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 蘇綺之隻能尷尬的拜托湯姆用魔法變一張床出來。

    “和湯姆一起睡吧, 睡客廳裏怪怪的。”蘇綺之拍拍身高早已經超過他的金發男人，“湯姆的房間裏施展了空間延伸咒，外麵看起來挺小, 裏麵空間很大的，放得下兩張床。”

    “……”史蒂夫卻沒像以前每次一樣老老實實應下來，他欲言又止的抬頭注視著蘇綺之，為難的微蹙著眉頭。

    “怎麽了？”蘇綺之擔心的問。

    他總覺得史蒂夫剛才和湯姆談完話後就怪怪的，本來好像心事盡去一樣，但這會兒又變得很發愁。

    “咳, 我是覺得你的臥室……看起來也挺大。”史蒂夫遊移的移開了視線，不知道在看空氣中哪裏。他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拚出一句話，才鼓足勇氣豁出去了似的咬牙說，

    “——蘇先生, 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啊？”蘇綺之茫然的聽完突如其來的這句話, 第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懷疑自己耳朵壞了。麵前的金發男人說完也漲紅了臉，明明已經成年好久了還在對長輩撒嬌的羞恥感讓他的耳朵都紅透了。

    蘇綺之確認的把視線集中在史蒂夫的臉上, 下意識就去看湯姆的反應。史蒂夫局促的輕咳了一聲, 也求助似的把視線投向了旁邊木著臉的湯姆。

    讓蘇綺之奇怪的是, 湯姆居然少見的沒有吃醋, 而是揮動魔杖在蘇綺之的臥室裏變出了新的床，挑著眉毛的附和道：“爸爸, 你就同意吧。”

    “好吧, 史蒂夫, 今晚我們一起睡。”蘇綺之雖然覺得哪裏都莫名其妙，但既然湯姆也不在意，他當然樂意答應下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難道史蒂夫遇到的事這麽重大的打擊到他了？佩姬的事？還是和巴基第一次吵架？史蒂夫和同輩的人好好交流一下後，還想要來自長輩的寬慰嗎？

    蘇綺之腦子裏轉動著各種猜測，進臥室幫史蒂夫鋪床了，他在心裏隨口問道：“小晉，你知道是怎麽了嗎？”

    “主人！這種工作請交給米布來做！”家養小精靈驚慌的從湯姆腳邊衝進臥室，飛快的從蘇綺之手中搶下被單，對他連連鞠躬，“請您在旁邊等候片刻就好。”

    蘇綺之隻好後退幾步，和史蒂夫在旁邊看著。

    “就是你想的那樣，蘇先生。”晉江回答，“讓史蒂夫在你家好好睡幾天，和巴基和好了就沒事了。”

    “那就好。”蘇綺之放心下來，開玩笑的感歎，“我知道史蒂夫一向重感情，但沒想到巴基在他心裏重要到了這種地步啊，吵了場架他就像要垮掉了一樣。”

    他擔憂的攬住旁邊史蒂夫的肩膀，一言不發。

    “……？”這次發愣的人輪到史蒂夫了，他惘然的轉頭，看向門口的湯姆。

    蘇先生這種帶著憐憫和支持，仿佛看重病將死之人一樣的神情是怎麽回事？

    ——你就忍耐一下吧，誰讓你說要和我爸一起睡。

    湯姆唇角勾起一個溫和而帶些邪氣的完美假笑，瞥了史蒂夫一眼就沒好氣的離開了。

    他對史蒂夫想做的事心知肚明，不然他才不會幫史蒂夫說話。但就算他幫史蒂夫說了話，他今晚也不想再見到史蒂夫了。沒人能和他搶爸爸！

    一床之隔的金發男人已經很快的進入了夢鄉，呼吸平穩了下來，白天總是繃起來顯得很認真堅定的麵頰也微微放鬆，俊秀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稚氣，閉著眼睛的時候隻是顯得很溫和平靜。

    已經成為很好的青年了啊。

    蘇綺之認真的打量著史蒂夫在心中感歎。

    現在的史蒂夫就算穿著睡衣都像是那個故事中的領袖美國隊長。而不再是當年那個穿著美國隊長的製服還在台上手足無措，青澀...得還像個大孩子的人。

    確定史蒂夫睡熟以後，蘇綺之才放心的躺下，閉上眼睛呼喚晉江：“開始今天的訓練吧。”

