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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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寒風掠過,荒草飄搖,一隻烏鴉鳴叫著從低空飛過。
薑毅懷揣著祁國舅的書信和此行的盤纏,牽著馬出了城門。
這一次離開京城,全然沒有了上一次的新奇和喜悅,說心裏話,薑毅有些害怕,祁國舅不是說李自成已經進入河南了嗎?那自己說不定就有可能在半路上遇到。
薑毅還從沒見過這些反寇們的模樣,但從京城人們的描述中,好像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強梁,自己一點武功沒有,要是真碰了麵,惹惱了他們,小命可就玩完了。唉,但願平平安安把信送到,再帶回福王世子的書信,這一趟就算交差了。
“哥哥,哥哥,等等我。”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
薑毅回頭一看,一人打馬飛馳而來,到了近前,吳家壯!
“家壯,你這是要去哪兒?”
“哥哥,你真不夠意思,你去洛京玩,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你不說以後總帶著我玩嗎?咋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了?”
“我上哪兒玩去呀?”薑毅沒好氣道,“我是去洛京送信,國舅爺吩咐的,玩什麽玩。”
“送信就是玩,你得帶上我。”
“帶你?你別給我找麻煩了。再說,你爹也不能讓你去。好了好了,聽哥哥的話,你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回去更不好玩。還得挨罵。”
“咦?你貴為吳府的三公子,誰敢罵你呀?”
“四夫人董氏,她罵的最凶。捎帶腳兒,管家楊勖還添油加醋的。”
“哎,我說,真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她憑什麽罵你呀?再說,你不會告訴你娘,告訴你爹?”
“你不知道啊?我娘早就喝藥死了,我爹,啥事都聽董氏的,他沒怎麽管過我,我就是個野孩子,也就我二哥三桂還喜歡我,可他鎮守邊關,離的忒遠哪。”
“你娘喝藥死的?她怎麽喝的藥呢?”
“我聽府裏的人說,我娘生下我不久就死了,有說是她自己喝的藥,有說是有人給她下了藥。我去問過我爹,他打了我一個大巴掌,我就再也不敢問了。”
薑毅忽然有些明白了,這吳家壯的娘,備不住是被人害死的,吳襄心有隱情,所以才不讓吳家壯問。這樣看來,家壯也怪可憐的,從小沒娘,雖然貴為吳府三公子,卻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主兒。
“家壯,我真不能帶你去,我這一趟,說不定會遇上很多凶險的事兒,萬一你出個差錯,你二哥還不砍了我的腦袋?”
“不會的,我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沒人問的,再說,我渾身上下有把子力氣,誰能打得過我?”
“我的小祖宗,你咋就不聽勸呢?”
“哥哥,你愛咋咋,我就是不回去,我跟定你了。”
薑毅這下可撓頭了,帶著這麽個愣頭青,隻會給自己添麻煩,得多出不少事。但是看這意思,還送不回去。
薑毅打量了一下吳家壯,他還真背了一個小包袱,看來是有備而來。薑毅問道:“家壯,你出來你爹知道嗎?”
“知道,我去國舅府找你玩,祁裕說你去洛京了,我就回去跟我爹說我也去洛京,我爹先頭沒答應,後來旁邊的董氏說就讓家壯去吧。我爹就點了頭了。”
薑毅想,去就去吧,反正是你吳家壯自己跟來的,真出了事也賴不上我。“家壯,去可是去,但你凡事都得聽我的,我不讓你幹啥你就不能幹啥。否則,我就不帶你。”
吳家壯咧開大嘴笑了:“行,我啥事都聽哥哥的。”
吳家壯摘下背上的包袱,解開包袱結,從裏麵拿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個錢袋,倒出兩錠銀子,遞給薑毅道:“哥哥,這是我爹讓管家楊勖給我的銀子,我爹讓他給我五錠,可是這鱉孫子隻給了我兩錠,我懶得去跟我爹告狀,兩錠就兩錠吧,都給你,你替我拿著,該花就花。”
這心眼也太實誠了吧?明明讓楊勖貪了三錠,他卻滿不在乎。薑毅道:“家壯,快收起來,你不怕露白呀?這要讓歹人看到了,咱倆就懸了。”
薑毅上了馬,對吳家壯道:“家壯,這一路如果有人問起咱倆去洛京幹啥,就說去走親戚。記住,咱倆是表兄弟。”
……
離開京城這頭一天,薑毅、吳家壯走的急了些,一下子出溜了百十裏地,天擦黑時,二人想著該住店打尖了,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了。走一段,看不見村鎮,再走一段,沒有人家,更別說客棧了。天越來越黑,薑毅有些著急了,心說,這黑燈瞎火的,找不到住的地兒,又凍又餓,可有的罪受了。
又往前走,吳家壯忽然指著路邊山坡,叫道:“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座廟呀?”
