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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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文吐字清晰,語氣略帶自信。

    “敢問先生是怎麽通過的仙凡之門?”唐葭從一邊取過水壺,給鍾文倒了杯茶,眸光熠熠,興致盎然地繼續問道。

    鍾文忽然就想起了那些雜史的邊邊角角中記載的那道門,頓時對這世界又多了一分疑惑,不禁陷入了沉思。

    依老韓頭所說,這方世界的斛皇在建立皇朝之後,為了鞏固皇權,驅逐了佛道兩家的修士,那麽既然是驅逐,為什麽又會留下一道供兩界通行的門?

    鍾文仔細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出現的時候應該是沒有門一類的東西出現的,嗯,連條縫都沒有。

    鍾文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樣看來現實世界並不是那個由佛道兩家重新鑄造的新世界。

    但是從剛才唐葭的語氣來看,仙凡之門應該不是那麽容易通過才是,且不論仙凡之門是何人所建,隻要斛皇還想保證自己的統治地位,應該會對那道門嚴防死守才是。

    那赤腳僧和那個道士又是從哪裏來的?

    莫非這這兩個世界之間還有著其他進出口不成?

    鍾文私下裏念頭急轉,瘋狂思考著種種可能被他利用的漏洞。

    一旁,唐葭目光好奇的在處於沉思中的鍾文身上不停地打著圈兒,她的心中有了些猜測。

    “先生?”唐葭假裝疑惑的用手指戳了戳鍾文的肩膀,打斷了鍾文的沉思。

    再讓這個人思考下去,他就該要去想怎麽糊弄我了。

    鍾文回過神,鼻尖突然洋溢著一種他從來沒有問過的奇異香味,寡淡、清涼,還有些提神。

    香氣入鼻,鍾文立馬就感覺身上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氣。

    是她手中的那個指環,鍾文瞬間就發現了唐葭緩慢抽回去的左手中指上套著的一個銥銀色的指環。

    鍾文定了定神,將目光從對方的手上收了回來,用沉穩而又嚴肅的語氣說道:

    “我也很好奇道士和和尚是怎麽下來的,至於我的來曆,我想這個並不在我們合作的考慮範圍之內。”

    帶著請求的困惑被拒,唐葭也不懊惱,端坐身姿換了個話題繼續聊道:

    “那麽先生認為我們首先能達成合作的基礎是什麽?”

    話剛出口,唐葭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心緒難以平靜的她暫時還不能發現到底是哪裏不對。

    鍾文也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

    “你想要的以及我想要的。”

    “首先我要弄清楚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否有所衝突。”

    鍾文的右手食指在手機屏幕上不停地滑動著,一本正經地望著唐葭。

    唐葭端起那杯鍾文一直沒有動的茶水,抿了一口,故作平靜地說道:

    “我要一個印信,那個能讓我順利通過仙凡之門拜入宗派的憑證。”

    鍾文看了眼茶杯水麵上不停顫動的波紋,注視著唐葭溫和笑道:

    “放心,我不需要那個,我來此隻是替別人找一本書,或許又是一幅畫,具體我也不清楚,但見到了,我想我應該就知道了。”

    唐葭看著鍾文毫不躲閃的眼眸,沉默了幾秒道:

    “李府祖祠下麵有一個密室,我進不去。”

    “嗯?”

    鍾文挑了挑眉毛。

    冥冥之中他有那麽一點感覺,似乎他要的東西就在祠堂下麵的密室之中。

    這種感覺類似於那天催促著他頂著大雨趕去交易所的衝動。

    鍾文沉吟少許,如果他的感覺是來自任務麵板的指引的話,那麽那本《太上玄靈北鬥本命》應該就在密室之中,抑或是它的下落和密室裏的某件物品有所牽扯。

    鍾文伸出左手在胸口不著痕跡的按了按,確認東西還在裏麵,然後不漏聲色地問道:

    “密室我會去看一看,那麽你要我做什麽。”

    “如果你要的東西在密室裏麵,你隻需幫我拖延時間讓我從那兩人手裏帶走印信即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要的東西不在的話,我想請你作為中間人,聯係你身後的那位,幫我引渡一個宗門。”