    這麽多年了，蘇綺之的訓練從沒有落下。從一開始隻訓練怎麽用演技假死，到後來練習怎麽用肉身抗攻擊，和每位超級英雄的對抗訓練，以及漸漸模擬整個決戰發生的過程，學習各種必要的不必要的知識。無聊了就根據那些記憶，看幻象中看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打鬧。

    早些年湯姆還和蘇綺之一起睡的時候，同在一個房間裏的蘇綺之就是這樣完成當天任務的，所以現在他心裏也不虛。心靈寶石製造的幻境足夠強大，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隻不過漸漸地，他會的越來越多，能學的越來越少，蘇綺之倒有些好奇，如果他的舉動都被判定合格了，會不會再也不用做訓練，變得輕鬆起來？

    光澤從眼前的黑暗中開始彌漫，像波浪一樣席卷了整個世界，最後變成了新的場景。

    今天的場景是奇異博士在紐約活動的基地。

    布裏克街177a號。

    “今天我和奇異博士打嗎？還是考理論知識？”蘇綺之問。

    空蕩蕩的大廳裏很安靜，沒有奇異博士走出來的身影，晉江的聲音冒了出來：“都不是。”

    一道全新而陌生的黑色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用晉江往常普通的男中音說：“今天是綜合考核，因為你學到的已經到達一個程度了。”

    “小晉？”蘇綺之微微皺起眉頭，看到陌生的黑袍男人臉上戴的綠色火焰紋路的麵具，接受了這個說法，“你親自考我嗎？你給自己造了一個身體的話，有對打的環節嗎？”

    “不是。”晉江的聲音中透出了一絲笑意，“蘇先生，今天你的對手相當於是我，但是我沒有軀體的話，你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不會覺得奇怪嗎？感覺今天的幻境製造的根本沒有意義一樣。”

    “聽你的。”蘇綺之聳肩，沒有異議。反正他的訓練從來都是按照晉江的安排。最近都學的差不多了，確實該有一次全麵的考核了。

    “那麽蘇先生，從現在開始稱呼我的全名，晉江。”晉江的聲音徹底嚴肅了起來，“把你真正的回答告訴我，我們的目的一直都不是評分高低，而是查漏補缺，記住這一點。”

    “嗯。”蘇綺之也打起了精神，同樣嚴肅的點頭。

    穿著黑袍戴麵具的男人隻露出一雙眼睛，站在大廳裏和他遠遠對視著。這樣的小晉比隻有聲音的他感覺起來格外陌生。

    一陣讓人不安的沉默後，麵具人開口後聲音也透著一絲冷意，機械陌生得就像是根本不認識蘇綺之一樣：“你知道最初製造者囑咐我的話其實並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完成任務後幫你假死……而是要我在戰場上搞小動作，讓你真的死在那裏嗎？”

    “唉？”蘇綺之突然驚得腦中一片空白。

    “你這是……什麽意思？晉江？”他聽到自己有些艱難的問，“你在開玩笑嗎？我們今天不是要考核的嗎？”

    “畢竟任務是修改整個劇情，造出一部好看的電影。觀眾隻想看到大反派醜醜最後死在超級英雄手裏，多完美的結局。為什麽任務發布者還得顧忌你這個‘演員’後來的死活，幫你假死呢？真的死了不就根本不麻煩了嗎，為什麽還要沒有好處的繼續付出資源？”

    晉江對蘇綺之的話充耳不聞，隻是平靜的用冰冷的語氣剝開真相的外衣，敘述著。

    “幾十年前的你我不能問出來，幾十年以後的現在我想攤開坦誠的問你一次。”晉江頓了一下，嗬嗬的低沉笑了起來，“在將來，我讓你去獲取六顆無限寶石，毀滅一半宇宙的時候，你願意死在超級英雄的手裏嗎？”

    “這個‘死’是指……”蘇綺之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幾乎說不出...話。

    晉江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問了一遍：“你願意照做嗎？”

    “……”蘇綺之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怎麽都想不出為什麽情況會突然變成這樣，這真的隻是一次考核嗎？

    “如果我不想死呢？你說出來後我有了防備，將來在戰場上你沒辦法暗算我了吧？或者我直接揭開我的身份，藍色軍團現在都洗白了，我隻要不去危害別人，超級英雄也不會殺我。”他自己艱難的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可笑。

