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 眼前的彼得帕克打破了蘇綺之對他的印象。

    在蘇綺之的記憶中……這個年輕人一向是活潑話嘮的，好動的像是患上了多動症, 卻不惹人厭煩。他柔軟的褐色頭發微卷起來，在空氣中隨意的卷向它們自己想卷的方向, 有些亂，但看起來挺可愛。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漂亮得就像細碎的陽光和快樂一起融化在了裏麵, 再配上歡快的小奶音，這個年輕人甜的不可思議, 簡直是青澀和美好的代名詞, 讓人想不到一點負能量。

    但是現在……

    蘇綺之眨了眨眼睛。

    出現在他麵前，正低著頭沒精打采從馬路對麵走過來的年輕男孩臉上仍滿是低落和鬱色, 那雙眼睛中失去了美好的活力, 沉沉的，像是被一層霧或者雲蒙上了。男孩的嘴角連一絲笑意都沒有，有的隻是那塊疑似被人揍了一頓的青紫傷口。

    “我覺得我今天的本職工作是心理醫生了。”蘇綺之悄悄對晉江說, 他心裏已經升騰起了怒氣。

    蘇綺之自己沒有經曆過校園欺淩, 但他沒辦法看著年輕的孩子被欺淩不管, 尤其是……對象還是曾經帶給他很多美好回憶和歡笑的蜘蛛俠, 彼得帕克。

    或許這個年紀大部分的孩子心性都比較淺薄浮躁？尤其是身強體壯的那一些孩子, 他們不會耐下心想想好好學知識能帶給他們什麽，他們叛逆的鄙視隻會學習的書呆子, 享受於用武力讓人屈服, 迫使更加弱小的人聽話的微弱成就感。

    是啊, 學會知識多難，讓人聽話隻需要一肘子就能做到了。

    蘇綺之心裏諷刺的想著，身體卻沒有動，他就站在這邊街道的路邊，看著彼得帕克低著頭過來。蘇綺之知道是為什麽——就在他身邊不遠處，有一條空著的長椅，這一般是供給行人休息用的。

    瘦弱的年輕男孩慢慢走到長椅邊坐下，從包裏翻出一麵鏡子和一瓶藥水，用手上剛買的棉簽蘸著給自己臉上抹藥。疼的他扯著嘴角嘶嘶吸氣，又不敢有大動作，僵硬的睜大了眼睛。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像是被遺棄了的小獸。不得不嗚咽著出來，跌跌撞撞自己找食的那種。

    蘇綺之現在才向他走了過去，聽到彼得在苦惱的低聲喃喃：“這下糟糕了……該怎麽對本伯父和梅姨解釋啊。”

    他瞪著自己手裏那麵小鏡子，用不同的角度端詳著嘴角的青紫，最後泄氣的低下了頭，抿緊嘴唇，陷入了新一輪的難過和沉默。

    “打架了？”蘇綺之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建議道，“我聽到你好像在苦惱，如果需要的話，我有不錯的傷藥能減輕你嘴角的這點小麻煩。”

    “抱歉，你可以換個人去推銷，我現在不想和人說話……瞧，我還是個中學生，身上沒有什麽錢。”彼得抬頭看了蘇綺之一眼。出乎預料的，他沒精打采的這麽說，連聲音都聽起來都很沮喪微弱，沒有多餘的精力和蘇綺之搭話了。

    蘇綺之一瞬間也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怎麽。居然把他當成做推銷的了？彼得還是第一個。

    “我不是做推銷的，我隻是看到你想起了我兒子。”蘇綺之扯起湯姆做了擋箭牌，“他也是個老師眼裏的乖寶寶，學什麽都快，身體也不怎麽健壯。但是他上的是寄宿學校，隻有假期能回來，每次回消息都說他在學校過得很好，可我實在擔心他在學校裏會不會……”

    說到這裏的時候，彼得已經下意識看了過來，被蘇綺之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你知道的，如果有人欺負他，你們這些孩子總會瞞著家長，怕我們擔心。”蘇綺之看著彼得隱隱認同的神情，聲音柔和了下去。他伸出右手，在男孩嘴角輕輕抹了一下，像是變魔術似的，那裏的青紫轉瞬消失了。

    “你——做了什麽？”彼得嚇了一跳，他舉...起鏡子摸了摸嘴角，表情有些驚詫，“疼的感覺還在，可是已經完全看不到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說了我的傷藥隻能減輕你的小麻煩，傷還是要自己慢慢恢複的，但你至少不用擔心該怎麽回家了。”蘇綺之聳聳肩，又重複一遍，“我不是做推銷的。”

    最為難的症狀解決了，彼得看起來精神了很多，他連忙又道了幾次歉，小奶音因為不好意思而變得聲音越來越小：“抱歉，我挺抱歉的……剛才我真的以為你是做推銷的……”

