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各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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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兗海道之後,朝廷的動向被衛道緊緊盯著,齊山接到詳細的信報,項南也拿到。

    “我就知道。”他對陳二拍著桌子笑,“她肯定會這麽做,先動手殺個雞,趁著嚇到猴子,立刻塞人。”

    陳二撇嘴:“你高興個什麽,你也是猴子。”

    項南笑道:“猴子也能高興啊。”

    “那高興的猴子你怎麽做?”陳二問,“敲鑼打鼓迎接監察使到來嗎?”

    項南道:“當然。”再伸手一指,“立刻把人送去南邊。”

    陳二失笑,浙西南邊是被齊山東南道兵馬占據的。

    這邊說話,有衛兵帶著一個信兵進來“衛率,項都督派人來了。”

    項南對這個信兵很熟悉了,笑著打招呼,接過信,讓他下去歇息,打開信看了對陳二道:“叔父是特意叮囑我不要跟監察使起衝突。”

    陳二道:“看來把兗海道這個雞打一頓還是很管用的,大家都有點怕了,也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項南搖頭,怕是當然怕了,但怕之後是不是會太平那就不一定了,怕了之後,也有可能要回擊。

    項雲在信上也說道了這一點,女侯的心思衛道也都看明白了,就是逼著他們放棄家業,重歸朝廷,奪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沒有人願意乖乖放手,現在就看誰先動手吧。

    “你不許動手,不要壞掉你和女侯先前的來往關係。”

    項南摸了摸鼻頭,叔父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女侯對他可半點情義沒有,早就把他扔一邊去了,自從當了女侯,一封信都不給他寫了.....

    惆悵啊。

    他歎口氣,看陳二:“盯著東南道那邊的動靜。”

    陳二沒反應過來,剛說了會太平....

    “怎麽可能有真正的太平,真正的太平是要打出來的,叛軍打了多久?衛道麽.....“項南沒有再說下去,隻道,“齊山野心勃勃,我怕他對女候不利。”

    是啊,如今的衛道除了稱號外,跟叛軍也沒太大區別了,真要跟朝廷的兵馬打起來,也不是不可能,齊山的兵馬足能跟女侯的兵馬一戰,陳二神情凝重:“你要助女侯?”

    項南看他一眼,似乎覺得他的問話很奇怪。

    “想什麽呢,女侯哪裏用我相助。”他道,“當然是趁機把浙西另一半搶回來。”

    ......

    ......

    收到項南的回信項雲鬆口氣。

    “南公子當然不會莽撞。”蔣友在一旁笑道,“都督您多慮了,他不是沒經過戰亂的小孩子。”

    項雲笑了笑,他早就知道項南不是小孩子了,是個有自己想法且不聽話的年輕人,他擔心的也不是項南會對朝廷監察使做什麽,而是去給女侯通風報信一起對付齊山。

    與女侯一起對付其他衛道,曾經也是他想過的一個辦法,但現在看來,女侯此人凶猛狠辣,再加上已經有過一次交手,她對項氏心生忌諱,如果真要動手,第一個也隻會對項氏動手。

    想到自己在京城的失手,聽到皇帝崔征三皇子一起遇害的震驚,現在還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他跑的快,可能也跟著先帝崔征去了。

    女侯殺他之心不死,他在立下斬殺安德忠的大功後,竟然還想騙他進京,然後...

    項雲心裏冷笑,以為她自己給自己封了侯,就真能讓天下敬畏了嗎?

    弑君叛逆之徒!罪該萬死,人人得而誅之......隻是時候未到而已。

    現在.....

    “都督,齊山提議真的可行?”蔣友低聲問。

    項雲的桌上除了項南的信,還有一封早就到了的齊山的親筆信。

    項雲道:“可行,不可行也要行,再不行,我們就不行了。”

    這一段繞口令蔣友並沒有聽糊塗,神情凝重點頭:“女侯太猖狂,這天下還沒定呢,就想要把我們吞而滅之。”

    項雲道:“她的做法也不過分,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不過,大概沒有她這麽動作快吧。”

    他笑了笑,站起來。

    “也好,她快,我們也便快,早晚都要這樣。”

    蔣友笑道:“趕早不趕晚,我這就去安排迎接監察使。”

    項雲點點頭,看著蔣友要走出去又喚住:“最近隴右境內沒有刺客的異動吧?”

