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試手,補天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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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夜,寒冷依舊。業途靈呆立在別雲觀的花圃之中,滿臉盡是迷茫之色。
賈誼與漢文帝舊事在義劍仙與武曌身上重演,這原本就是不祥之兆。可惜無論他如何勸說,義劍仙也是鐵了心要挽救蝗災這場大災劫。
當年賈誼是一代儒道賢者,漢文帝也算是有為的君王,然而漢文帝在未央宮接見賈誼時,盡問些鬼神所屬之事,全然不顧賈誼在民生上的見解。
此一會五年之後,賈誼就憂憤而死。
業途靈以此事說項義劍仙,但義劍仙卻笑言自己非是賈誼,武曌也非文帝。
義劍仙的自信,來自於他受到天下半數以上的玄門支持——十聖護可調動的力量,至少包含了天下一半玄門。
而且儒門、道門、法家、兵家這四家聯手,天下也有超過一半官員會為蝗災盡一份心力。
這龐大的勢力,又如何是賈誼一人可比?
話雖如此,但業途靈心中的憂慮卻如何都去除不掉。他開始後悔當初為何要聽從義劍仙的安排,不再繼續修行。否則今時今日,怎麽也有騰雲境的修為,至少能夠給義劍仙提供一點點助力。
天亮之後,執令仙來了。他一掃初見時那龍鍾地老態,行走坐臥之間,完美詮釋了什麽叫仙風道骨,直驚得業途靈合不攏嘴。
楚相宜沒來,這多少讓業途靈有些失望。
不過墨家天工仙、法家正法仙以及不知道什麽派門的苦鬱仙地陸續到來,讓業途靈又增添了不少信心。
天工仙是個黑黑瘦瘦地老頭子,模樣沒什麽出奇之處,但指節不同尋常地粗大,總算是有點異於常人的地方。
正法仙人如其名,一臉嚴正,有凜然不阿地氣度。
苦鬱仙則是一臉愁苦模樣,與尋常老農無異。唯一顯得紮眼的,便是雙臂肌肉隆起如小山丘一般——聽幾個老頭子閑扯之時提到,苦鬱仙原是黃河風津渡口的船夫。
風陵津因風後陵墓而得名。故老相傳,軒轅黃帝和蚩尤戰於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霧,黃帝手下將士遂辯不明方位,無法再戰。危機關頭,身為文臣地風後,帶著趕製地指南車來到前線,為大軍指明方位,最終才得以戰勝蚩尤。但可惜的是,風後在此役中不幸陣亡。黃帝厚葬風後於其陣亡之處,於是便有了如今的風陵津。
這些個老頭彼此之間都曾有那麽些過節,碰在一起便始終吵吵個不停,業途靈實在是有些頭疼。若非是想要知道師父的具體計劃,業途靈早就尋個僻靜之處養元去了。
顧純陽倒是越發歡喜,伺候起眾位前輩高人更加得勁。
執令仙為人寬厚風趣,跟其他幾人之間的恩怨甚少,見眾人依舊爭吵不休,隻得頭疼地岔開話題:“這義劍老兒究竟去了何處?我等八人在此處候著,還有聖靈妹子不知道在何處偷窺,他也不出來主持局麵麽?若今天再打了起來,可不是搞出點紫雲繚繞那麽簡單了。”
古月仙道:“義劍是今晨醜時離開的,也不知上哪去了。不過以他的修為,天下間也鮮有為難之事,我等再稍候片刻吧。”
眾人沉默良久,方見一道流光劃過,義劍仙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庭院之中,大笑道:“哈哈哈,老道來也!正法、苦鬱,多年未見,可還安好?”
正法仙笑道:“九州無事,天下太平,老夫又如何不好?”
苦鬱仙卻道:“好與不好,日子都是那麽過,哪有什麽區別。”
墨家天工仙,與義劍仙原是生死至交,彼此隻是眼神交匯片刻便了。
待三人見禮之後,天罡仙悠悠道:“你昨夜裏莫非是風流快活去了麽?讓老夫在此候了這麽久!”
義劍仙道:“老道昨夜去找人借點東西,不曾想卻失手了,被人家狂追了八千裏地。”
“哦?”天罡仙瞬間就來了精神,奇道:“難道是做了什麽偷香竊玉地勾當?否則依你的性子,怎會被追了幾千裏還不還手?”