    “我沒辦法暗算你，但決戰以後我有無數種辦法暗算其他人。”晉江好像完全不是往常那個對蘇綺之很友善的係統，他冷冰冰的直接威脅道，“湯姆蘇，史蒂夫羅傑斯，詹姆斯巴恩斯，還是斯塔克一家，或者你在乎的任何人。作為不聽話的代價，這樣你也能狠下心接受嗎？”

    “你最好別透露出任何一個字，或者做任何暴露自己的舉動。我們是一體的，我都會知道……還有，我說過結果了，你知道的。”

    “……”蘇綺之徹底沉默了。

    如果是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會昧著良心狠心選擇不同意。他雖然敬佩喜愛那些人，可他隻是個小小的現代醫生，他會自私的想那和他無關，他們還沒有重要到讓他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他隻是個披著醜醜外殼的普通人啊。

    現在不一樣了。

    蘇綺之歎了口氣，垂下眼簾：“我知道了，我會照做的。”

    做出決定以後，他在釋然中隻覺得有些憤怒的想笑。既然係統一開始就抱有這樣的陰暗心思，為什麽要每天訓練他為假死做準備，為什麽要裝作和他親密無間的形象啊。

    但答案蘇綺之心裏也清楚，那是為了迷惑他安撫他的假象。

    被背叛了啊……或者說是他太蠢，從一開始就那麽信任了和他伴生做任務的晉江。

    “這才對，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晉江的聲音中似乎透著笑意，卻沒有一絲溫度。

    “你已經掌握了一半的寶石。送給湯姆蘇的現實寶石，給托尼斯塔克的空間寶石，還有你每天用來改變容貌的心靈寶石。”黑袍身影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又開口說道，“剩下一半寶石也在將來找時間去看看吧。”

    蘇綺之清楚晉江沒說出來的話——走完過場就可以進行決戰了。

    曾經是蘇綺之迫不及待想完成決戰獲得自由，可他現在唯恐避之不及了，因為那就是他的死期。但是想想他已經活了兩世，還和這麽多可愛的家夥一起相處過，已經很值了不是嗎？

    雖然他隻是有一點不甘心……

    “好。”蘇綺之攥著掌心麵無表情的回答，聲音很輕。

    一陣靜默後，那道身影突然消散了，出現在蘇綺之耳邊的聲音重新變回了往常小晉的溫和，他很激動的宣布：“恭喜你通過了！”

    “……？”一時間，蘇綺之不知道該露出什麽反應，他隻能不動聲色的保持著安靜，等晉江繼續說話。

    “我說審核通過了！蘇先生，你還在愣什麽？”晉江的聲音中帶著溫度，他連忙安撫起蘇綺之，“別在意剛才那些話，考核重要的是要看你的反應啊。”

    “所以……那些都是假的嗎？”蘇綺之謹慎的問。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小晉，畢竟剛才那些話太真實了。

    “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已經不相信我了，等決戰的時候不就知道了？”晉江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些歉疚，“我不會暗算你，也不會威脅你暗算別人的，我們是綁在一起的。”

    他頂多……是想讓蘇先生活下去，以及他也活下去。

    感謝蘇綺之的人格缺陷，能夠完成他的計劃，到決戰後再道歉吧。

    雖然他也希望蘇先生能自己悟出來，不過看樣子不太可能。

    ……

    ...

    同一個房間中的蘇綺之在幻境中經曆著什麽，而陷入了夢中的史蒂夫，在突然間發覺自己有了意識。就像是他小時候經曆過的那兩個夢一樣，現在史蒂夫再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大廳中。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是注射血清後的強壯身形，史蒂夫有些激動，心髒開始砰砰跳了起來，他強行沉住氣，抬頭觀察周圍。

    陌生的大廳中光線有些黯淡，但能看到左右兩邊隔著一段距離站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黑袍子戴了奇怪麵具的陌生人，一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黑發男人。

    “蘇先生！”史蒂夫往那邊走了兩步，忍著激動叫了他一聲。

    一如前兩個夢，蘇先生完全聽不見。但史蒂夫走近才看到蘇先生的臉色非常糟糕，黑發男人緊抿著嘴唇，就像在強忍著什麽一樣。

    史蒂夫愣了愣，臉色沉了下去。

    ——他可從沒見過蘇先生露出這種表情。蘇先生好像一直都是強大的，雲淡風輕的解決一切，在他印象中無所不能。

    然後史蒂夫聽到那個陌生人說話了，明明是個問句，可那語氣冰冷中透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意味：“在將來，我讓你去獲取六顆無限寶石，毀滅一半宇宙的時候……你願意照做嗎？”