    去往京城的路上遇到的刺殺,是最驚險的一次,也是對刺客最致命的一次反擊,從此後刺客便再沒有出現。

    但沒有親眼見到刺客死在眼前,項雲是不會放鬆警惕。

    蔣友道:“沒有,道內到處都是嚴查,都督放心。”

    項雲並不放心,嚴查並不一定能防住刺客,就算刺客沒有在隴右道,也必然在外窺伺。

    那個刺客隻有在出現的時候才能被看到。

    不過,如果他敢出現,在這隴右道內,就插翅難逃。

    項雲倒是有些希望刺客能出現了,他道:“我去巡查軍營,看看新丁們訓練的怎麽樣。”

    各衛道都在招兵買馬,隻可惜錯過了能吸引大批流民的時候,境內青壯丁不夠,就放寬年紀,再不行就去別的衛道搶一些.....隴右也不列外,借著討伐安德忠,沿途收了不少民眾,叛軍也被改換身份充入,比起先前壯大了很多。

    項雲治兵嚴苛,同時又愛護兵丁,行軍作戰中常與普通兵士同飲同宿。

    去兵營看看新丁們訓練,也是理所當然。

    蔣友應聲是去安排。

    大都督出行儀仗威嚴,兵馬清路,民眾們敬畏的看鐵桶一般兵甲圍攏中的項雲.....

    “都督要去迎接監察使嗎?”

    “朝廷的監察使這麽快就到了?”

    “這就是斬殺了安德忠的英武將軍啊。”

    民眾們低聲議論著猜測著,有人張望有人擠來擠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也有人想要跟著項雲的隊伍去看熱鬧,直到肩頭被人按住。

    向虯髯聞到若有若無的花香,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惱怒的罵了一聲滾。

    搭在他肩頭修長的手指恍若千斤重,讓他一步也走不動。

    “我這是救你命呢。”李敏嫌棄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你跑進來就能殺他了?”

    向虯髯有些無奈:“大叔,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你看你耽擱我多少時間?”

    李敏翻個白眼:“明明是你耽擱我的時間。”

    不由分說將向虯髯拎著邁進一旁的一間茶樓,壯童已經對夥計吩咐:“雅間。”

    夥計高呼著二樓請,看著兩個漂亮的公子勾肩搭背上去了。

    進了房間向虯髯甩開李敏的手,李敏也沒有再抓他,嫌棄的甩手。

    “如果不是你,先前在他追殺安德忠的時候,我就能殺了他。”向虯髯怒目低聲道。

    李敏嗤笑:“那是千軍萬馬之中啊,你百步穿楊能殺了他?”

    向虯髯傲然道:“有九分的把握。”

    李敏道:“有一分的沒把握,就不能去做。”

    向虯髯不屑:“如此怕死,還談什麽殺人。”

    李敏按著胸口翻個白眼:“小姐怎麽會找這麽個蠢人,我要被氣死了。”

    向虯髯隻聽到小姐兩字,更傲然一笑:“是哪家小姐傾慕我派你來的嗎?回去告訴她,我向虯髯隻意屬紅拂女。”

    李敏伸手喊隨從,隨從忙端起熱茶捧給他順氣,李敏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有氣無力道:“這還不如去帶孩子呢,我現在覺得孩子更好帶。”

    隨從心疼他,瞪眼看向虯髯:“你做事前想周到些,你這種殺人的方法,不僅殺不了人,還會被殺。”

    向虯髯看這壯童,坦然說殺人不懼:“殺人如果想的周到,就不是殺人了。”

    李敏打開窗戶:“快,快,你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消失,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向虯髯沒有絲毫的遲疑,三步兩步到窗邊翻躍出去“別再跟著我!”