    唐葭說的很慢,她的臉上也沒了先前的那種渴求,她用她平常做生意的口吻表現出一副正常買賣,波瀾不驚的狀態。

    重新抿了一口水,唐葭繼續講了下去。

    “作為交換,我會派出九通糧行所有的人,去幫你尋找一切可能符合你需求的東西。”

    “成交。”鍾文收回了一直在手機屏幕上輕點的手指,然後又伸出去做了一個握手的姿勢。

    “成交。”一隻白嫩的柔荑握了上來。

    鍾文輕輕握著,上下晃動了兩下子,看著這個像火一樣的女人,簡單地笑了笑。

    唐葭,

    愣住了。

    她見鍾文的第一麵,隻是單純地覺得這個人長得有點好看。

    甚至從她自己的角度來看,有點像是繡花枕頭的樣子。

    可當調查到他背後的勢力有著不小的能量之後,唐葭的態度都還是稍微有些轉變的,畢竟任誰也會在讓人給自己的辦事的時候,把事情交付到一個和這件事完全不搭的人手裏不是麽。

    可關鍵是,

    為什麽......

    這個人笑起來竟然這麽好看啊?

    僅僅是稍微感受了一下對方手掌的溫度,鍾文便禮貌的準備收回自己伸出去的右手。

    鍾文緩慢的把手往回抽了抽。

    第一次,

    沒抽動。

    第二次,

    還是沒抽動。

    也許是感受到手部的動靜,唐葭俏臉紅了一下,卻也沒有羞赧的想要去做些多餘的動作矯飾自己。

    她反而大大方方地握緊了鍾文的手,一臉自然地問道:

    “不知道此間事了,妾身若是能如願去了先生的地界,先生可否能施手照顧一二?”

    一陣無言。

    鍾文笑了笑,任由對方握著自己的手。

    伸出另一隻手從懷裏取出那張和尚給自己的疑似符籙的紙片,遞給唐葭。

    “此間事情詭譎,這個且先贈與你,望能保你暫時平安。”

    唐葭秒目微轉,緩緩鬆開了鍾文。

    一抹笑容在她的嘴角勾動,紅唇輕啟:“妾身謝過......鍾公子。”

    ........

    把和尚強行給自己的一個禍害送出去,是鍾文臨時下定的決心。

    眼下他根本沒那個能把自己安身於漩渦中心卻依舊能不動如鬆的本事。

    但是,唐葭卻有可能能承擔住這場風波的壓力。

    而且如果沒出什麽問題的話,這應該是鍾文身上為數不多的一件和修行者扯上關係的東西。

    這也是他展示自己的一個小手段。

    唐葭很小心的帶上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從信封中取出一張紙條。

    確認沒有其他奇怪地東西之後,唐葭這才把撇向右後方的脖子轉正,看向手裏的這張寬約6公分,長約15公分的圖紙。

    上麵僅畫了一隻爪子。

    一隻龍爪。

    紙邊有點點金紋,神異非凡。

    單隻一眼,唐葭就覺得自己有種心境祥和的安全感。

    “這就是傳說中的符紙?”

    唐葭兩邊的嘴角開心地往上提了提,把符紙貼身收好。

    拿起被拆開的信封重新裝好,招呼被遣退到門外的侍女進來,吩咐道:

    “你再回去一趟,給我把這信封重新還給他。”

    .........

    大約是剛過晌午,鍾文沒能等來自己的午飯,就被被人強行綁去了李府後院。

    鍾文看了看單手托著自己往前走的未成年侍女,思考了幾番,覺得這個綁字還是欠缺些妥當。

    這次去的是李府大夫人葉梓池的庭院。

    見麵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單以那日從城主府回來見到的葉梓池車隊陣勢,鍾文絲毫不覺得對方有需要尋求合作的可能性。

    是以,見麵之時能多刷一點好感就多刷一點好感。

    要不然被一刀給剁了怎麽辦。

    “叮~”

    是鈴鐺擺動的聲音。

    鍾文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笑著。

    第一次。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對他的笑免疫。

    小時候他為了不寫作業,每天都是靠著這一招快樂地活著。

    百試百靈。

    而今天......

    失效了。

    關鍵是,眼下對麵主仆三人正在一臉冷笑的看著自己。

    “說吧,你是哪個門派派來的?”

