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前途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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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噢?”張仲年驚異道,“有何隱情?”

    “據說龐洪犯案後,嫣紅本是要被發配到南疆的,是有人和順天府辦案的官爺打了招呼,特意把她發落到了我們芳春院。看來,這個人不是對龐洪恨之入骨,就是對嫣紅心存不滿。這一石二鳥的法子,也是夠損的。既讓龐洪死後臉上無光,又作踐了嫣紅姑娘。”呂姐兒道。

    “姐兒可知這個人是誰嗎?”張仲年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開始我也不知道,後來一個來找嫣紅姑娘尋樂的主兒,在我這兒酒醉後胡咧咧,我才明白了一二。”呂姐兒得意地伸出蘭花指,拈了一顆櫻桃送進口中。

    “到底是誰?”

    “有句話,我倒要先問問張大人你。”

    “問我什麽?”

    “嫣紅姑娘來芳春院已經一年了,張大人今日才為嫣紅姑娘而來,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嫣紅姑娘可是張大人的親戚?”

    “不是,不是,”張仲年搖了搖頭,說道,“嫣紅若是我的親戚,我怎會現在才來。實不相瞞,過去我們早就相識,如今她求到我了。”

    “嫣紅是想讓大人贖她?”

    “嗯。”張仲年點了點頭。

    “罷了,”呂姐兒歎了口氣道,“我若不告訴你實情,你必不死心,今兒就明說了吧,張大人你贖不出嫣紅。”

    “卻是為何?”

    “我說的這個人是禮部右侍郎錢庚,官居三品。”說至此處,呂姐兒停了口,意味深長地看著張仲年。張仲年明白,呂姐兒的意思是說人家官階可是比你大著好幾級呢,你怎麽贖人?

    “錢庚,就是那個被皇上啟用不久的錢庚?”張仲年自言自語道。

    “可不是嗎?說起來這位錢大人曾被龐洪與人合謀構陷,吃過虧。如今,錢大人鷂子翻身,當然要整治龐洪了,可憐嫣紅姑娘,是受了牽連了。”

    呂姐兒一番話,讓張仲年靜默了半晌,是啊,有錢庚盯著,以自己如此卑微的一個小官,怎麽可能贖得出嫣紅?要救嫣紅,除非是官位大過錢庚的人。可是,上哪找這樣的人呢?

    “禮部不是正管著教坊司嗎?那這錢大人應該還是大人你的頂頭上司吧?”呂姐兒問道。張仲年無奈地點了點頭。

    呂姐兒看張仲年情緒低落,忙好言相勸道:“張大人也不必為此事煩心,今兒我既然知道了嫣紅和大人有舊,那我以後一定多加照應。”

    呂姐兒為張仲年斟滿一杯酒,繼續說道:“唉,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些事我也是幹著急沒辦法呀,那些浪蕩公子、市井潑皮花了銀子,進得房中故意糟踐嫣紅姑娘,我能不心痛嗎?”

    “即便如此,也請姐兒多多照顧,仲年拜托了。”

    “放心吧,張大人,要不,我讓嫣紅過來見見您?”

    張仲年想,既然自己無法贖出嫣紅,還有什麽必要見麵呢?見了麵,也是徒增遺憾和悵惘。“還是不見了。”張仲年搖了搖頭。

    張仲年起身,衝著呂姐兒一揖道:“過幾日,我讓人送過些銀兩來,再有人找嫣紅姑娘麻煩的話,還望姐兒費心周全。”

    “大人放心吧,我會的。”呂姐兒想了想,說道,“雖然大人今日不想見嫣紅姑娘,但過幾日我還是把大人來過的事告訴她吧,大人為她專程來趟芳春院,還準備送些銀兩過來,也算對得起她了。”

    “如此,也好。”既然贖出嫣紅無望,再在這裏坐下去也是無趣,張仲年便起身告辭。望著張仲年下樓的背影,呂姐兒喃喃道:“嫣紅已經淪落至此,難得張司樂還有這樣一番菩薩心腸。真是好人啊!”

    ……

    薑毅沒有想到,和蕭笑昆隻有一麵之緣,人家竟然這樣看得起自己,當舅父張仲年說出蕭笑昆親自打了招呼,讓他隨蕭笑昆去江南辦差後,薑毅興奮得臉頰發熱,心頭打鼓不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張仲年笑著問道:“毅兒,你來京城也不過一個多月吧,怎麽就認識了蕭笑昆蕭大公子?”