    李敏靠在椅子上吐氣,隨從笑道:“這次刺殺時機已過,他不會動手,小爺不用擔心。”

    “那街上,到處都是暗衛,隻要他一動,最多半擊就被圍住.....”李敏伸手指著外邊咬牙,問隨從,“他是要殺人,還是想被殺?小姐是不是聽錯了?”

    隨從笑道:“他就是個普通人,小爺多擔待些。”

    他們說著話有人在外敲門,聽是熟悉的暗號,隨從讓人進來。

    “小爺。”來人低聲道,“最新的消息,項雲要與齊山聯姻。”

    李敏很驚訝:“他們兩個還能成親?“

    來人失笑:“小爺,是齊山的女兒要嫁給項雲的侄子項北。”

    李敏眨眨眼:“那個,死了的?”

    “是,齊山的女兒早就送去項家了,說的就是與項北結親,但一直沒有舉行儀式。”來人道,“現在要舉辦婚禮了。”

    李敏失笑:“那這是婚禮還是喪禮?”

    ………

    ………

    齊小姐要和亡故的項北公子成親的事,很快也報到了李明樓這裏。

    不是暗探們送來的消息,而是項雲齊山坦然上書的奏章。

    齊山把齊阿城送去太原府的時候,兩家人包括第三家人李氏的有關人員都知道是什麽事,齊阿城名義上要做項北的妻子,實際上目標還是項南。

    這種事李家是反對的,也是不能公布於眾,所以一直不清不楚不明說,隻存在項氏和齊山心裏的親近。

    “現在是跟我們李家漸行漸遠。”元吉淡淡道,“項家必須確定一個新的勢力聯盟了。”

    李明琪從安東離開後一直被困在山南道,忙碌與大伯叔叔在山南道和劍南道兩道爭權。

    李明玉在朝中也占據一席之地,與項雲幾乎沒有過來往,各自為戰,尤其是到了現在,項雲退避隴右,李明玉被女侯驅使。

    提到劍南道李氏和隴右項雲,已經沒有人把他們看做一個整體。

    項雲需要一個新的盟友,這將不再僅僅是項齊兩家之間親近,還要讓世人都看到,達到威懾的目的,所以需要公之於眾。

    “小姐,需要阻止他們嗎?”元吉問。

    東南道齊山,隴右項雲,都是兵馬雄厚能征善戰的大將,一個人拿出來就足夠震懾,兩人聯盟,更無人能敵了。

    這也是對女侯的示威。

    李明樓看項雲的信報,說的很恭敬,親自派人提前去路上迎接監察使,官衙也準備好了。

    項雲說:“隴右至關重要,叛軍餘孽未清除,本不敢擅離職守,萬幸陛下垂憐賜監察使協助,臣才鬥膽叩請離開隴右回家探親。”

    他還給出了為什麽要此時此刻給項北結親,因為老父連續做了幾天的夢,夢到早夭的侄子項北一直哭,說雖然結有陰親,但在陽間無後,將要變成孤魂野鬼。

    “侄兒早亡是家父心中的痛,請了人來看,說要結一門陽親,陽間有妻,再過繼個兒子,陰間也能不再孤寂。”

    這胡說八道讓李明樓看的笑,又看齊山的信,齊山的信跟項雲的一樣,對於朝廷派出監察使千恩萬謝,遠遠的就去迎接,召集文武官員都來拜見,有監察使在,他也敢暫時離開,去送一送小女出嫁。

    “年過半百,隻得了這一個女兒,嬌慣養大,當時與安德忠對戰激烈,為了她的安全,特意送到項家暫避,沒想到小女狂妄,在太原府胡亂排兵布陣,導致府城失守,齊山愧對陛下,罰其不得回家來。”

    “項氏請結親做項家婦,此生常在太原府,也算是贖其罪。”

    “老妻惦念女兒,臣將去送嫁,從此不複再見。”

    “叩請陛下恩準。”

    奏章上有淚痕點點,一顆老父親的心意盡顯。

    李明樓道:“他們先是歡喜接納朝廷的監察使,在衛道中做了表率,又先恭敬的上書請離開衛道,一個為了老父孝心天地可鑒,一個為了懲罰女兒忠心可表,這樣的叩請怎麽拒絕?拒絕了,不合情不合理,讓天下衛道寒心啊。”

    元吉冷笑:“兩賊奸猾!”