    “你的——你剛才的動作，是超能力嗎？”彼得憋不住的問，他期待的定定注視著蘇綺之，淺褐色的眼睛中幾乎再次亮起了希冀的光，好像在祈禱似的迫切的想聽到那個答案。

    蘇綺之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隻能遺憾的回答他：“是的，這是超能力——但是，先別興奮，這是我天生的，我沒辦法教給別人。”

    男孩頓時像是一塊脫水蔬菜似的蔫了下去。他垂下了頭，沮喪的坐在長椅上，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在難過嗎？”蘇綺之擔心的問。

    “我沒有難過，我隻是有一點煩惱。”男孩的聲音悶悶的從手指後傳來，“這是我第一次從學校裏逃課出來，我不想聽課了。”

    “介意說給我聽嗎？”蘇綺之試探的把手搭在年輕男孩瘦弱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我隻是一個陌生人，告訴我不會丟臉的。”

    似乎是這句話打動了彼得，又或者是彼得實在被欺壓太久，不吐不快了，他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在學校裏，梅森他們——太過分了。他們是籃球隊的，身體強壯，手臂都比我小腿粗，他們很受女生歡迎，可是他們喜歡欺負我。”

    “一下課他們就把我堵在廁所裏……”彼得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

    “本伯父以前說過男孩子是得經曆一些摔打，要有應對困難的勇氣，我不確認這是不是我必須克服的……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了。”彼得的聲音困惑又沮喪，“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再鍛煉也不比梅森強壯，打不過他們。這種事情也不能告訴老師或者本伯父，我總在想如果我也能有超能力……”

    “不，我覺得你的伯父說的應對困難並不是忍受，至少在這件事上不是。麵對欺淩的時候，要有勇氣反抗。”蘇綺之適時的接了一句，“你說如果你也能有超能力？你打算怎麽做？把他們做的返還回去嗎？”

    他也忽略了告訴老師家長這一條，在這裏這種做法是沒用的，尤其現在已經是中學生畢業前最後幾周時間了，蘇綺之幾乎能想到他會得到什麽結果。

    “不——！”彼得幾乎是想也沒想就下意識拒絕了，然後他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男孩放下了手，神情又變得局促起來。

    彼得的小奶音變得更輕了，急於對誰辯解似的加快了語速：“我不能這麽做，我也做不到這一點……我、我是說，我覺得，你知道的、這是不好的行為，我不能變成梅森他們幾個，那太糟糕了。”

    蘇綺之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雖然他自己，包括他教導湯姆，都絕對是有仇必報的方式。但是彼得這樣的性格也很讓蘇綺之欣賞——怎麽說呢，天生是個小甜心吧，他真該見見大甜心史蒂夫。

    也對，蘇綺之記得彼得就是美國隊長的小粉絲來著。

    “但是我沒有超能力，這是個假設。”彼得從急切的辯解中清醒了過來，卻也沒有恢複成一開始那種消沉狀態。他臉上的鬱色消失了大半，反過來像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蘇綺之的肩膀，“謝謝你，先生，聽我說了這麽多……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隻是情緒好多了就行了？不需要我再提供一些……幫助你的建議？”蘇綺之假裝在逗他。

    “呃？”彼得愣了一下。

    “雖然我不能給...你超能力，但我能給你一個小玩意防身。”蘇綺之咬重了‘防身’這個字眼的發音，“不會傷害人，但是能讓梅森他們再把你堵在廁所裏的時候，讓你安全逃脫出來，再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我保證隻是讓他們不敢再招惹你的程度。”

    “但是，先生……我們還不認識……”彼得驚訝得有些結巴起來。

    “我是蘇綺之，你可以叫我蘇。你的名字是什麽？”

    “彼得帕克。”男孩條件反射的回答了他。

    “手機號碼呢？”蘇綺之覺得自己現在確實像是搭訕的。

    乖寶寶彼得也老老實實的說了。

    “瞧，現在我們認識了。快回學校吧，你們下午還有課對吧？我保證梅森他們不會再欺負你了。”蘇綺之這麽的說。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回家就把史萊姆派過來了。史萊姆從幾十年前都一直做著保護超英幼崽的工作，隻要把它解除黑貓形態，變回原本的樣子，史萊姆就是一灘無色無味的膠裝物質。再配合它奇快無比的速度，不會引人注意，對付幾個欺負人的初中生還是手到擒來的。

    ——彼得帕克也值得蘇綺之這麽做。

    彼得想說什麽，又想到了蘇綺之一開始的借口，他再次有些無措的出聲：“但是先生，你兒子……”

    這麽快就發現破綻了嗎？

    蘇綺之順應心意揉了一把男孩的腦袋，把那些卷毛揉的更亂了，他站起來，準備離開，對彼得最後笑道：“那是我最初的擔憂，我兒子現在已經成年了。”

    在彼得帕克驚訝的眼神中，他看著對他露出溫和笑容的黑發男人站起來往遠處走了幾步，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

    “哇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