薑毅一看,還真是。二人下了馬,順著山坡走到近前一看,是座荒廢的廟宇,山門上的匾額沒了,廟內雜草叢生。進了正殿,裏麵是關公和關平、周倉的塑像,原來是座關帝廟。
靠牆角堆著一堆幹草,委了個窩,看來不久前有人在這躺過。吳家壯進了門就要拾掇地麵,薑毅道:“別動,一動就塵土爆火了,咱哥倆在草堆上委一宿算了。”
薑毅對著關公像,施了一禮,道:“關老爺在上,對不住了,外麵太冷,我不能把馬拴在外麵,得讓它們進廟堂了,您多擔待吧。”
薑毅拴好馬匹,從包袱裏拿出一塊烙餅,分了一半遞給家壯,“吃吧,吃了好睡覺。”
也是走的乏了,家壯剛一躺下,一會兒工夫就念上了哈拉文,睡著了。薑毅吃了半塊冷餅,肚子裏冰涼,身上又不暖和,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迷迷瞪瞪有些睡意了,忽聽外麵山林裏想起了嗚嗚的狼叫,薑毅眯著眼,豎著耳朵聽,猜測這狼離這兒有多遠。
嚓嚓,嚓嚓……外麵有動靜。薑毅抬起頭,仔細聽,好像是爪子撓牆的聲音。不對呀,狼叫聲離著還遠呢,什麽東西?
嚓嚓,嚓嚓,還在撓,聲音挺有規律,不是那種動物的雜亂無章。薑毅捅了捅家壯,家壯哼哼了一下,呼嚕聲繼續,一點沒醒。薑毅心道:這個傻吃乜睡的主兒,關鍵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
薑毅並不怕鬼,加之上次鄧海夜入教坊司會館後,薑毅膽子更大了。但在這荒郊野外的,要真是個狼呀虎呀什麽的,倒是夠讓人怕的,但聽外麵的聲音,明顯不是動物,難道真的是鬼?
薑毅悄悄起身,將早早預備在身旁防身的一根木棒握緊,一點一點地往外蹭。聲音來自廟後!薑毅出了前門,悄悄地繞至廟的側牆,身子貼住牆麵,聚目望去,隻見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正趴在牆壁上,薑毅定了定神,乍起膽子大吼一聲:“什麽東西?”
聲音來的突然,那團白花花的東西嚇得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扭臉,一張奇醜無比的鬼臉,耷拉著一條長舌頭。薑毅一見,渾身的血都要凝住了,隻覺得胳膊軟軟的,連木棒都舉不起來了,但定睛一看,那鬼臉明顯是畫的,哦,原來是裝神弄鬼呀!
薑毅來了精神,大罵一聲:“好你個狗娘養的,跑這兒來嚇唬你爺爺來啦?”舉起木棒猛衝過去,那裝鬼者看沒能嚇住投宿廟裏的人,抬腿就跑,薑毅一揚手,木棒橫飛了出去,“噗”地一下,正砸在那人的後背上,那人“哎呀”叫了一聲,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薑毅上前,學鄧海抓小偷的樣式,一腳踩住那人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吼道:“別動,動我踩死你。”薑毅之所以使勁大吼,一是給自己壯膽,二是震懾裝鬼人,三是想把吳家壯叫醒。誰知腳下卻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呀!”
