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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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隊士兵湧入小城,沒有寧抱關親自監督,他們很難維持隊形,但比降世軍好許多,至少沒有拖家帶口,看上去有幾分軍隊的樣子。

    徐礎騎馬立於道邊,給兵卒讓路,心中暗暗估算人數。

    將近一萬人,但是越到後麵人員越雜,徐礎至少認出二三百名身穿男子服裝的婦人隱藏其中——無論軍法多麽嚴厲,寧抱關無法阻止所有人帶上家眷。

    吳越軍尚且如此,降世軍隻會更亂,徐礎想象不出這樣的軍隊如何能與官兵作戰。

    路上的人已不多,徐礎準備拍馬上路,城內突然有三人騎馬追出來。

    馬維來給徐礎送行,拱手道“昨天喝多了,剛剛睡醒,礎弟莫怪。”

    徐礎笑道“隻是離去幾日而已,很快就能回來。”

    “祝礎弟馬到成功,說服沈並州,合天下義軍,共敵官兵。如今兵荒馬亂,礎弟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特請劉、陳兩位兄長護衛安全。”

    昨天一塊喝酒的時候互相介紹過,這兩人都是洛陽來的豪俠,一個叫劉允執,一個叫陳老慈。

    兩人秉承東都的習慣,在閭巷中混出名堂之後,務必請稍有名氣的讀書人改名,以洗暴戾之氣。

    這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名字平和,容貌也顯恭謹,隻在顧盼之間,偶爾露出幾分凶煞之氣,對豪俠來說,這股凶煞乃是傍身的武器,可以隱藏,不可以真的丟棄。

    徐礎拱手道“應城離此不遠,馬兄不必過慮。”

    “有備無患吧,況且這兩位兄長主動請纓,怎可拂其好意?”

    劉允執笑道“我二人在東都久聞十七公子大名,敬佩公子膽氣,甘願為公子執轡,望公子勿以初識見外。”

    陳老慈也是同樣說法,徐礎道“如此有勞兩位兄長。”

    天已大亮,馬維將三人送出數裏,再度告辭,轉馬回城。

    路上有兩人做伴倒也不錯,劉允執、陳老慈熟悉東都人物,與徐礎聊得起來,他們對刺駕尤其感興趣,打聽每一個細節,然後嘖嘖讚歎。

    說起刺客羅三兒之死,兩人又是一番歎息,就是從這兩人口中,徐礎得知刺客真名叫羅宣,擅長刀、棍、拳,人稱“三絕羅”,在江湖上雖有幾分名氣,卻極少走動,家境貧寒,因為原是梁國人,經常接受馬維的資助,最後以死報恩。

    “士為知己者死,衝霄一怒殺帝王,三絕羅不愧是大丈夫、真好漢。”劉允執讚道。

    “也是馬侯爺……不對,也是梁王識人,能從眾人當中挑出三絕羅。”陳老慈道。

    騎馬聊天終有些累,三人很快專心騎馳,偶爾說幾句話。

    附近村鎮都已被洗劫一空,百姓不是躲進城裏,就是加入叛軍,也有人死於兵火之中,屍體橫陳,無人收拾。

    為加快速度,並少惹麻煩,三人繞過城池,劉、陳二人經常在外遊曆,比徐礎熟悉路徑,最後全由他二人引領,少走許多冤枉路。

    三人在途中遇到一夥亂民,手持棍棒,遠遠地盯著過路人,劉允執、陳老慈拔刀,十幾名亂民愣是不敢靠前,讓過去之後在後麵亂扔石子。

    “刁民可恨,膽子又小得可憐,百不敵一,得天下豪傑者,才可得天下。”劉允執這是第一次受到挑釁而不回頭,心中很是不忿。

    “吳越王是真豪傑,最懂咱們的心事。”陳老慈總能將話題提升至更高一層。

    三人馬不停蹄,隻在必要時停下休息,次日黃昏,順利到達應城。

    應城內外布滿旗幟,三人離城門還有六七裏就被攔下。

    徐礎報上姓名,聽說他要見周元賓和沈耽,士兵引路,帶三人進城,交給一名小吏,小吏詳細詢問之後,帶他們前往府衙。

    小吏進去通報,沒多久,沈耽與周元賓同時出來迎接,譚無謂、劉有終隨後,都很高興,尤其是沈耽,握住徐礎手臂,上下打量,好像幾年不見的至交好友。

    眾人進偏廳擺席,互道這些天的經曆。

    原來晉陽兵剛到應城,號稱二十萬人,實數連沈耽也說不清楚。

    並州界內有幾座城池拒絕接受牧守之令,沈直分兵前去討伐,目前還沒有消息。

    冀州數路兵馬也已開拔,互不統屬,沈直對他們寄予厚望,派長子沈聰前去迎接,要等兵力聚齊之後,再做打算。

    徐礎講述義軍的聯合之意,沈耽立刻表示同意,但是詳細詢問三王的底細,徐礎盡量誇讚,劉允執、陳老慈幫腔,將三王誇到了天上。

    酒足飯飽,沈耽安排客人休息,他去見父親,安排見麵。

    徐礎獨住一間房,知道待會肯定有人來找自己,因此沒有睡下,坐在桌邊喝茶醒酒。

    先來的人是譚無謂,敲下門,不等許可推門就進,也不客套,直接道“孟津必是誘餌,但不可棄之。”

    “二哥高見。”徐礎笑道,起身相迎。

    “看出誘餌算不得高見,應對之策才是。”譚無謂走來坐下。

    “願聞其詳。”

    “既有誘餌,就得有咬餌之魚,叛軍是也,晉陽兵隔岸觀虎鬥,伺機參戰,將誘餌收為己用,官兵反成咬餌之魚。”

    “義軍若敗,官兵必然氣盛,晉陽兵則會氣衰,一盛一衰,何以相爭?”

