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滄海,蒼天,江山,清風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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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慣了西方音樂的觀眾,此刻都覺得華夏古樂有些怪異,但是對於在場音樂人來說。光是這個前奏之古妙,就令人歎為觀止~

    如果說剛才《辣妹子》和《我的祖國》的編曲和伴奏,多少還有些西方音樂影子的話。

    那這首《滄海一聲笑》卻是完全是來自另外一個唯獨的聲音。

    帕瓦羅蒂和貓王,此時心裏才明白為什麽蘇懷隻用三件樂器伴奏,歐羅巴交響樂,各種樂器合奏,聲音豐滿充盈,不留音區的缺憾,勝在一個“全”字。

    而華夏的樂器卻是空靈,曠遠,中間每個音都有間隔,美在一個“空”字,就像是水墨畫中的留白,正因為有這處處‘空’,才顯得靈氣。

    兩人原本對蘇懷已經很高看一眼了,可此刻越發覺得蘇聖人身懷的華夏音樂,底蘊真是深不可測。

    這是一種與他們歐羅巴音樂傳統截然不同的韻律,但是又不同於非洲音樂的節奏。

    歐羅巴的音樂輝煌華麗,猶如聖歌嗡鳴,非洲音樂節奏多變,令人叫絕,可論到深沉,悠遠的氣韻,卻都及不上華夏音樂。

    兩人心裏都暗自讚歎,華夏這種音樂卻是乍聽起來稍顯雜亂,但是仔細品味,卻有一種奇特的和諧感。

    這就好像是高山流水,風雨雷電,蟲啼鳥鳴,天地萬物的自然之聲融為一體,聽到這些聲音,你就像是坐在大山叢林中,迎麵都是夜風呼嘯的天成之聲。

    隻是單聽音樂,就給人一種驚豔的自然天成之感。

    第一排貴賓席上的柯克和羅素等人都是表情越發凝重起來,看來明孝陵中不光光有文獻,還有一些傳統樂器的資料嗎?

    這三件樂器,顯然是修複的文物,而這曲譜隻怕華夏文獻中流傳下的吧……才有如此神韻吧。

    兩人不約而同望向範主席,卻發現範主席比他還要驚異,正在喃喃自語:

    “這莫非《列子》中的‘高山流水’曲……還是傳說中的廣陵散?”

    這兩首都是在明孝陵文獻中有隻言片語的記載,但是卻沒有任何琴譜流傳下來。

    莫非這蘇懷的“民間資料”中竟然還有琴譜?

    剛剛觀眾們都還嘲笑,蘇懷三人樂器太少了,可現在光是華夏單單三件失傳的樂器,明明聲音中留了不少空白之處,音量也遠不及,可其氣勢竟然就硬生生地壓倒了剛才97人組成的交響樂團!!!

    畢竟再響亮,再恢宏的樂聲,哪裏又地敵得過,山川河海,風雨雷電的磅礴之聲呢……

    就連剛剛下台的交響樂手們,都停下來了腳步,回頭像是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台上三人。

    完全不能想象,他們怎麽能用三件不插電的古樂,營造出如此磅礴氣勢呢?

    此時,周院士嗓音突然一起:“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在場觀眾聽著都是為之一愣,這老頭的聲音極為樸實,完全就是喊出來似的,好像沒有任何技巧,隻憑借一番氣概唱出來,可竟聽得人,卻頓生豪情滿懷。

    貓王和帕瓦羅蒂卻都是“騰!”地站起來,兩人心裏同時湧現出一個念頭:“這唱法……難不成真的是用五音!?”

    而柯克,羅素,範主席三人雖然聽不出旋律有什麽稀奇的地方,可卻都是被歌詞的意境帶來強大衝擊力,微微張開了嘴巴。

    這不是詩曲的白話,而是純粹的文言歌詞啊,雖然短短一句,卻已經盡展了華夏漢字的靈巧。

    華夏古詩,非常擅長無垠,廣闊的事件與空間來對比刹那間的心境。

    而這首歌詞就如此,滄海一聲笑!天地茫茫,縱情一笑,配上蘇懷飄逸不群的身影,更是令人一陣神恍。

    而後麵兩句“滔滔兩岸潮~~浮沉記今朝~~”卻有一番嘲弄世事的灑脫。

    單論歌唱功力,這老頭雖然差了帕瓦羅蒂十萬八千裏,可兩者比較之下,卻絲毫沒有半點遜色之處。

    因為你不覺得這是一首歌曲,而是一個意向,這嗓音和歌詞,旋律和天地融為一體,他的歌唱不是人,而是滄海之笑,你能說帕瓦羅蒂的歌聲,能比滄海浪濤更好聽嗎…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勝誰負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周院士和蘇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雖然音調幾乎完全一致,卻是氣質截然不同,可卻都是同樣的逍遙灑脫。

    《我的太陽》中熱情洋溢,以太陽比喻愛人,而《滄海一聲笑》中卻是歌者本身就是滄海,蒼天,江山。

    滄海笑,滄海如人,推著曆史前進引發浪潮,這曆史浮塵隨自如此渺小。

    蒼天笑,命運弄人,誰勝誰負我不知道。

    江山笑,功成名就,往日的煙雨平靜,單純卻已不再,那功名也會淹沒在海浪中。

    清風笑,清風吹來已然明悟,青史留名不過滄海一粟,心中那豪情壯誌,才是這灑脫自在的逍遙。

    此時,現場的範主席已經覺得腦中嗡了一聲,忍不住身體站起,輕呼道:“這就是《詩經》的調嗎……?”

    柯克,羅素都是飽學之士,明孝陵中出土的《詩經》自然是讀過,此時聽範主席這聲驚呼,這才想起來。

    蘇懷這歌詞,完全就是《詩經》中嚐嚐使用一種,回環複踏的手法,也就是一首詩篇由如果幹段組成,段與段基本字句基本相同,隻是對應地變換中間幾個少數的字詞。

    這種重章疊句,原本在詩中顯得有些重複,令人覺得稍顯枯燥。

    比如《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令人覺得這詩,過於重複。

    可加入琴笛箏之音之後,卻給人一種極大的情緒感染力。

    滄海一聲笑。

    蒼天笑!

    江山笑!

    清風笑!

    蒼生笑!

    這樣回環的段落這裏,卻是構成了無比動人的意向,仿佛天地都在大笑。

    範主席原本一直覺得《詩經》行文過於簡單,此時才知道,原來古詩並非是頌出來,而且配合曲調唱出來的。

    而這種曲調,吉他鋼琴皆不能用,非得是箏琴竹笛為音,才能顯出起其氣概。

    隻有琴箏的上古之音,才能配上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才能唱出這“滔滔浪潮”後的坦蕩與灑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