薑毅一愣,聽聲音怎麽是個老者?薑毅一把扯下這人頭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紙糊的麵具以及身上的白布,借著星光一看,是個瘦弱的老漢,此時在薑毅腳下,已經哆嗦成了一團。
薑毅挪開腳掌,一扒拉老漢道:“你是誰呀?怎麽跑這兒裝神弄鬼來了?”
老漢趕緊跪在地上,不住地給薑毅磕著響頭:“好漢饒了我吧,我也是沒辦法呀。”
外麵這一通折騰,把吳家壯也弄醒了,他從廟裏跑出來,問道:“哥哥,出啥事了?我聽你大喊大叫的。”
薑毅道:“去,趕緊把火繩點著,攏一把火。”
火光之下,薑毅看清了,這是個六十多歲的老漢,蓬頭垢麵,破衣爛衫,渾身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薑毅動了惻隱之心,問道:“老漢,你怎麽回事呀,這麽大年紀了,為老不尊,你裝什麽鬼呀?這要是我一棒子削在你腦袋上,你還不得把老命送了?”
老漢忙不迭地叩頭稱是:“多謝好漢手下留情,我死了倒不要緊,我那小孫女可就可憐了。”
“怎麽?你還有個小孫女?那你更不應該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啊。”
“是啊是啊,你說你幹點啥不好?這是我睡著了,趕上你運氣好,要不然,我一棒子保準結果了你。”吳家壯一旁附和道。
老漢看麵前這兩人樣貌和善,特別是拿棒子追自己的這個年輕人,還挺書生氣的,就放下了心,歎了口氣道:“唉,兩位好漢有所不知呀,我家住在山那邊,兒子、兒媳婦、小孫女,加上我這糟老頭子,一家四口租種著幾畝山地,勉強活著。前年冬天,我那兒媳婦鬧病,兒子上山采藥,一不小心掉下了山澗。兒子一死,兒媳婦病情加重,沒多久也去了,剩下了小孫女和我老漢。這兩年天又大旱,山地顆粒無收呀,我們爺兒倆就要了飯了。入冬後,家家難啊,飯也不好要了。實在沒招兒,我才想出這裝神弄鬼的法子,把人嚇唬走,得點財物。”
“你用這法子,嚇唬了多少人了?”薑毅問道。
“也沒幾個人,現在世道不好,兵荒馬亂的,這裏又是荒郊野嶺,很少有人路過,即便路過了,又有幾個人會晚上歇在這破廟裏呀。”
“說的也是。”薑毅扶起老漢道,“這左近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嗎?”
“不瞞您說,還有不如我的呢,有好多人呀,也就是看著還喘口氣,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呀。”老漢道。
“那官府就不管管你們嗎?”薑毅道。
“官府?”老漢撇撇嘴,“官府隻認銀兩,誰認得咱老百姓呀!”
薑毅拿過包袱,從裏麵摸出一串銅錢,遞給老漢道:“老伯,我這裏有串銅錢,你拿著買點米,以後別再幹這事了,好嗎?”
“哎喲,可不敢收啊,好漢爺,您饒了我,我就念阿彌陀佛了,哪還敢要您的錢啊。”老漢連連擺手。
“我哥給你,你就拿著吧。”吳家壯拿過銅錢,一把塞到老漢懷裏。
老漢撿起地上的裝鬼衣服,千恩萬謝,轉身要走。
吳家壯道:“回來回來,你還拿著這套破行頭,是不是等我們走了,還想嚇唬人呀?”
“哪能呢?不能不能。”老漢麵帶愧色,撂下衣服,點頭哈腰地退出了廟門。
薑毅看著吳家壯,嗬嗬笑了:“家壯,都說你傻,我看你也不傻呀。”
吳家壯嘿嘿笑了:“誰說我傻?我就是長得傻罷了。”
薑毅躺在草堆裏,打了個哈欠道:“家壯,你別睡了,我得睡會兒了,你打了半天呼嚕了。”
“行,你睡吧。”
薑毅剛閉上眼沒多大會兒,就聽吳家壯用央求的聲兒說道:“哥哥,我看咱先別去洛京了,繞道去趟冀門關,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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