    在舅父麵前,薑毅不敢隱瞞,就把陪同辛小茹去沈秋月那裏遇見蕭笑昆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張仲年點了點頭,說道:“在很多人眼裏,蕭笑昆就是個揮金如土、放蕩不羈的風流公子。實則不然,蕭笑昆很少在京官們中間走動,他結交的都是京城裏的一些文人墨客、金石藏家、舞樂藝人,他的銀子也大都是接濟了這個圈子中的潦倒之人,我倒很少聽說他去妓院花錢買笑。”

    舅父說到這裏,薑毅忽然想起了那日舅父和辛老伯說過的話,禁不住問道:“舅舅,那日毅兒來找舅舅,在門口聽到你們說要救一個姑娘的事兒,不知辦得怎樣了?”

    張仲年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兒難哪!那位姑娘名叫嫣紅,他男人原是京城有名的惡人,黑吃黑被砍頭後,仇家仍不解氣,竟然遷怒於嫣紅姑娘,把她送進了妓院。更麻煩的是,那仇家竟是禮部官居五品的錢庚。按理說,錢庚不會小肚雞腸到這個程度,我估摸這前前後後怕是錢庚的手下人幹的。嫣紅現在已是妓院的搖錢樹,鴇娘不會輕易答應贖人的。”

    “難道舅舅親自出麵,那鴇娘也不答應?”薑毅不解地問道。

    “毅兒,你別忘了,你舅舅我頭上這頂烏紗帽隻是從九品,這在京城,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官了。要救出嫣紅姑娘,談何容易。”

    聽舅父張仲年這話,薑毅想到了自己,像自己這樣幾乎從零開始的人,前途又在何方呢?

    舅甥正說著話,外麵有人報道:“張大人,左韶舞馮大人請您過去議事。”

    “嗬嗬,”張仲年一笑,“我正琢磨這個馮其仁呢,這就找上我了。”

    聽舅父這句話,薑毅心下思忖,難道這馮大人就是舅父所說的錢庚的手下?

    馮其仁這幾年過得挺滋潤,雖說左韶舞官職不大,但經常入宮操辦禮樂之事,不僅和宮裏的管事太監們混得稱兄道弟,而且還幾次見到皇上聆聽聖訓,盡管皇上多是幾句閑話,但這足以讓他在下屬們麵前炫耀顯擺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宅院建上了,美妾也有了,這日子是要多美有多美。當然,這一切都得托錢庚錢大人的福,要不是錢大人關照,怎會有今天的馮其仁?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多虧自己有眼力,靠上了這棵大樹。

    馮其仁坐在左韶舞的官椅上常常閉著眼睛想,通過錢大人,自己已經得到了司禮監大太監王德淵公公的垂青,說不定往後還能攀上更粗壯的高枝兒,到那時候,可就不是今天的馮其仁嘍。

    張仲年一向對這個馮其仁嗤之以鼻,他就是一個小人得誌。張仲年最看不慣的,就是這個馮其仁常常沒茬找茬地訓斥屬下,更不拿教坊司的歌伎、舞姬、樂工們當人,想罵就罵,想罰就罰。一想起馮其仁口痰亂吐、傲慢張狂的嘴臉,張仲年就惡心得要死。而且,張仲年猜測,那嫣紅姑娘很可能就是被這個馮其仁送進了妓院。

    可是,這麽個令人厭惡的人卻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每天還要低眉順眼地聽其使喚,真是叫人苦不堪言。

    進了左韶舞的官舍,隻見馮其仁正坐在桌案後裝模做樣地提筆書寫著什麽,張仲年略略一揖道:“見過馮大人。”

    “嗯,來啦。”馮其仁頭也沒抬,衝旁邊努努嘴,“坐吧。”

    張仲年一旁落座,探身問道:“馮大人叫我,一定有事吩咐吧?”

    “也沒什麽事。”馮其仁抬起頭來看了看張仲年,好像心不在焉地說道,“辛純陽的女兒辛小茹今年有十六歲了吧?”

    聽馮其仁提起小茹姑娘,張仲年心裏馬上一緊,心道:莫不是這個馮其仁又要打小茹姑娘的什麽主意嗎?“回大人,據我所知,辛小茹今年剛剛十四歲。”

    “十四歲?哦,眼瞅著就是二八大姑娘了。”馮其仁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佞笑,這種笑,張仲年在馮其仁麵對上司時見到過,難道此時的馮其仁又在想什麽討好上司的鬼主意?

    馮其仁抬起頭說道:“辛純陽、辛小茹祖孫二人都是入了樂籍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如今辛小茹已經長大成人,我看是時候把她編入舞伎了,我聽說辛小茹一直在跟沈秋月學習歌舞,這不正隨了她的心願了嗎?”