    “哈哈,我還沒說到真正的‘高見’呢,坐觀虎鬥仍是疑兵,另派精騎從上遊渡河,從側方偷襲,眾人高呼東都已陷,官兵必亂,趁亂攻之,必勝。”

    “上遊還有能渡河的地方嗎?”

    “如果我沒猜錯,官兵必在上遊準備了浮橋,孟津戰事一起,一路官兵渡河攻我不備。”

    “與二哥的計劃一樣?”

    “對,我軍派斥候查明地點,然後設伏兵一舉奪之。”

    “萬一官兵也有埋伏呢?”

    “哈哈,官兵自恃強盛,絕想不到這麽遠。如果擔心的話,可讓斥候多做觀察,官兵設置浮橋若是多加掩飾,必無埋伏,若是堂而皇之,則要小心。”

    “二哥想得周到,向沈並州和三哥說過嗎?”

    譚無謂重歎一聲,“我見不著沈並州,三弟……”

    外麵又有敲門聲,徐礎前去開門,來者正是他等候的沈耽與劉有終。

    見到譚無謂,沈耽一點也不意外,笑道“就知道你在這裏,向四弟講你的妙計呢?二哥別急,我已派出斥候,若能找到官兵浮橋,就按你的計劃行事。”

    “必有浮橋。咱們這邊率領奇兵的將領要提前選好,必須是膽大心細之人才可,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奇兵渡河之後,稍有差池,便是功虧一簣。”

    “二哥放心,已經選好將領,絕不會出錯。”

    譚無謂臉上若有期待,沈耽卻不提他的名字,譚無謂稍顯失落,起身告辭,“你們聊吧,我去睡會。”

    房門關上,徐礎問道“三哥既用二哥之策,何以不用其人?”

    沈耽笑道“二哥確是不世出的大將之才,但是心高氣傲,能成大事,也能壞事,必須稍加節製。況且此戰隻是開始,殺雞無需牛刀,數千奇兵還用不到二哥。等到二哥心氣平定,我會請求父親給他一支軍隊,前去平定秦州。”

    劉有終插口道“結拜之後,我給二弟看相,發現他命途淹蹇,還有一年歧路要走,諸事不順,不可委以大任。”

    “大哥又會看相了?”

    “哈哈,忘記了,我已將底細透露給四弟。”劉有終的“相術”擅長迎合對方心意,而不是真能預測未來,看一眼沈耽,繼續道“沈並州剛剛起事,最為信賴晉陽兵馬,其次是冀州諸軍。二弟布衣之士,寸功未立,難得重用,要等到晉軍穩定之後,才有機會領兵。”

    徐礎點頭,這才是劉有終的本事,他“相”的不是譚無謂,而是沈直。

    沈耽道“父親老年守成,輕易不肯冒險,可以理解,二哥也的確需要再等一等。”

    “但憑三哥做主。”

    沈耽說到正事,“我剛剛見過父親,他願意與義軍聯手,孟津之戰結束之後,他會立刻稱王。”

    徐礎點下頭,知道沈直還是不願見他。

    沈耽看出四弟的心事,正色道“父親擔心受到‘刺駕’二字的牽連,不願麵見四弟,但這隻是暫時之舉,待稱王之後,他要與四弟好好聊上一聊。”

    徐礎笑道“有三哥在此,我無疑心。”

    沈耽又安慰幾句,取出三封書信,放在桌上,“這是我父親的書信,請礎弟交給義軍三王,如需盟誓,我會親自出麵。”

    晉軍要拿義軍當咬餌之魚,必須先得對方的信任,沈耽膽大,舍得出去,徐礎道“盟誓肯定會有,三哥不必親赴,派一位名聲大些的將領即可。”

    “大事初起,沈家人若不身先士卒,如何要求麾下將士?四弟盡管安排,縱有危險,我自己承擔,與四弟無涉。”

    徐礎心裏對沈耽、寧抱關的比較仍沒結束,單從情感上來說,他寧願留在沈耽這邊,至少兩人出身相似、意氣相投,說話不必繞來繞去。

    天色已晚,沈耽、劉有終告辭,徐礎問道“郭時風人呢?”

    “隨大哥去冀州了。”沈耽的這個“大哥”是指親兄長沈聰。

    “郭時風為人搖擺,留在身邊可有大用,一旦遠離,或生禍患。”徐礎提醒道。

    “我也是同樣想法,但父親覺得郭時風能勸說冀州諸將死心效命,所以派他與大哥同行。我暗中派人專門盯著他,若有異心——四弟與他是故交,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不得已之舉。”

    “明白,對郭時風正該多加防範。”徐礎一點不覺得沈耽做得過分。

    徐礎送兩位兄長出門,正要說些客氣話,宅院深處突然傳來叫喊聲“刺客!”

    沈耽臉色一變,“那是父親的住處……”拔腿跑去,徐礎、劉有終也是一驚,急忙跟上。

    幾步之後,徐礎覺得不對,止步留下,轉身走向隔壁房間,先敲門後推門。

    門沒閂,一推就開,裏麵空無一人,劉允執、陳老慈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