    李明樓道:“天下誰不奸猾,他們也正罵我奸猾呢,他們聯姻就聯吧,難道我會怕?”

    她將奏章扔回桌子上。

    “把這個給朱相爺,在朝堂上做決議批準,再傳告其他衛道好好學學,不能浪費了這兩人的表率。”

    ......

    ......

    在朝廷將齊山項雲的叩請傳告天下的時候,項南也剛得知消息,先前信上項雲可沒告訴他。

    是故意不告訴他,還是倉促決定來不及?

    “看來還是我哥更好用。”他自嘲道,“我不用出自己了,將來出個孩子就行。”

    明確告訴世人齊阿城嫁給誰,再想像之前那樣安排偷偷和自己生孩子就不可能了。

    陳二以前並不太清楚齊阿城到底要嫁給誰,現在也沒太多感觸,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正式結親了?”他遲疑問,“那我們還去不去搶齊...你哥哥的丈人的地盤?”

    項南道:“你傻啊,現在考慮的不隻是搶浙西,而是東南道。”

    陳二啊了聲,這都過了明路當親家了,還要去家裏搶?

    項南壓低聲:“齊山不在家,去送親了。”

    此時不搶更待何時?

    “我是真服了。”陳二呸了聲,“不是服你,是佩服齊都督,他竟然敢離開東南道,就不怕你這種小賊來偷搶嗎?”

    他這是日常嘲諷,以往項南都不理會,此時卻見項南停下腳。

    “對啊。”他看陳二,“齊山,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還有我叔父,竟然也敢離開隴右道了?”

    他們就不怕那女侯趁機端了老巢?或者將他們強留困在安東京城?

    就算是天下衛道震動.....天下衛道到現在也震動兩次了,也沒震動出什麽......

    兩個節度使困在外地,內裏又有了朝廷的監察使,用個半年一年,這個衛道被攪亂,被朝廷握住一半,兩個聯盟的節度使又有什麽威脅?

    為了用成親聯盟震懾朝廷,不至於冒這麽大的險吧?

    項南看向北方,秋風蕭瑟,寒意頓生。

    .......

    .......

    伴著一陣陣寒風,東南道的一隊隊車馬粼粼已經穿行在江南道境內,看著軍旗號令,再加上朝廷的通告,最關鍵是隻從他們這裏通過,駐守的江南道衛兵並沒有阻攔,甚至連檢查都不檢查,隻指指點點看熱鬧。

    “這麽多車,齊都督還真有錢啊。”

    “竟然送這麽多嫁妝,半座東南道都搬空了吧。”

    “怪不得護送的兵馬這麽多。”

    “真是大戶人家,除了嫁妝,還送仆從,你看著這婢女仆婦擠滿了車子。”

    “就是長的有點不太好看......“

    “你可別挑揀了,你連媳婦都娶不上,還知道好看難看。”

    車隊足足過了半日才過完,這邊說說笑笑的熱鬧漸漸散去,關卡守兵們交接了,繼續巡查。

    一個守兵站在大路上,盯著一道道深深的車印,伸手比劃一下,神情驚訝:“這裝了什麽金銀珠寶啊?這麽重?”

    .......

    .......

    夜幕降臨的時候,東南道長長的車隊在荒野上紮營,馬匹卸下喂料歇息,馬車裏的婢女仆婦跳下來,在夜色的掩護下,邁著粗狂的步伐,發出男人粗啞的喊聲。

    “快給老子點水喝。”

    “渴死了。”

    “這個衣服能解開不,勒死我了。”

    火把隨著他們的走動晃動,旁邊有兵士打開箱籠查看,隱約可見寒光閃耀,刀劍長槍鎧甲交錯疊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