    史蒂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這個人是誰？這種事情蘇先生絕不可能答應的。

    可出乎預料的是，對麵的蘇先生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掉。

    事情甚至相反。

    “你這是……什麽意思？晉江？”蘇先生追問了一句。

    麵具人沒有回答他，隻是不耐煩的冷冷盯著他。

    一片難熬的死寂中，黑發男人終於屈服似的垂下眼簾，歎了口氣。他虛弱的說：“我知道了，我會照做的。”

    史蒂夫震驚的慢慢睜大了眼睛。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難道這就是……他們去殺蘇先生的原因？

    可是為什麽蘇先生會答應？！

    叫做晉江的陌生人發出了低沉的嗬嗬笑聲，好像被這種恭順的態度愉悅到了，他開口說：“這才對，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的嗓音突兀冷了下去，不含一絲感情，慢吞吞的拖長了聲音威脅道：“湯姆蘇，史蒂夫羅傑斯，詹姆斯巴恩斯，還是斯塔克一家，或者你在乎的任何人……”

    在蘇綺之變得蒼白的臉色前，陌生人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冷笑道：“我說過結果了，你知道的。”

    史蒂夫心情複雜的攥緊了雙拳，咬著牙關一言不發。

    這就是他們在未來不得不殺了蘇先生的原因？他們都以為蘇先生想毀滅世界。如果沒有夢的話，他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其實是有人在暗中脅迫蘇先生？

    他們都被蒙蔽了。

    而夢境中的對話還在繼續。陌生人又說：“你已經掌握了一半的寶石。送給湯姆蘇的現實寶石，給托尼斯塔克的空間寶石，還有你每天用來改變容貌的心靈寶石——剩下一半寶石也在將來找時間去看看吧。”

    說到這裏的時候，史蒂夫清楚的看到了蘇先生臉上的震驚，就像是他的小動作被識破了一樣。

    黑發男人攥緊了掌心，卻無法拒絕。他的表情慢慢淡去，在片刻的沉默後，聲音很輕的回答：“……好。”

    史蒂夫也同樣緊攥著雙拳，麵容緊繃，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憤怒。

    就算他清楚了這些，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必須要阻止蘇先生。然後他要揪出那個叫晉江的人。但是蘇先生為什麽會直接選擇了屈服呢？那個人比蘇先生還要強大嗎？強大到蘇先生無法對抗？不，即使是這樣，按蘇先生的性格他也不會屈服的。

    那到底是為什麽？

    最終是陌生人在談話的尾...聲告訴了史蒂夫答案。他留下了最後一句威脅的話：

    “你最好別透露出任何一個字，或者做任何暴露自己的舉動。我們是一體的，我都會知道……我沒辦法暗算你，但決戰以後我有無數種辦法暗算其他人。”

    畫麵從清晰到模糊，再從模糊到清晰，在史蒂夫心如亂麻的時候變回了他曾經夢到過的斯塔克大廈。

    這次史蒂夫認出來了，嘈雜的大廳裏有雷神索爾，有托尼斯塔克，有特工黑寡婦，也有班納博士。然後成年的他笑著脫離人群，和另外一個同伴走上樓梯，說說笑笑，無視了樓梯邊欲言又止的蘇先生。

    蘇先生表情複雜極了，和史蒂夫曾經看到過的一樣，笑的懷念又遺憾。他的眼神柔軟溫暖，就像在回想曾經和史蒂夫的那些回憶。可很快的，就全變成了憂傷。

    好像他終於下定了什麽決心。

    史蒂夫的心髒漏跳了一拍，心裏的不詳預感也突然濃了起來。

    “蘇先生……”他嗓音沙啞的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自己在夢境中該怎麽做。

    下一刻，帶著殺氣的他和巴基剛被蘇先生推開，渾身雷霆的男人就從天而降。斧子劈中蘇先生的時候，這一次，離得極近的史蒂夫看清了。

    ——黑發男人垂著頭疲憊的喘/息著，倒在了地上，合攏上雙眼前的眼底裏卻一片釋然。

    史蒂夫猛然從夢中驚醒了。

    他渾身冷汗，臉上還帶著驚惶和震撼，在安靜而黑暗的臥室中心如擂鼓，一句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蘇先生是故意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