義劍仙撇嘴道:“老道昨夜到洛陽城星月教的祭壇裏邊去借點東西,哪知卻被陸伯風發現了。天罡老兒,陸伯風乃是你嫡親師弟,怎麽就入了星月教?這事也不曾聽你提起過,否則老道怎麽也要籌劃籌劃再去。陸伯風地本事不凡,要解決他必費不少氣力,老道還要留力做大事,焉能跟他胡鬧?”
“陸伯風入星月教,原是我儒門醜聞,難道老夫還要把師門醜事滿天下宣傳不成?”天罡仙道:“不過即便是他入星月教有些不妥,但你去竊物,總該算做是你在胡鬧吧?”
“好了,先說正事吧。”執令仙出言打斷二人,道:“義劍,這事是你起的頭,你且說說打算。”
“我欲蒸北海!”義劍仙慨然道:“老道所謀劃者,不外乎是利用蝗蟲喜旱怕水的特性來做文章。蒸北海之水化作汽,為大河以北的河北道、河東道、關內道、安北都護府、以及安西都護府帶來一場大雨!這樣一來,不僅蝗災可以得到有效遏製,就連旱災也一並解決了。”
眾人沉吟不語,都在默默地推算。
“你瘋了麽?”最擅長推演之道的天機仙怒道:“北海浩瀚無比,單憑你我之能,如何敢狂言蒸北海之水?”
義劍仙撇嘴道:“老道所言是蒸,不是蒸幹,夠用就行,如何就狂妄了?再說,老道豈會傻到單用自身靈力去蒸北海之水?前幾日裏,老道便借來了許多五行屬火的法寶。比如極西光明教會的火焰聖杯、極西北之地的上古賢者從仙族處偷來的不滅火種、還有楚巫的火鳳羽。有了這許多的法寶,原是不用太勞神。”
古月仙也推演完畢,笑道:“真是借的麽?”
義劍仙點點頭,道:“總是要還的,所以肯定是借。至於方法嘛,不重要。”
古月仙道:“我聽說星月神教有個名為‘聖火令’的法寶,想來昨夜你也是去借取此物了?”
“不錯!”義劍仙道:“隻是不曾想星月教裏邊還有陸伯風這等高手,一時沒借成功,反被追了八千裏。”
古月仙微笑道:“待會計議停當,我與你一同去‘借’,諒那陸伯風不敢拒絕。天罡,你同去麽?”
天罡仙連忙擺手,道:“老夫還是不去了,一旦老夫與他見麵,就必須履行清理門戶之責,這一來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大事當前,容不得橫生枝節,老夫先裝回聾子吧。”
執令仙一拍額頭,苦惱道:“談正事的時候你們不要總是東拉西扯夾纏不清可好?義劍所提的法子根本行不通!若義劍去蒸北海,十聖護少了一個,我們如何能夠使用九州結界之力?總不能讓我十人個個都豁了老命散盡靈力去行雲吧?若這當口,老對頭們再使壞,你我十人還不得全部交代了?”
“不錯!”天機仙道:“不如各族各門都出些人手,以火係法寶為陣眼組成大陣,合力蒸北海之水。而我等就負責啟用九州結界來行雲布雨。”
“不妥!”苦鬱仙道:“我時常漂在大河之上,對大河的情況多少了解一些。若真在河北道、河東道、關內道、安北都護府、以及安西都護府這萬裏江山之上來一場透雨,大河必興無邊水患。大河兩岸居民,定會死傷無數。”
苦鬱仙一句話,說得眾人麵麵相覷。
天機仙暴躁地在原地踱步,一把扔掉了顧純陽遞過來的茶盞,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就坐在家裏等著吧。等蝗蟲吃光了大河兩岸幾千裏方圓的糧食,餓殍遍地之時,我等再出來流上幾滴眼淚,做上幾場法事超度便罷了。反正人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殺死餓死原也沒什麽分別。”
正法仙道:“天機莫急,總是會想出辦法的,我等來此,不就是為了商量個完全的對策麽?”
“還商量個卵蛋!”天機仙道:“眼見這天,一天比一天更暖了。再有個十天,蝗蟲卵必然開始大規模孵化。一旦蝗蟲飛起來了,你便是從天上下刀子,也遲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