    如果說唐葭是晨輝碎裂之後殘餘的一絲小火苗,那麽葉梓池給鍾文的影響就是剔除了紅豔豔的火苗之後,朝陽之中最為純正的金芒!

    即便她是在假裝冷笑,鍾文也覺得眼前之人的冷笑完全遮蓋住了位於她兩側的小婢女冷若冰盤的僵屍臉。

    她一個人的假笑頓時整得在場所有人的嚴肅和慌張都如同兒戲一般荒誕不經。

    似乎這天地間所有的負麵都不能撼動她那一張帶著長的恰到好處的嫦娥眉的長型臉。

    美人一麵,大抵如此。

    素色的長衣披在她的身上,很是和諧。

    蘊藏著太陽至陽真意的金色,配上這天地間最為純潔的白色。

    這一切,就是這般的理所當然。

    可能、再齷齪的人,在見到這樣的嬌女之時,心中、大抵也生不出什麽別樣的心思吧。

    鍾文真情流露地笑道:

    “無門無派,隻是被派出來跑跑腿而以。”

    “吾倒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大人物竟然會為一介凡人破除兩界壁壘。”葉梓池的聲音很好聽,聽起來正如冬日的南牆之陽。

    鍾文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葉梓池見狀也沒說什麽,隻是身體前傾,把桌子上鋪著的一張紙拿起來看了看,平鋪在空中甩給了鍾文。

    多帥喔!

    鍾文手忙腳亂的接過空中徐徐飛來的紙卷,上麵密密麻麻的記載著許多小字,紙卷的一角還畫著他的迷你頭像。

    鍾文看著紙卷上的小字,來回掃了掃,眼睛眯了起來。

    旋即,他的眉頭便擰蹙的很深。

    他惱火。

    他無奈。

    是誰?

    把我畫的那麽醜!

    葉梓池看著眉頭快糾結成一塊年糕的鍾文,還以為他對自己調查的事情有所不滿。

    葉梓池身體帶動椅子往後仰了仰,拇指交叉收在小腹前,看了看自己左手邊的銀鈴丫鬟,又看看桌上的茶壺,朝鍾文望了望,示意小丫鬟去給鍾文倒杯茶,讓他消消火。

    鍾文接過茶杯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口,這次他倒不是沒有防人之心。

    隻是,

    葉梓池澤麽一個人,你坐在他對麵,你實在是對她升不起什麽防備。

    這麽個女人,你看她第一眼,就隻會覺得眼前很幹淨。

    一如一個住在海邊的正常人,在早晨剛起床見到東方露出的那一抹晨光的時候,心中著實難以生出一些陰暗的想法。

    在這一天的這一刻,

    人,是幹淨的。

    鍾文長長的歎了口氣,把一個字都認不出的紙卷重新丟回桌上,忍住因喝下去的水帶動腹部胃酸而導致的肚子裏的翻江倒海,說道;

    “說實話,我也不認識那個大人物,我更不知道祂的目的是什麽,我就是個凡夫俗子,喔......除了長得好看些。”

    呸!

    葉梓池身邊的兩個侍女暗暗地啐了一口,把頭轉向了一邊。

    葉梓池也隻是跟著笑笑,沒說話。

    鍾文左右看了看,沒把兩個侍女眼角中的不屑放在心上,拿手捂了下嘴,悄悄地往身下吐出些胃脹氣。

    “我無意參與貴府的爭端,祂就是派我出來找個東西,找到祂需要的東西我就抽身走人,絕不多留。”

    “聽說公子是想找一本書?”葉梓池好整以暇的不知道從哪取出一張紅色的信封,看也不看鍾文道:

    “竟然還把那位大人物送你的護身符贈予我那個可憐的唐妹妹,吾倒是沒想公子在這種關頭竟然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他怎麽會知道我和唐葭的談話?

    鍾文心神大變,強行擠出個僵硬的微笑:

    “夫人真是好手段。”

    “不是吾手段好,而是在這方世界,就沒有清正司不知道的事。”

    “清正司?”鍾文忽然想到到了那些書上記載的東西。

    關鍵時刻文盲害死人啊!

    “怎麽,你後麵的那位沒和你說在這裏辦事要防著點斛朝的清正司?”葉梓池沉吟少許,說出一句讓鍾文差點跳腳的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