    一聽此言,張仲年趕忙站起,說道:“我聽辛老伯說過,辛小茹隻是小孩子習性,好玩鬧,並未真正學習歌舞。大人您也知道,辛老伯是京城有名的琴師,他一直在悉心教授辛小茹學琴,我看不如把辛小茹編入琴師更為妥當。”

    馮其仁知道,多年來張仲年一直十分關照辛老伯祖孫倆,此時力阻辛小茹編入舞伎,並不讓人吃驚。

    馮其仁幹咳了兩聲,說道:“我是覺得如果辛小茹僅作琴師,實在是太可惜了,她應該像沈秋月那樣,成為宮廷樂舞的主角。”馮其仁向著紫禁城的方向一拱手,神情嚴肅地說道,“皇上對我們教坊司多有嘉勉之言,我們可不能辜負了聖恩哪。”

    “是,是,大人說的極是。”張仲年對馮其仁動不動就搬出皇上的做法十分厭惡,但此時,也隻能假作唯唯諾諾的答應。

    馮其仁在屋子裏來回踱了幾步,駐足窗口,看著外麵台階下茂盛的花草,忽然問道:“我前幾日在西院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後生,甚是眼生,那是何人呐?”

    張仲年一聽,心道:這事兒怪自己疏忽了,薑毅在西院住了這麽長時間,自己並未向馮其仁通報,是不是人家不滿意了?但是,薑毅住的是過去自己在西院的屋子,也並無不妥呀。忙麵帶歉意地回道:“回大人,您說的那個後生是仲年的外甥,到京城來投奔我,一時沒有營生,我就讓他暫時先住在了那裏,不過您放心,過幾天我就給他在外麵找間房子,讓他搬出去。”

    “哦哦,嗬嗬,”馮其仁擺擺手道,“這倒也不必,不用急著搬出去,我沒別的意思,隻是隨便問問。你這個外甥生得一表人才呀,舉止作為頗有幾分像你呀。”

    “大人見笑了,我那外甥久居鄉下,不懂規矩,如果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見諒。”張仲年想,正好蕭大公子要薑毅隨其前往江南辦差,回來後就搬出西院吧,免得馮其仁沒事找事。

    張仲年忽然生出探探馮其仁是否與嫣紅之事真有糾葛的想法,故意編排道:“大人,仲年前幾日在芳春院偶然見到了咱們教坊司過去的一位姑娘……”

    “哦,你說的是嫣紅吧。”馮其仁脫口說出了嫣紅的名字。說到嫣紅,他立時來了精神,哈哈大笑著用手指點著張仲年道,“平日裏大家都說你張仲年行事正派、不近女色,原來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怎麽,你也去逛妓院啦?哈哈,我就說嘛,哪有不吃腥的貓?哈哈!!”

    馮其仁邪性十足地接著問道:“你張仲年是不是點了嫣紅的花牌呀?”

    點花牌是京城妓院叫姑娘的一個所謂的雅稱,後來漸漸成了京城士子商賈們談論妓女的專有名詞了。

    張仲年臉一紅,忙道:“不瞞大人,仲年是被幾個朋友拉去吃酒來著,偶然見到了嫣紅姑娘。”

    馮其仁笑著問:“你看那嫣紅如今的風姿如何呀?”

    自從嫣紅姑娘從教坊司脫籍嫁給龐洪後,張仲年就一直沒有見過她,這次去芳春院也沒有見她,隻是那天聽辛老伯描述了一番嫣紅姑娘的狀況,此時隻好憑想象說了。張仲年道:“我看嫣紅姑娘麵呈憔悴之色,已是大不如前了。”

    馮其仁走到張仲年麵前,低聲問道:“你就沒叫嫣紅姑娘陪你一宿嗎?”

    張仲年沒有想到馮其仁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忙擺手道:“沒,沒有。那嫣紅姑娘過去在籍教坊司時,我是拿她當妹子看的,我怎能做那禽獸不如的事?再說,那天吃酒吃到一半,我肚子不舒服,就先離開了。”

    馮其仁見張仲年說出“禽獸不如”四個字,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但片刻之後,他又搖頭晃腦地說道:“那嫣紅雖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但到底曾是咱教坊司的紅藝伎呀,如今在芳春院也是響當當的頭牌。她又是大名鼎鼎的龐洪的美妾,名頭夠響的。你說,奔著她去的人能少得了嗎?啊?哈哈哈……”

    馮其仁陰陽怪氣的狂笑讓張仲年心裏一陣陣發冷,他也基本驗證了自己的猜測,把嫣紅姑娘推進妓院,並故意讓人糟蹋,一定有馮其仁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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