有的第六根手指,哪怕他一直在努力忽視著這根手指的存在,可是時不時的,這根手指還是會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告訴陸澤風,如果不是因為這根手指,他就不會被自己的父親拋棄,不會牽連自己的母親被人給陷害,不會遭受世俗懷疑和恐懼的目光。
可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陸澤風再不喜歡自己,可是他也是自己父母的親生骨肉。
陸澤風六歲的生日,是一個歡喜的日子,因為他的母親雪雅對他說,六歲這年的生日真的是十分的重要。
雪雅給他換上了新衣,還在他的脖子上掛了一個銀製的長生鎖,陸澤風問自己的母親這是什麽東西,他的母親則是說這是家族的傳統。
陸澤風知道,這長命鎖一定不是從自己的父親那邊繼承過來的,必定是自己的母親家族的傳統,清澈的眼睛對上了母親的掩飾,陸澤風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六歲那天的生日,雪雅跟自己的兒子說了很多,都是在這個修仙的世界裏小心和以及要注意的,年幼的陸澤風看著自己的母親焦急的臉龐,很是仔細的聽著,也深深的印在了心裏。
多年之後的陸澤風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六歲生辰那一晚,竟然是自己的母親對自己永久的告別,而他自己,也靠著母親傳授給自己的那些‘知識’,逍遙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六歲生日的第一天,陸澤風醒來後就很是習慣的摸向了床的另一邊,按照平常,他的母親雪雅一定會在床外側用胳膊撐著頭一臉溫柔的看著他,可是今天,陸澤風的心‘撲通撲通’的,就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陸澤風的心跳的厲害,可是他的腦海中卻是一直叫囂著他一件事情,那就是快點找到自己的母親,找到找到了母親了,一切事情都會解決了,自己也會安穩下來。
陸澤風找遍了這個他們昨天才剛剛入住的客棧,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自己母親雪雅的身影,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的母親給拋棄了,可是事實又給了他狠狠一擊。
客棧裏出了人命。
陸澤風拚了命的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那個人一定不是自己的母親,他身材瘦小,很是容易的就擠進了人群之中,陸澤風就那麽驚悚的看著那屍體上穿著和自己的母親一模一樣的衣服,天就要塌了。
可是他還是不敢去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就會這樣被人給分屍,他上前幾步走,也不管那些指點自己的人,直接擼上了衣袖,看著在那鮮血中白皙的手臂上的黑色紋身。
天,真的是塌了。
他的母親,真的是死了。
死在了自己剛剛滿六歲的第二天。
陸澤風似乎是瘋了,他或許從來就沒有正常過,他將碎開的塊狀物一塊一塊的拚好,按照自己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回憶著母親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一塊一塊的將自己的母親給拚了起來。
然後他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人影,對著那張熟悉的臉,一腳踩了下去。
周圍的人都是普通人,畢竟既然有修仙者的存在就一定會有普通人,圍觀的人都被陸澤風給嚇到了,都是後退了幾步,偏偏有一個身穿青竹衣的男子上前了幾步,笑意盈盈的看著陸澤風。
這個男人,就是驪歌山陸家莊的莊主,陸青,字臨中。
父子間的第一次見麵,以及後來生活的交集,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